今天本來就沒他什麽事兒，他也一直很奇怪，為什麽老師要把自己帶過來。
    不過這一刻他就明白了。
    老師也在為他做打算，給他提供結識更多人脈的機會。
    回去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
    林小虎靠在格夏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他一向沒心沒肺，很多事情都能輕易想開。
    顧意蘊一度很羨慕他的睡眠。
    不過今天晚上，他可能要睡不著了。
    顧意蘊眸光透著幾分深沉，輕聲問：“老師是有什麽別的打算嗎？”
    格夏坐在中間的位置上。
    左邊是林小虎，右邊是顧意蘊。
    格夏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
    心裏暗想，同樣是孩子，十四歲和十六歲，怎麽差別這麽大。
    林小虎一看還是個沒心沒肺的孩子。
    顧意蘊卻像個成年人，有時候心思深沉得就連她也無法看透，而且十分敏銳，能夠從一些細枝末節察覺到一些故意隱藏的東西。
    顧意蘊今天晚上喝了點酒，臉頰泛著一層淺淺的紅暈，眼神也沒有平常清明，不知覺間流露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格夏像是什麽都沒看到，神色平靜，並未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說。
    “雖然你來我身邊的時間晚了些，可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小虎過於正直，性格又冒失，這方麵你剛好和他互補，以後多照應一些，很多地方，小虎也能幫到你，你們是這個世界上彼此最親近的家人。”
    林小虎和顧意蘊陪伴著一起長大，雖然早些年爭風吃醋，可是這麽多年下來，感情一點點累積，都在對方心中有著不可估量的重量。
    顧意蘊垂著睫毛，“我知道了，老師。”
    回到私塾。
    格夏把林小虎叫醒。
    林小虎困得不知今夕何夕，打了個招呼，回到自己房間倒頭就睡。
    楚敬卻看到格夏轉身又要離開，不用想，都知道她要去哪，眼底猛地一沉，“老師……時間這麽晚了，不回去休息嗎？”
    格夏轉過頭。
    一扇門，隔在兩人中間。
    顧意蘊總覺得她距離自己分外遙遠，像是隔著一道天塹。
    黑夜中他對上男子漆黑平靜的墨眸，深不可測，宛若月下幽潭，不為人知的黑暗深邃而神秘，讓人想要探究，又莫名畏懼。
    顧意蘊立刻意識到，自己失了邊界，可是今天，他不想忍，可能是因為心底深處那一絲若有若無的，不知來處的不安。
    顧意蘊微微抿唇，走過去站在格夏的麵前，“老師，我覺得楚敬不是你的良配，你配得上更好的，比如……”
    他話音猛地一頓。
    因為知道，有些話覆水難收。
    格夏沒想到顧意蘊情緒宣泄得這麽突然，畢竟這麽多年，他一直隱忍得很好。
    格夏目光從他身上掃過，以前稚嫩的小孩如今眉眼褪去了青澀，個頭比她還高，算起來，十六歲的年紀，在這個時代成婚生子的大有人在。
    格夏退後一步。
    顧意蘊臉色瞬間慘白。
    她知道了。
    她都知道了。
    顧意蘊心裏說不出什麽心情，恐慌到極致，又突然變得平靜，多年來的壓抑，一經宣泄，又有一種隱秘的竊喜和期待。
    心裏在叫囂著‘她終於知道了！’，期盼著她會露出什麽樣的反應，憤怒也好，失望也好，都比讓他眼睜睜看著她去找另外一個男人好，而自己甚至沒有被選擇的資格。
    顧意蘊緊緊捏著手指，額頭出了一層細汗，一眼不眨地盯著格夏，他微微泛白的臉，看上去有些脆弱，黑漆漆的眼眸，卻透著一種驚人的執著。
    好一會兒後，格夏淡淡地扯了扯漂亮的細唇，看不出情緒的一絲笑，“意蘊，記得我曾經教過你的嗎？”
    顧意蘊睫毛猛地一顫。
    “想要擁有一件東西時，不管多麽渴望，在實力沒有到達的時候，都要隱藏住自己的欲望。”
    “而弱者，壓根不配擁有欲望。”
    …
    林小虎最近敏感發現，顧意蘊心情很是不佳。
    訓練場上。
    顧意蘊手握黑色槍支，一聲又一聲槍聲響起，遠處的靶子被射成篩子，最終支撐不住，斷在那裏。
    林小虎死死擰著眉頭，很擔心顧意蘊的狀態，好像就是上次從家裏回來的時候，他開始變成這樣的。
    林小虎走過去，扔給他一瓶水，“休息會兒吧，不然一會兒隊長要親自過來逮你了。”
    顧意蘊抿著薄唇，將槍扔到一邊，接過了那瓶水。
    林小虎靠著欄杆，“你怎麽了？”
    顧意蘊垂著眸，腦海裏回旋著那天晚上的那些聲音。
    他抬起頭問林小虎，“你覺得，要強大到什麽地步，才能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林小虎眨眼，有點迷茫，“你想要什麽？錢？權？地位？……這好像不是你的風格啊。”
    顧意蘊搖頭，“一個很特別的東西。”
    林小虎好奇心一下被勾起來了，“什麽？”
    顧意蘊抬頭望著遠處，眸光深沉，“一個我無法掌握，不確定能否擁有，甚至可能還要承擔徹底失去的風險。”
    林小虎聽不明白，但不耽誤他一語驚醒夢中人。
    “最差的結果就是失去唄？那你隻需要想一想，能不能承擔失去的後果，如果可以的話，放手去搶，去奪。”
    林小虎說起這話，意氣風發。
    顧意蘊有些羨慕他，痛恨自己的畏手畏腳，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真的能夠那麽隨心所欲，如今會是什麽後果……
    恐怕從一開始，自己連成為她學生的資格都沒有。
    能不能承擔失去的後果？
    他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心裏抽痛。
    林小虎隻見顧意蘊一下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雙手撐著欄杆，低下頭。
    林小虎：“……你沒事吧？”
    他看不到顧意蘊的表情，隻聽到他傳出低低的笑聲，挫敗到幾乎絕望的笑聲。
    林小虎：……
    完了，顧意蘊瘋了。
    之後顧意蘊就進入到了瘋狂的訓練模式，簡直不把自己當人，遍體鱗傷，最後還是上級強行把他押回去休息。
    林小虎覺得他好像在努力，努力要忘記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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