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目送著他們的背影，接著目光就定格在女子月白出塵的身影上，微微一頓。
    格夏走過來，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神色淡然，似乎並不擔心他的安危，“沒事吧？”
    江玄咬了咬下唇，還未開口，鶯燕跪在地上，重重地朝他們磕了個頭。
    哭得梨花帶雨，“承蒙世子不忘昔日情分，願意施以援手，奴婢沒齒難忘。”
    這一瞬間，江玄殺了她的心都有了……什麽叫昔日情分？他們昔日哪有情分？！
    卻已然顧不得那麽多，慌亂無措地看著格夏，抱著畫卷的手，微微有些冰涼。
    格夏淡淡地掃了一眼地上的鶯燕，像是把她當空氣，修長的手臂環著少年的腰身，聲音溫潤，“走吧，我陪你去。”
    看來是得到消息，知道他要去琅嬛書坊。
    格夏帶著江玄向前走了兩步。
    於仆默默消失。
    江玄這才回過神，輕輕咬著下唇，眸子清澈水潤，聲音細細弱弱，“……不是她說的那樣，我是被牽連，自從把她趕出府後，我們就不再有聯係。”
    敏銳捕捉到他細微的不安，格夏緩緩收住腳步，如墨般清透的眼眸，依舊是熟悉的溫潤柔和，指尖輕輕撥了撥他臉頰邊垂落的碎發，嗓音輕柔，“我當然知道，不會輕信她挑撥是非的話，倒是你，好像對我不太信任。”
    江玄張了張唇，睫毛微顫，有些心虛，“……我沒有。”
    格夏也不抓著這點不放，“走吧。”
    江玄回頭看了一眼，“剛剛那個人……於仆，你好像不怎麽意外？”
    “我知道他。”
    江玄有點意外，“你怎麽會知道？”
    父親交給他的這支暗衛，他沒有對任何人講過。
    格夏隻是笑看他一眼，“我對你的了解，可比你想象中的要深。”
    江玄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
    琅嬛書坊。
    老板看過江玄的畫，當即便出了價。
    數額不高，江玄卻覺得十分開心，立刻樂滋滋的同意了，將所有的畫都賣給了老板，又說家裏還有，改日一塊拿來。
    他畫得畫不少，放在書房裏落了灰，還不如賣點錢。
    江玄和老板在那交涉。
    格夏百無聊賴地在書坊逛著，隨意地看他們一眼。
    和老板交談了一會兒，江玄拉著格夏道別，趕忙回到世子府，就一頭鑽進了書房。
    拿到了真金白銀，知道自己畫的畫也是有價值的，江玄這會兒動力十足，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再畫個十幅出來。
    隻是畫著畫著，動作緩緩停下了。
    ——“我當然知道，不會輕信她挑撥是非的話，倒是你，好像對我不太信任。”
    女子溫潤的聲音在腦海中回旋。
    江玄雪白的貝齒，在嫣紅的下唇，咬出一道痕跡，眼神迷茫。
    是這樣嗎？
    是因為自己對她不信任，所以才讓他們之間的隔閡存在至今？
    可要他如何說，說過去身上的汙名，都是做給莊暮雪看的戲，說了她會信嗎？
    想到這裏，江玄陡然止住。
    是了，是自己不信她。
    不信她會相信自己，又何嚐不是一種懷疑。
    或許，他應該主動和她道清一切。
    江玄心裏這樣想著，思緒又牽扯到鶯燕身上，眼神驟冷。
    這次隻一次見麵，他就知道，鶯燕對他賊心不死。
    被趕出世子府，都落魄到這種地步了，還敢招惹他，不知死活。
    江玄叫來於仆，讓他去找鶯燕，把人趕出京城。
    他不想之後再上演這麽一出。
    能給他膈應死。
    沒多久，於仆回來，說去了之前的地方，並沒有看到鶯燕，一時半會兒沒辦法立刻把人找出來。
    江玄想了想，“先找著。”
    還沒有找到鶯燕的蹤跡，付夫人先領著先前惹事兒的婆子侍衛登門致歉。
    她滿臉賠笑，言辭懇切，直說下人有眼無珠，不識世子身份，險些釀成大錯。
    江玄懶得糾纏，敲打了幾句，看著他們誠惶誠恐的臉色，揮揮手讓他們走了。
    …
    平樂樓。
    葉酌托著下巴笑笑，“你真倒黴，救了個白眼狼，本來是做好事，鶯燕該感恩戴德，如今盯上了你，總想要挑撥你和慕大人的關係，還好慕大人對你深信不疑，不過這操作總歸是讓人心裏膈應。”
    一席話，江玄隻聽到了‘慕大人對你深信不疑’，抬眼看著葉酌，“你覺得我不管我說什麽，阿笙都會信麽？”
    “當然。”葉酌一臉理所當然，狐疑地看著他，“你在懷疑什麽？”
    江玄趴在桌上沒有說話。
    蕭京墨偷偷觀察他的臉色，指腹摩擦著，略帶思索。
    他這個位麵選擇的路線確實是不錯的，格夏對他的好感度已經漲了不少，現在已經有百分之六十。
    如果知道自己在江玄麵前說她的好話，好感度一定還會再長。
    蕭京墨想明白後，聲音溫溫柔柔地說：“你如果對慕大人有顧慮，大可不必。慕大人對你的真心天地可鑒，你沒有發現，她最近下朝回來的時間有點晚了嗎？”
    江玄愣了一下，他最近確實察覺了，“因為什麽？”
    “兵部尚書幼子紈絝成性，惡行累累。就在上月，他當街強搶民女未遂，喪心病狂的將那無辜女子和她年邁的父親活活打死，事後憑借家族權勢硬是將此事壓了下去，企圖瞞天過海，不過這樁慘案終究沒能逃過慕大人的眼睛，兵部尚書為求自保想出歪招，暗中給慕大人進獻美男子，妄圖堵住悠悠之口，慕大人嚴辭回絕，轉身就就在朝堂之上參了一本，兵部尚書懷恨在心，在官場上處處刁難，給慕大人使了不少絆子。”
    看江玄緊緊皺著眉，蕭京墨連忙安撫，“不用擔心，這點小事根本難不到她，慕大人很快就會解決。”
    察覺他語氣中的熟稔，江玄微微歪頭，疑惑地看著蕭京墨，“你好像很了解她。”
    蕭京墨愣了一下，“慕大人能耐通天，這點小事自然難不到她，而慕大人對你一心一意，又不是我自己知道。”
    江玄點了點頭，很快被蕭京墨說服了。
    等他好好整理一下措辭，就告訴她一切來龍去脈。
    時間緩緩過去。
    江玄差人給九門提督送了封信，讓格夏今日早些回來，他有話要和她講。
    時間還沒到，他就早早地等在府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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