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腳步聲。
    少年眼眸一亮，抬起頭來。
    唇邊微微的笑意瞬間凝滯，臉色也冷了下來，皺著眉頭。
    “你還敢出現？”
    鶯燕身姿瘦弱，仿佛一折就斷，在微風中搖搖欲墜。
    形容枯槁，臉色憔悴。
    一雙紅腫的眼睛，淚漣漣地看著江玄。
    “噗通——”
    她跪下，淚如雨下。
    瘦削的手指緊緊抓著江玄的衣擺。
    江玄心裏膈應得夠嗆，去揪自己的衣服卻沒揪動，毫不猶豫抽走旁邊侍衛腰間的長劍，揮劍砍斷自己的衣服。
    鶯燕捏著一塊可憐的布料，身體無力地趴在地上，“世子！求世子念及昔日情分，救鶯燕一次！”
    “昔日你我有何情分？！”
    聽到鶯燕再說這話，江玄毫不猶豫反駁。
    眼神冷得仿佛看死物一般。
    鶯燕被這眼神盯得一個寒顫，骨子裏冒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禁懷疑，自己此次是不是做了一個錯的選擇……可她真的已經走投無路。
    少年垂眸看著地上的女子，平日溫軟的麵容，此時格外冷硬，烏黑清澈的眼眸也翻湧著令人顫栗的寒意，像是結了冰的深潭，陰鬱涼薄。
    “就當是本世子那日順手撈了條落水狗，早知道你會像今日這般令人作嘔，倒不如當初就讓你死在那裏。”
    喉間溢出的話語裹著刀鋒般含著冷意，言辭也殘忍至極。
    鶯燕呆愣愣地看著他，指尖不受控製地蜷縮，連帶著睫毛都微微顫動。
    眼前少年周身散發著冷冽氣場，與記憶中那個施來援手的身影，判若兩人。
    曾經在平樂樓，他懶散倚靠著二樓的欄杆，漫不經心地趕走富商，最後向她投來一個類似安慰的眼神。
    如同她在墜入深淵時抓住的最後一縷光，解救了當時身處在絕境的自己。
    可這個時候，她突然反應過來，或許自己從來都未曾了解過他。
    江玄確實不是心軟之人。
    救了她，就是心善嗎？
    隻不過是當時情緒作祟，心情好，便做下善舉，心情不好，可能街邊的流浪狗也會被他踹一腳。
    並不能說明他善良。
    隻不過是順手為之，如今心中沒有什麽比他的妻子更重要，若是威脅到他們的感情，他不介意露出殘忍的那一片。
    “還愣著做什麽？”
    江玄冷冷掃了一眼門口的侍衛。
    侍衛走向鶯燕。
    江玄轉身回府。
    鶯燕踉蹌著被拽起，如夢初醒，揚起臉時，眼底翻湧出破釜沉舟的決心，嘶啞的聲線裹著破碎的顫音。
    “世子且慢！有些事若傳出去……您當真舍得讓那些見不得光的秘密，變成滿京城的笑談嗎？！”
    江玄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鶯燕渾身發抖，臉色蒼白如紙，眼神透露出明顯的恐懼，卻又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江玄猶豫了。
    像侯府這種高門大戶裏，哪能沒有點醃臢齷齪事兒，他不能保證她口中所說的秘密，自己真的一定能夠承受。
    江玄眼底閃過殺意。
    “你們退下。”
    江玄讓侍衛們先行離開。
    冷眼看著鶯燕。
    “你隻有三句話的機會，若是敢浪費本世子的時間，你會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折磨……”
    鶯燕慌忙開口。
    “我懷孕了！”
    “孩子是世子的。”
    “那日世子與葉公子喝得酩酊大醉回來，錯將我認成了慕大人……”
    江玄頓時如遭雷擊，瞳孔劇烈震顫。
    這不可能！
    可他確實時常和葉酌出去喝醉。
    然而視線不受控地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這肚子應該有三個月，而三個月前自己……
    江玄還沒想明白。
    “世子……”侍衛的通報聲藏不住的恐懼，聲音細弱，不知叫了幾遍才傳入他耳中。
    江玄如夢初醒，餘光驟然捕捉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定睛看去，臉色驟然蒼白。
    嘴唇囁嚅了下，“阿笙……”
    女子跨進門檻，緩緩從陰影中走出，清俊麵容籠著層朦朧薄霧，眼眸如深潭般凝結成冰，翻湧著暗潮的瞳孔望過來時。
    江玄隻覺後頸竄起細密的電流，寒意漫過來，像是臘月裏未化的霜，帶著蝕骨的冷意深入肌理。
    江玄喉頭發緊，本能往後退了一步，踩上一塊石頭，驚得他渾身一顫。
    “阿笙，你聽我解釋……”
    麵前女子渾身裹挾著一股毛骨悚然的氣息，固然可怕，可他心頭真正恐懼的，是無法看透她的心思。
    他太害怕她會信了鶯燕的話……
    她說的一定不是真的，可這會兒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女子徑直來到鶯燕麵前站定。
    鶯燕望著麵前的女子，整個人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凝滯了，瞳孔縮成針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渾然不覺，嘴唇不受控製地哆嗦著。
    傍晚的夕陽勾勒著她清瘦的輪廓，靜靜佇立著，背脊挺直如鬆，明明隻是一個毫無波瀾的平靜的眼神，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令周遭的空氣都為之凝固，無端教人心生畏懼。
    “慕、慕大人……”
    隻見女子緩緩抬手，毫不猶豫掐住鶯燕細弱的脖頸，骨節凸起的弧度在白皙的皮膚下若隱若現，力道不斷收緊，再收緊。
    眼神平靜如水。
    鶯燕的眼珠幾乎從眼眶裏迸出，青筋在脖頸暴起，喉嚨裏逐漸溢出模糊的嗚咽聲。
    她驚惶的眼神望著江玄求救。
    卻換不來半分憐憫。
    江玄一言不發，冷眼看著。
    直到溫熱的液體順著大腿蜿蜒而下，猩紅的液體在羅裙暈開。
    肉體砸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鶯燕臉色慘白，一動不動，若非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還以為是一個死人了。
    格夏拿著侍衛遞過來的手帕，不緊不慢地擦手。
    “把人帶下去，保住孩子。”
    不知感覺到了什麽，她臉上的表情突然有了細微的變化，盡管稍縱即逝，卻在她平日波瀾不驚的表情中顯得格外突兀。
    格夏轉身欲走。
    一隻手用力扯住了她的衣服。
    格夏回頭看到少年蒼白的臉，烏黑的眼眸濕潤，眼淚要落不落，蒼白的唇微微動了動，“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不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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