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夏給他打去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沈柚柔軟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格夏眉間的褶皺不自覺撫平。
    格夏：“抱歉，沒聽到你的電話。”
    沈柚唇角帶著習慣性的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握著手機的指節，忍不住發緊，已經過去快半小時了。
    如果要發生什麽的話，時間上應該差不多。
    光是想想會有那樣的事情發生，隻是在腦海裏虛構那個畫麵，心髒就猛地沉下去，空氣也仿佛變得粘稠，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玻璃渣般的刺痛。
    沈柚深吸口氣，聲音顯得愈發甜膩，“沒關係……”
    他隻想問清楚，那個人，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想了想，隻是說道：“這邊有點冷，要是感冒，明天沒辦法上課就遭了。”
    “你在哪兒？”
    “樂器儲藏室。”
    “我過去找你。”
    …
    樂器儲藏室是一個十分不錯的過夜的地方。
    裏麵存放著三角鋼琴和大提琴，地麵鋪著厚地毯，角落有防潮軟墊，牆壁上鋪滿米白色吸音棉，關上門後隔音效果極佳。
    格夏推開橡木門，空氣中的冷氣裹挾著鬆香與檀木的氣息撲麵而來。
    她反手將門關上，腳踩著厚實的駝色羊毛地毯，將腳步聲吞噬得無聲無息。
    抬頭一眼望去，三十餘架三角鋼琴被防塵罩嚴密籠蓋，輪廓在暖黃壁燈下投出柔和的剪影。
    一眼過去，看不到沈柚的身影。
    “沈柚。”
    沈柚從一架鋼琴後麵冒出頭來，略顯淩亂的發絲，看上去毛茸茸的，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像隻討喜的小狗。
    “姐姐，我在這。”
    格夏走過去。
    鋼琴中間的中央地帶，隨意堆疊著天鵝絨琴凳，其中兩張拚在一起，剛好能當做簡易床鋪。
    格夏觀察著這裏，“在這睡沒問題，但晚上睡著了可能會有點涼。”
    沈柚跪坐在琴凳上，微微仰頭望著她，她身上的製服外套消失不見，白色襯衫上帶著明顯的血跡，瞳孔驟然一縮，“姐姐受傷了？”
    格夏低頭看了看，隨意地將袖口挽起，“沒，饒生的。”
    她抿了抿唇，“就剛剛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同學。”
    沈柚瞳孔微閃，“ 哦。”
    原來，他是受傷了。
    沈柚突然笑了起來，歪頭問：“所以剛剛姐姐才那麽匆匆的帶他走？”
    格夏點頭。
    “我還以為姐姐是不想理我呢。”少年微微咬了咬下唇，說著聲音就低了下來。
    無端讓人聯想到，格夏抱著饒生離開時，少年目送他們的背影離去，落寞地低下頭。
    不知不覺中，時間似乎放慢了腳步，連呼吸都多了黏膩的熱意，一切都多了些曖昧。
    格夏視線從少年身上轉開，走到牆邊，那裏滾落著半卷未拆封的絲絨琴布。
    她將那塊布扯過來， 遞給沈柚，“今天晚上就用這個當被子吧。”
    沈柚笑著接過，“好啊。”
    沈柚將絲絨布扯過來披在身上，接著看向格夏。
    格夏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是時候提出離開了。
    “對了。”少年突然出聲，然後從旁邊拿出一個熟悉的筆記本，“姐姐突然丟下競賽組的學生們離開了，你的筆記本也丟在了那兒，我向他們要過來，說帶給你。”
    格夏接過來，“謝謝，那我就先……”
    “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筆記，對我們學校的馬術社團很感興趣，會長可以和我講講嗎。”少年眼中……滿是求知欲。
    稱呼也從“姐姐”變成了“會長”，簡單的兩個字，被他細膩的咬字營造出繾綣的意味。
    格夏聲音戛然而止，“當然。”
    她在琴凳上坐下，下一秒少年就靠了過來，他的胸膛挨著她的手臂，一股淡淡的甜香撲麵而來。
    格夏忍不住轉頭看去，卻發現他的臉近在咫尺，唇瓣差一點擦過他嬌嫩的臉頰。
    沈柚也是一愣。
    距離近得他幾乎可以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時間仿佛暫停一般，連她睫毛顫抖的弧度都被無限拉長。
    沈柚指尖不由攥緊，月光透過氣窗斜斜切進來，周遭的一切在這一刻褪了色，唯有對視的目光，在空氣裏發燙。
    格夏睫毛顫了下，先移開視線，沈柚也後知後覺地回過神，喉嚨下意識地滾動了一下。
    “我們馬術社團配備專屬的騎士俱樂部、溫血馬廄和室內外訓練場，每周都有固定騎乘課，也有專業馬術教練指導……”
    她語調平穩的說著什麽，可沈柚的視線早被對方垂眸時微顫的睫毛勾走，喉結無意識滾動，連自己攥皺了衣角都沒察覺。
    直到對方指尖戳上自己額頭，才驟然回神。
    格夏有點無奈，眼角彎起的弧度隱約透著幾分寵溺的意味，“所以考慮好要加入社團了嗎？”
    “你和他是情侶嗎？”
    沈柚想都沒想，就問出自己早就斟酌了上百遍的問題。
    他一副仿佛隻是好奇般的無辜神態，“就那個叫饒生的，我看你們好像關係不一般。”
    格夏頓了頓，搖頭，“不是。”
    沈柚一顆心徹底放下來，笑問：“那能不能問問，姐姐喜歡什麽類型的呢？”
    格夏微微一頓。
    麵前少年微微歪頭笑著，眼尾綴著細碎光斑，卷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牛奶般的肌膚裏透著薄紅，蓬鬆黑發下，是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說話時會無意識地咬著下唇。
    這樣近的距離，讓人可以清晰看到他白得晃眼的頸部線條，微微歪頭時，臉頰上的絨毛在光下泛著暖光。
    圓溜溜的眼睛，一副天真的樣子，天生裏麵又藏著勾人的蠱，看得人直接發癢，純真與誘惑像冰與火衝撞。
    格夏清亮的眼底漸漸被墨滴暈染般，深處的光一點點沉下去，最終隻剩化不開的暗。
    一時間沒有得到答案，沈柚疑惑地“嗯？”了一聲追問。
    少年的臉帶著未經雕琢的青澀感，莫名讓人升起一股衝動，想揉碎了，吞進懷裏。
    格夏突然“啪”一聲合上手裏的筆記。
    沈柚唇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
    終於忍不住了嗎？
    卻見女生起身，“時候不早了，你該休息了，有什麽事情，我們明天再說。”
    “？”沈柚漂亮的細唇微微抿了抿。
    在旁邊玻璃上看出自己的倒影，是還不夠誘惑嗎？還是其他？
    格夏的反應讓他開始有點自我懷疑，眼底深處也陰沉了下來。
    沈柚沉默了幾秒，抬起頭，眼裏的陰鬱消散得無影無蹤，聲音軟軟，“那好吧，姐姐慢走。”
    隨著房門關上。
    沈柚沉下臉，一拳砸在琴凳上。
    滴滴——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光芒籠罩著他麵無表情的臉。
    沈柚拿起手機，跳出一個匿名短信。
    【你不會想知道自己得罪了一個什麽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