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大禮堂要熱鬧很多。
    除了沈柚在練琴，也有其他人借著舞台的場地排練。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飛掠，力道越來越重，琴音如驟雨般砸落。
    手腕劇烈起伏，指尖幾乎要將琴鍵按穿，激昂的旋律從琴箱中噴湧而出，震的空氣都微微發顫。
    連旁邊正在排練的其他人都不由停頓住看著他彈琴。
    沈柚餘光控製不住的掃過身下的琴凳，腦海中不受控製的在想他們昨天晚上在這裏都幹了些什麽。
    鋼琴陡然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
    原本舒緩的曲調陡然撕裂，整架鋼琴都在他的力道下發出震顫。
    其他人不由捂住耳朵。
    “學弟，你沒事吧？”
    “你還好嗎？”
    有人上來關心詢問。
    沈柚唇角勾了勾，笑容如常，“我沒事，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話音剛落，便看到角落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女生。
    沈柚睫毛微動，墨色眸底掠過一絲幽光，他站起身，聲音柔軟禮貌，“你們有誰要用琴嗎？我今天結束了。”
    將鋼琴讓給別人，沈柚走下舞台，來到格夏麵前，四周並沒有什麽人注意到他們，少年傾身過來，唇角貼著她的耳畔。
    “我們可以去角落，不會被人注意到的……”他笑眼彎彎，純真的青澀感中又帶著蠱惑，“現在應該比晚上沒人的時候更刺激吧。”
    格夏盯著他看，不知道在想什麽。
    幾秒之後，突然伸手扣住了他的腰。
    沈柚不受控製地趴倒在她懷裏，他們身體緊緊貼著。
    她身上清冽而馥鬱的香氣裹挾而來，沈柚心跳不規律地加速起來。
    他愣愣地抬眸，對上女子墨色的眼眸，細密的睫毛在她琉璃般的瞳孔裏倒映出根根分明的影子，猶如縈繞著黑霧，難以分辨情緒。
    聲音低沉傳來，“現在不行，等晚上。”
    沈柚呆住。
    女子的手放在他腦袋上輕輕揉了揉，隨後放開了他，轉身離開。
    一直到格夏離開很久，沈柚才回過神，輕輕咬住了下唇。
    她剛剛那番話，是什麽意思？
    晚上……
    晚上要做什麽？是他想的那樣嗎？
    胸腔裏的心髒突然開始擂鼓，快得像是要衝破胸膛，連指尖都跟著發麻發顫。
    一整天沈柚都有點不在狀態。
    一會兒在想：她怎麽能那麽輕易的就同意了呢？果然是個很隨便的人，那麽在自己之前，她身邊有過多少人？
    一會兒又想：自己要為即將麵臨的晚上做什麽準備？雖然聽起來很好笑，但是他真的一點經驗都沒有，而且……
    等她知道自己真正的樣子……想到這裏，沈柚眸光猛地沉了下來，略有些蒼白的唇角抿緊。
    她能接受嗎？
    浴室裏，溫熱的水流漫過浴缸。
    少年身體下滑將整個人都泡在裏麵，直到感覺到窒息才露出水麵。
    他這副怪異的身體，應該沒有人會接受吧。
    夜幕降臨。
    沈柚收到格夏發來的位置，一臉疑惑的來到車庫。
    車庫深處，一輛黑色轎車的雙閃燈正規律的明滅著。
    沈柚走過去，拉開門坐進去。
    她坐在後座，棕紅色校服裙擺被壓出整齊的褶皺，白色襯衫領口扣得一絲不苟，連領帶結都端端正正，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纖細的脖頸，從硬挺的領口裏露出禁欲的線條，偏偏在昏暗光線下泛著瓷白的光澤，看得人喉間發緊。
    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緊張突然蕩然無存，沈柚隻想做些什麽，不然豈不是浪費時間。
    他立刻貼進她懷裏，水汪汪的眼睛隱約透出幾分癡迷，“姐姐…”
    甜蜜的聲線像糖一樣融化在車間裏。
    在少年撲過來的瞬間，格夏下意識地抱住他的腰，反應過來輕咳一聲，“有人在。”
    沈柚愣了一下，這才察覺到第三個人的氣息。
    他看著前麵的司機，微微抿唇，一點點從格夏懷裏退出，指尖透著冰涼的意味，讓他忍不住攥緊了手。
    陳叔從事皇甫雅的專屬司機已經十二年了，他之前其實是皇甫高格的司機，皇甫高格對他很信任。
    意味著，陳叔同時也是皇甫高格的眼睛。
    陳叔看到了，就是皇甫高格看到了。
    意識到這點，沈柚心一下涼了半截，臉色微微蒼白，坐著一動不動。
    車從停車位倒出去，一路駛離車庫，離開學校。
    沈柚這才稍微回神，看向格夏，不知道她在幹什麽。
    為什麽要約自己？現在又要去哪？
    她知不知道被皇甫高格知道自己勾搭上他唯一的繼承人，自己會死的很慘？
    沈柚突然清醒了過來。
    是他，因為饒生的出現，被嫉妒蒙蔽了雙眼。
    卻從來沒有考慮過，皇甫雅豈是他能夠肖想的？
    身為皇甫家唯一的繼承人，能與她並肩而立的人，必然是在身份，財力與地位的金字塔上傲然睥睨的存在。
    而不是自己這個，隻擁有一個恥辱的母親和一個怪異身體的怪胎。
    一路上，沈柚腦補了很多，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接下來應該要去見皇甫高格。
    不然他想不到還有什麽回家的理由。
    皇甫高格會怎麽對他？
    沈柚腦海裏出現各種殘忍血腥的畫麵，越想臉色越白，眼裏沒有一點光。
    等回到莊園，他已經接受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格夏任由他腦補，看著他心死如灰的表情，忍不住勾了勾唇。
    車停下。
    “走吧。”
    格夏推開車門下車，繞到另一邊，為他把門拉開。
    沈柚低著頭從車上下來，下一秒，略有些冰冷的指尖裹住他的手指。
    格夏牽著他的手往裏走。
    沈柚愣了一下抬頭，看著她的背影，來到大廳，頭頂的水晶光傾瀉而下璀璨的光芒，在她發頂落下一道光圈。
    她淡定自若的神色，仿佛不懼任何風雨，好像不管麵臨什麽，都不會難得到她。
    是啊，她可是皇甫家唯一的繼承人，從小就生活在精英教育體係中，她的成長日常超越常人認知。
    也是學校完美的學生會會長。
    ……她，從來不是自己施展魅力的獵物。
    來到皇甫高格房間門口，格夏捏了捏他的手指，說了回到家的第一句話，“別怕。”
    沈柚睫毛微微顫動，跟著她走進房間。
    老人的身影深陷雕花真皮沙發，銀白鬢發與暗沉西裝融成一片暗影，周身散發的壓迫感，仿佛無形重錘，令人後背泛起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