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的指尖冰涼，陳默用力握緊，仿佛要將自己的溫度全部傳遞給她。
    他俯身在她汗濕的額頭上輕輕一吻，低聲道“我陪你一起，別害怕”
    林知夏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她輕輕點頭，手指回握住他的，像是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醫生見狀，也沒再阻攔，看了一眼身後的護士，那眼神仿佛是在說，等結束別走，回頭隻是嚴肅地說道“同誌麻煩請你出去，別影響我們的工作”
    陳默連連保證不會影響醫生的情況下，才被允許留在產房內。
    “用力！再用力一次！”
    醫生的聲音穿過林知夏痛苦的呻吟，顯得既遙遠又清晰。
    林知夏咬緊牙關，全身的肌肉繃緊到極限，她感覺自己的骨盆仿佛要被撐裂。陳默站在她身旁，一隻手被她攥得發白，另一隻手不停地為她擦去額頭上滾落的汗珠。
    “我能看到寶寶的頭了！”
    護士抬起頭看向林知夏興奮地喊道“再用力一點，同誌！”
    林知夏深吸一口氣，聚集起全身最後的力氣，再次向下用力。
    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讓她眼前發黑，但隨即她聽到醫生和護士們的對話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何醫生，產婦胎位不正...肩難產，沒轉過來，卡在宮口處了”
    “什麽叫沒轉過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默立刻問道，聲音裏滿是恐慌，渾身的血液在聽到難產兩個字後，仿佛凝固了一樣，冰冷刺骨。
    醫生和護士都沒空搭理陳默，各司其職盡力保住產婦和產婦肚子裏的孩子。
    護士的聲音壓低了，但林知夏還是聽到了護士和醫生的對話。
    【什麽意思，胎位不正？難道是我難產了，不會吧，我這麽倒黴的嘛，第一胎就難產，我這條命不會要交代在產房裏吧】
    說不怕是假的，畢竟一開始她就沒打算這麽早生孩子的，要不是意外懷孕，她準備大學上完再生孩子的，年紀輕輕的因為生孩子難產去世，說不上是值得還是不值得，人生在世早死晚死都要死。但是想到肚子裏的三個孩子，她就有了無限的力量，她伸出手用力的抓住醫生的手臂，艱難開口“醫生，我是難產，難產了對嘛”
    醫生猝不及防被林知夏抓住手臂，聽到她這麽問點了點頭“同誌，我們會盡力的，放輕鬆深呼吸”
    林知夏額頭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臉色蒼白嘴唇也沒了健康的唇色，顫抖著嘴唇說道“醫生，如果出現，出現什麽意，意外，麻煩保孩子，一，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拜托”
    林知夏的語氣中帶著祈求。
    陳默一聽林知夏這話慌了神，連忙對醫生說道“醫生，保大人，一定要保大人，孩子我們可以不要，但是請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媳婦兒！”
    醫生轉過身來，表情嚴肅但鎮定“寶的肩膀卡住了，我們需要立即轉為剖腹產手術，你們同意嗎？”
    這是唯一的出路，如果家屬不同意順產轉剖腹產，別說肚子裏的孩子了，產婦都難以保住性命。
    陳默握住林知夏身側的手，抬頭對醫生道“剖腹產的話，我媳婦兒是不是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何醫生猶豫了一下說道“剖腹產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而且產婦懷的還是三胞胎，出現危險的概率本身就高，現在對產婦和產婦肚子裏的孩子來說，剖腹產成功率會比順產好，如果出現意外最少能保住孩子”
    他的身體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膝蓋一軟，幾乎要跪倒在地。冷汗順著額角滾落，後背的衣衫早已濕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他的牙齒開始不受控製地打顫，發出細碎的\"咯咯\"聲，下頜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攥住，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而紊亂。
    沒握住林知夏的那隻手，不受控製地痙攣起來，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可疼痛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遙遠。
    他的喉嚨裏堵著一團冰冷的硬塊，想喊卻發不出聲音，隻能從胸腔裏擠出一絲破碎的氣音，像是漏風的風箱般嘶啞。
    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燈光忽明忽暗，耳邊嗡嗡作響，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蟻順著脊椎爬進腦子裏。
    他本能地想逃，可雙腿卻像生了根似的釘在地上，連手指都抬不起來。恐懼像一條冰冷的蛇，順著血管爬遍全身，每一寸皮膚都在戰栗，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
    “盡快決定，時間拖的越久對產婦越不利”
    林知夏感到一陣眩暈，不是來自疼痛，而是突如其來的恐懼。
    剖腹產？現在？在經曆了一兩個小時的疼痛後，她的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聲音。
    過了幾分鍾，何醫生又催促了一遍“時間很關鍵，同誌請盡快決定”
    陳默瞬間回神。語氣帶著顫音“醫生，我們聽你的，剖腹產，請你一定要保住我媳婦兒”
    醫生點了點頭，同時護士們已經開始準備手術推車“寶寶現在缺氧，我們必須盡快，同誌麻煩請你出去”
    手術和順產不一樣，順產可以破例家屬一人陪護，剖腹產手術就不行了，必須讓家屬出去才行。
    1978年，剖腹產不是很普遍，很少人會選擇剖腹產，通常都是選擇順產的，很多醫院都沒有掌握剖腹產手術，之所以選擇縣醫院，就是因為怕出現意外，可以轉剖腹產。
    而且這年頭生孩子也很少人來醫院生，偏遠的地區都是讓接生婆到家裏來接生的。生完孩子兩三天就下地幹活了，他們認為來醫院生孩子純屬浪費錢。
    林知夏的小臉因為痛苦皺成一團，眼淚奪眶而出，混合著汗水滾落。
    她腹中的小生命此刻正在掙紮，而她卻無能為力。
    “快...快救她們，救救我肚子裏麵的孩子”
    她終於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護士迅速遞來一份手術同意書，陳默接過筆，手抖得幾乎握不住。
    “家屬在這裏簽字”
    護士指著文件底部“我們會立刻準備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