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和陳默一聽，眉頭瞬間皺緊，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凝重，在老家能和他們有關的，都不太可能是什麽好事。
    “王大叔，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老王驚訝的看著他們問道“你爹娘沒告訴你們嗎？”
    陳默搖了搖頭“沒有，王大叔是我家裏發生什麽事了嗎？”
    老王先是歎息了一聲，然後才緩緩說道“你家出事了，你大哥後山的時候，被山上滾落的大石頭砸斷了腿，送到衛生院的時候，醫生說來太晚了，腿接不回去了”
    在場的人都是林知夏娘家的人，聞言紛紛看向陳默。
    陳默麵無表情，好似這件事和他沒關係一樣“嚴重嗎？”
    “腿都斷了，你說嚴重不嚴重”
    陳默抿了抿唇問道“王大叔，我大哥他現在在哪裏？”
    說到這裏王大叔就很生氣，語氣都帶上了不忿“回家了，你大哥是我送去衛生院的，也是我去接回來的，我說你爹娘這麽就這麽狠心呢，人家醫生都說了，你大哥這樣的情況最少也要住上半個月，說是什麽避免傷口感染什麽的，我也不懂，但是你爹娘非要在醫院鬧，住了三天，衛生院的醫生被鬧的沒辦法，就讓你大哥回家靜養了，隻不過半個月就要去複查一次”
    他生氣是因為他來回接人沒落一個好，反倒是落了一個被他們埋怨下場。
    陳家怪他送趕牛車趕的太慢了，所以陳耀的腿才沒保住，他們怎麽不說是被人發現的晚，才導致送到醫院的時候保不住腿了，最後錢也沒收到，還受了一肚子氣！
    隻要一想到這裏，老王看到陳默的時候，都帶著一絲的不悅，雖然不高興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的“你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勸勸你爹娘，別老了老了就真的老糊塗了，一條腿能比的上你大哥的命重要嗎”
    “謝謝你王大叔，我回去後會好好勸勸我爹娘的”
    一旁的林知夏從袋子裏拿出兩個從國營飯店打包的回去吃的肉包子“王大叔，午飯還沒來得及吃吧，我這裏有兩個肉包子，你拿去吃吧”
    老王看著林知夏手裏白花花的白麵肉包子，吸了吸鼻子結果吸了一口寒氣“這怎麽好意思呢”
    林知夏一把塞進老王的手裏笑著說道“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王大叔你收下就是了”
    老王已經很久沒吃過白麵饅頭了，更何況是白麵肉包子，一看就是在國營飯店買的，最少要五毛一個，他可舍不得吃這麽好的包子。
    “那我給就收下了”
    於是老王幹脆也不等了，不管後麵還有沒有人坐牛車，趕著牛車就朝豐收大隊走。
    陳默抱著陳星嶼默默的坐在最後麵，林知夏就坐在他旁邊，看到他這個樣子湊近他小聲的問道“怎麽了，是擔心你大哥嗎？”
    “不是”
    陳默回答的很幹脆，不帶一絲猶豫的。
    他從小就和爹娘兄妹都不怎麽親近，所以聽到他哥被石頭砸斷腿，他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就是擔心回去之後，她娘肯定會找他鬧上一鬧的，他是不是不應該回來的。
    林知夏愣了一下，側過頭，仔細地看著他冷硬的側臉。
    牛車顛簸，懷裏的陳星嶼睡得正熟，而陳默抱著孩子的姿勢穩如磐石，仿佛外界的一切都無法動搖他。
    可她心裏清楚，他的內心絕非表麵這般平靜。
    她放低了聲音，帶著一絲不解“那可是你親大哥，你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你真的不擔心？”
    林知夏看著他的眼睛，她知道陳默和家裏的關係不親近，但說到底那也是他的大哥。
    陳默的目光依舊落在遠方顛簸的土路上，聲音低沉而平淡，聽不出什麽情緒“不擔心，我是在想，我們回去之後要麵對什麽，我娘那個人你也清楚，她不是講道理的人，我怕我們回去還要麵對她的胡攪蠻纏，我怕......”
    我怕影響你的心情，最後一句話他沒說，林知夏瞬間就明白了他話裏的深意。
    她能想到的不是病床上痛苦的陳耀，也不是焦急萬分的大嫂，而是陳默那個偏心到極致、慣於撒潑耍賴的母親周大花。
    陳默從小在家就不受待見，在他那個家裏父母的關愛，幾乎全都傾注在了大哥陳耀和陳鵬身上，就連小女兒陳巧麗都比陳默得到的愛要多的多。
    如今陳耀倒了，成了家裏的“廢人”，可想而見，周大花要是知道她和陳默一定會把所有的怨氣、未來的負擔，以及榨取金錢的目標，全都對準他們這個從外麵回來的三兒子一家。
    他甚至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回來，踏入這個注定充滿麻煩和爭吵的旋渦，讓知知不開心不痛快。
    想到這裏林知夏看著陳默的時候，眼底不自覺的染上難以言喻的心疼。
    陳默在外麵再如何堅毅強大，麵對原生家庭的傷害時，依然會感到疲憊和厭煩的吧。
    她伸出手，覆上他因用力而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捏了捏，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
    “沒事，你別多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要是敢來家裏鬧，你不用出麵，我來解決就好”
    林知夏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所以不管回去要麵對什麽，我們都在你身邊，我們的錢，我們的家，都由我們自己說了算，誰也別想惦記我們的錢”
    她的聲音，像一道暖流，精準地注入了陳默那顆因預見麻煩而變得冰冷煩躁的心。
    陳默緊繃的肩膀似乎在那一瞬間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放鬆，他側過頭，深深地看了林知夏一眼，那雙幽深的眸子裏翻湧著複雜的情緒，但最終都化作了沉沉的“嗯”的一聲。
    兩人說話的聲音很小，賀微然和霍安寧坐在他倆旁邊聽的七七八八，心裏都開始盤算怎麽對付周大花。
    牛車慢吞吞地往前挪著，車輪碾過坑窪的土路，發出“吱呀——吱呀——”的悶響，像是不堪重負的老人在艱難喘息，車軸上幹澀的木頭摩擦著，每轉一圈都迸出細碎的木屑，混著揚起的浮塵，在斜陽裏打著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