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鳶的聲音混著風灌進耳朵時，蘇月突然覺得懷裏的人動了動。
    她低頭，正撞進林無鋒驟然睜開的眼——原來他根本沒暈過去，不過是借著這幌子，把最後一分靈力都留給了輪回鏡。
    "小心！"
    蘇月話音未落，血淵深處突然傳來地動山搖的轟鳴。
    眾人眼前一花，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破霧而出——那是頭足有兩丈高的巨熊，皮毛焦黑如炭，左前爪齊腕而斷，傷口處還凝著暗紅血痂。
    正是試煉場裏那隻總縮在角落、被鐵鏈鎖了三百年的鐵背熊！
    "是...是它？"蘇月瞳孔微縮。
    她曾在試煉場見過這頭熊，當時它被幽冥教用毒釘穿透琵琶骨，連動一動都要咳血，如今竟能衝破血淵？
    鐵背熊落地時震得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它巨大的頭顱轉向林無鋒，喉間滾出粗啞的人聲："公子，三百年前我被那老鬼用鎖魂釘控了靈智，替他守試煉場時害了百條性命。前日見你為救妹妹硬闖血淵，我才想起...我也曾有個妹妹，被山匪抓去時，也是這樣喊"哥"。"
    它前爪重重拍地，焦黑皮毛下透出幽藍靈光："今日我以本命妖丹自爆，替公子破了這老鬼的血祭鎖！"
    林無鋒的手在蘇月懷裏攥緊。
    他想起試煉場裏那隻總把最後一枚靈果推給迷路修士的笨熊，想起自己當初被毒霧困住時，是這頭熊偷偷用斷爪扒開了半塊毒石——原來那些"巧合"，都是這傻東西在贖罪。
    "值得麽？"他啞聲問。
    鐵背熊咧開嘴，露出泛黃的獠牙："能換姑娘醒過來，能替當年那些冤魂磕個頭...值了。"
    話音未落，它周身突然騰起刺目紅光。
    妖丹在腹腔裏瘋狂旋轉，帶得皮毛寸寸崩裂，露出下麵泛著金斑的血肉。
    蘇月抱著林無鋒急退，卻見鐵背熊龐大的身軀如離弦之箭，直朝幽冥鬼王撞去！
    "老匹夫，嚐嚐老子三百年的怨氣！"
    爆炸來得比雷還快。
    血淵在震顫，天空被炸開個漆黑窟窿，連幽冥鬼王布下的九重血煞陣都被撕成碎片。
    林無鋒眼前一片雪白，耳中嗡鳴如潮，卻清晰聽見蘇月的尖叫被氣浪卷走，清晰看見鐵背熊最後那抹笑容——像極了當年在試煉場，它把靈果推給他時的模樣。
    等視線重新清晰，林無鋒幾乎栽倒。
    幽冥鬼王半跪在二十丈外，玄色法袍被撕成碎片，胸口嵌著半枚熊爪，鮮血正順著下巴往下淌。
    而他布在紅衣女使周圍的血煞鎖，此刻正像被火燒的蛛網，"嗤啦"一聲徹底崩解！
    "輪回鏡！"蘇月突然低喝。
    她不知何時已將輪回鏡拋向空中，鏡麵流轉的銀光如銀河傾瀉，直貫紅衣女使眉心。
    林無鋒咬碎舌尖逼出一口血，指尖在虛空劃出玄奧法訣——這是他用半條命換來的機會，決不能錯！
    紅衣女使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
    原本覆在她眼尾的血紋寸寸褪去，露出下麵瓷白的皮膚。
    她的指尖輕輕抬起，仿佛要觸碰什麽，喉間溢出破碎的嗚咽："哥...哥..."
    林無鋒踉蹌著撲過去。
    他接住那隻顫抖的手，觸到熟悉的溫度時，眼淚"啪嗒"砸在少女手背上："青鳶，我在。哥在。"
    少女的眼睛緩緩睜開。
    那是雙林無鋒再熟悉不過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孔裏映著他的影子，像小時候在破廟避雨時，她捧著熱粥看他的模樣。
    "哥，疼。"她輕聲說，聲音裏帶著久未說話的沙啞，"不過...不疼了。"
    林無鋒把她抱進懷裏，力道輕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
    蘇月站在兩步外，看著這對兄妹，眼底泛起水光——她分明看見，紅衣女使頸間的血玉正在消融，露出下麵一枚褪色的銀鎖，正是林無鋒當年用半塊碎銀打的，刻著"青鳶平安"。
    "好，不疼了。"林無鋒抹掉她臉上的血，笑得比哭還難看，"哥帶你回家，回咱們的破院子，給你煮酒釀圓子，煮十碗...不，二十碗。"
    "嗯。"林青鳶靠在他肩頭，聲音輕得像片羽毛，"還要...還要給阿月姐姐留一碗，她熬的酒釀最甜。"
    蘇月的眼淚終於掉下來。
    她抹了把臉，剛要說話，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響。
    眾人同時轉頭。
    血淵廢墟裏，幽冥鬼王緩緩直起腰。
    他原本俊美的臉此刻扭曲如鬼，胸口的傷口還在冒黑血，可周身的氣勢卻比之前更恐怖——那是種近乎癲狂的暴戾，像被拔了牙的惡狼，反而要把最後一口毒牙咬進敵人喉嚨。
    他的目光掃過林青鳶，又落在林無鋒身上，裂開嘴露出染血的牙齒："好，好得很。三百年了，終於有人能破我的血祭鎖...小崽子，你以為這樣就贏了？"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黑紅的霧氣從他指尖湧出，在半空凝成柄三尺骨劍："我幽冥鬼王，要讓你們兄妹，還有這小丫頭片子，都給古神當三牲！"
    林無鋒把林青鳶往蘇月身後推了推。
    他摸向腰間的劍，卻發現掌心全是汗。
    可當他轉頭看見妹妹眼裏的光，看見蘇月緊抿的嘴角，突然就笑了——哪怕這老鬼還有底牌又如何？
    他抽出劍，劍尖直指幽冥鬼王，聲音裏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來啊。"
    血淵裏的風卷著血腥味灌進來。
    遠處，黑袍老者的身影在霧中若隱若現，不知何時多了抹欣慰的笑。
    而林青鳶悄悄拽了拽林無鋒的衣角，湊在他耳邊說："哥，我幫你拿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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