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鋒攥著青玉瓶的手微微發顫，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轉身時，雪地上的腳印被寒風迅速填滿，卻填不滿眼底翻湧的暗潮。
    幾步外，蘇月的虛影半倚在冰棱上，發梢的冰晶折射著月光，將她的輪廓割裂成細碎的光片——那是神族血脈徹底枯竭的征兆，比任何傷勢都要致命。
    "無鋒哥哥。"她的聲音輕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卻讓林無鋒喉間發緊。
    三天前她為他擋下血煞宗的「九幽冥火」時，還是鮮活的，指尖還能戳他胸口笑他傻；如今她連凝聚實體都難，說話時虛影都會泛起漣漪，"別...別為我拚命。"
    林無鋒單膝跪在她麵前，掌心覆上她半透明的手背。
    指尖穿過虛影的瞬間，他像是被雷劈了般猛地一顫——那溫度，比冰原的雪還冷。"阿月，"他低啞著嗓音，喉結滾動，"當年你在破廟用半塊炊餅救我時，說過"我信你能走出去"；後來我被逐出師門，是你守著我熬過七天七夜的反噬；現在換我信你，信我能把你從輪回契約裏拉回來。"
    他話音未落，寒風突然變了味道。
    林無鋒瞳孔驟縮。
    那是血煞宗特有的腥甜，混著腐肉與怨魂的氣息，像條毒蛇順著鼻腔鑽進肺裏。
    他猛地將蘇月護在身後，抬頭望去——雪原盡頭，二十餘道身影踏雪而來，每人腰間都懸著血色骷髏幡，幡尾的紅穗子在風裏獵獵作響，竟將月光都染成了暗紅。
    "林無鋒！"為首的灰袍老者陰惻惻笑了，枯樹皮般的臉上爬滿紫斑，"你殺我血煞宗少宗主那日，可曾想過今日？"他抬手一揮，二十餘人呈扇形散開，將三人圍得水泄不通。
    林無鋒的拇指輕輕摩挲著掌心的輪回聖印。
    七日內三千次輪回，第一次就撞上血煞宗的圍剿，倒也算應了"輪回劫"的凶名。
    他側頭低聲道："青鳶，護好阿月；熊爺，先清外圍。"
    話音剛落，一道幽藍鬼火從他袖中竄出，沒入左側血煞弟子的後頸。
    那弟子正舉著骨刀衝來，突然頓住腳步，眼白翻得隻剩眼仁，握著刀的手緩緩轉向身側同伴——這是林青鳶的「噬心術」，幽魂入體，奪舍控魂。
    "小心！他有邪術——"
    "噗！"話音被骨刀刺穿喉嚨的悶響截斷。
    被控製的弟子像瘋了般連捅三人，血花濺在雪地上，將白毯染成猙獰的紅。
    血煞宗陣腳大亂，有人揮劍劈向同伴，有人抱頭慘叫著跪伏在地，原本嚴密的包圍圈瞬間裂開數道缺口。
    "好丫頭！"鐵背熊粗豪的笑聲震得冰棱簌簌墜落。
    這頭曾守在山門前吃了十年冷飯的笨熊，此刻渾身肌肉隆起如小山，背後浮現出半透明的遠古戰熊虛影，皮毛泛著青銅光澤。
    他掄起蒲扇大的熊掌，"砰"地拍碎一柄刺來的骨矛，順勢掃飛三個弟子，"當年在雜役房，老子替你們扛了多少劈柴的活？今兒全算回來！"
    林無鋒趁機結印。
    輪回聖印在掌心灼燙如沸，他引動體內靈力注入雪地，刹那間冰麵泛起金色紋路，像是某種古老陣法的殘章。"破！"他低喝一聲，冰麵炸裂成萬千冰刃，裹著金芒刺向血煞宗眾人。
    慘叫聲此起彼伏，三個來不及躲閃的弟子被釘在雪地上，成了冰雕。
    "夠狠！"灰袍老者終於變了臉色。
    他掐動法訣，腰間骷髏幡突然膨脹數倍，無數怨魂從幡中鑽出，發出刺耳的尖嘯。
    那些被林青鳶控製的弟子突然周身冒血，七竅流出黑血，竟是被老者以血咒反製。
    林青鳶的鬼火被震得散了又聚，發出細微的嗚咽。
    "青鳶！"林無鋒心尖一抽，正要援手，鐵背熊卻已擋在他身前。
    戰熊虛影與鐵背熊的身影重合，他的皮膚泛起青銅色，連被骨刀劃開的傷口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小鋒子，你去顧阿月！這群雜毛，熊爺還沒打夠！"
    他話音未落，已迎著骷髏幡衝了上去。
    熊掌與幡麵相撞，爆發出轟鳴，積雪被氣浪掀到半空，形成直徑十丈的雪幕。
    林無鋒趁機轉身，將蘇月護在冰棱後的凹處。
    她的虛影愈發淡了，幾乎要融在月光裏，"無鋒哥哥...別管我，你自己..."
    "閉嘴。"林無鋒打斷她，指尖按在她眉心，將一絲靈力渡過去。
    這絲靈力剛入體，蘇月的虛影便泛起微光，像將熄的燭火又添了燈芯。
    他望著雪幕外的混戰，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我林無鋒活了二十八年，從雜役房的臭小子，到被逐出師門的棄徒，哪次不是被按在泥裏？可哪次我認過輸？"
    雪幕突然被撕開。
    鐵背熊踉蹌著倒退，胸口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浸透了皮毛。
    他背後的戰熊虛影淡了大半，顯然血脈之力已近強弩之末。
    而灰袍老者的骷髏幡上，多了七道血痕——那是血煞宗「七煞鎖魂幡」，每道血痕對應一位長老的本命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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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東西，你敢用禁術！"鐵背熊抹了把嘴角的血，喉嚨裏滾著低哮。
    灰袍老者陰笑："對付將死之人，自然要用最狠的招。"他抬手，骷髏幡上的怨魂突然凝成實體，竟是七具穿著血煞宗長老服飾的屍體，眼眶裏燃著幽綠鬼火，"我血煞宗七位長老的屍身，配合千年怨魂祭煉的「七煞屍王」，就算是天師境高手，也得脫層皮！"
    林無鋒的呼吸陡然一滯。
    七具屍王同時轉頭，空洞的眼窩鎖定了他的位置。
    它們行動時不帶半點聲響，雙手指甲暴長三寸，泛著淬毒的幽藍。
    更遠處，雪霧中又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先前被擊退的血煞弟子竟去而複返，還跟著十幾個氣息更沉的身影，為首者腰間掛著六枚青銅鈴鐺，正是血煞宗大長老座下的「六鈴使」。
    "小鋒子，熊爺撐不住多久了！"鐵背熊的聲音帶著悶響，他的戰熊虛影徹底消散，傷口也不再愈合。
    林青鳶的鬼火在屍王逼近時瘋狂閃爍，卻被屍王身上的屍氣壓製，根本近不了身。
    林無鋒望著被團團圍住的眾人，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突然笑了。
    他摸出腰間的輪回聖印，感受著那灼燒掌心的熱度——這是係統給他的金手指，也是他的底氣。
    七日內三千次輪回，第一次就這麽難？
    那正好，他林無鋒的路，從來都是踩著絕境走出來的。
    他將蘇月輕輕放在冰棱後，轉身時衣擺揚起雪粒。
    掌心的聖印亮起刺目金光，他的靈力如潮水般湧進聖印，換來一道青色流光——那是他今早簽到兌換的「九曜分光劍」。
    "阿月，青鳶，熊爺。"他握著劍，背對著眾人，聲音裏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今日就算把這冰原掀翻，我也要帶你們走出去。"
    七具屍王已近在咫尺，六鈴使的鈴鐺聲刺破風雪，血煞宗眾人的呐喊混著怨魂的尖嘯，在天地間炸成一片。
    林無鋒眼中的金色越來越盛，連輪回聖印都開始發燙冒煙——這是超額使用的反噬，但此刻他不在乎。
    他舉劍的瞬間，雪地裏突然傳來細碎的裂紋聲。
    眾人下意識望去，卻見方才林無鋒站過的地方，冰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深處泛著詭異的暗紅，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地底下爬出來。
    而在更遠的冰原深處，那座被血月籠罩千年的古墓，裂縫已大如城門，有暗紅的光從裏麵漏出來，照得雪地一片腥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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