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鋒掌心的靈力如長河倒灌般湧入蘇月體內，卻見她眼尾的血痕仍在蔓延，連唇色都褪成了雪紙似的白。
    他喉結滾動，正欲運轉輪回紋強行截斷她體內亂竄的陰煞之氣，忽聞頭頂傳來骨骼碎裂般的爆響——血煞宗主那本該被斬落的頭顱，竟在幽藍殘芒裏重新生長！
    "小友以為斬了頭顱就能殺我？"血煞的聲音像生鏽的鐵鏈在刮擦石壁，他脖頸處翻湧著黑紅相間的血肉，每說一個字，虛空中的幽藍殘芒便亮上幾分，"這是上古神戰留下的空間裂隙，當年神族隕落時，連時間都被碾碎成了齏粉......"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戳向蘇月。
    林無鋒瞳孔驟縮，輪回紋在眉心炸開金芒，可那道黑紅指風快得超乎想象，竟直接穿透了他布下的防禦結界！
    "月姐！"
    林無鋒抱著蘇月就地翻滾，後背撞在石壁上發出悶響。
    蘇月卻在他懷裏突然撐起身子，指尖掐出十二道法訣，額間浮現出一枚淡金色的藥鼎印記——那是她神族血脈覺醒時才會顯露的"天機印"。
    "封印......天機閣核心！"她的聲音像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血煞......想借空間裂隙引出......上古凶物......"
    林無鋒這才注意到，血煞腳下不知何時浮現出九盞青銅燈，燈芯燃燒的竟是活人魂魄。
    那些魂魄裏有他曾在血煞宗見過的外門弟子，有被滅門的青嵐派老弱，甚至還有林青鳶幼時養的那隻白狐。
    "原來你一直在用活魂祭煉空間裂隙！"千機子的聲音陡然拔高，他手中的算盤炸裂成三百六十五枚青銅子，"難怪最近三個月天樞星偏移，原來你是要......"
    "要引神戰餘孽！"血煞狂笑著拍掌，黑紅指風再度襲來，"當年神族屠我血氏滿門，今日我便要讓他們的老祖宗從裂隙裏爬出來，看看這人間，早已不是他們的天下！"
    蘇月的天機印突然劇烈震顫。
    林無鋒感覺到她體內的靈力正在以恐怖的速度流逝，像是被什麽東西強行抽走。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他手背，卻仍在咬牙維持法訣："無鋒，幫我......按住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魂燈......"
    林無鋒瞬間明白。
    他將蘇月輕輕放在地上，輪回紋化作兩把金劍穿透虛空——第一劍斬斷正東魂燈的燈芯，第二劍挑落正南的青銅燈座。
    可就在他要去斬第三盞燈時，血煞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枯槁的手掌直接按上他後心！
    "去死吧！"
    劇痛如潮水般湧來。
    林無鋒吐出一口黑血，卻在跌倒的瞬間反手握住腰間的"破妄劍"。
    這把跟隨他從垃圾修士走到天尊境的本命劍突然發出龍吟，劍身浮現出與他眉心相同的輪回紋——那是他與蘇月共同凝練的雙生神紋。
    "敢傷他？"
    一道清冷女聲混著藥香炸開。
    蘇月不知何時站了起來，她的長發無風自動，每一根發梢都纏著金色光紋，原本蒼白的麵容此刻泛著不真實的神聖光澤。
    林無鋒這才發現，她腳下踩著的，竟是上古神族的"萬靈封魔陣"。
    "蘇月！你動用了神族禁術！"白無涯突然驚呼。
    他作為活體神紋載體，能清晰感知到那陣紋裏翻湧的毀滅之力，"這會抽幹你全身精血！"
    "那就抽幹吧。"蘇月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可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總好過讓上古凶物出世，讓無鋒......讓所有人再經曆一次神戰。"
    血煞的瞳孔第一次露出慌亂。
    他猛地拍出十道血煞刀氣，卻見蘇月指尖輕點，那些刀氣竟在觸及她衣擺前便化作齏粉。
    萬靈封魔陣開始轉動，青銅燈一盞接一盞爆裂，活魂們發出解脫的嗚咽，融入陣紋裏化作金色鎖鏈，纏向血煞的腳踝。
    "不！我血煞縱橫三千年，豈能栽在你個小丫頭手裏！"血煞暴喝一聲，背後突然浮現出一枚漆黑神紋——那是他藏在體內的上古神紋核心。
    神紋轉動的瞬間，整個空間都開始扭曲，連林無鋒的輪回紋都出現了裂痕。
    "小心！"林無鋒撲過去想要拉蘇月，卻被一道青銅流光搶先擋在前麵。
    是青銅傀儡！
    這尊跟隨林無鋒從雜役房走到今天的老夥計，此刻全身青銅甲胄正在剝落，露出下麵流轉著金紅光芒的戰靈本體。
    它的雙眼燃起赤焰，額間浮現出與蘇月相似卻更古老的神紋，背後展開八對由光刃組成的翅膀，每一片羽毛都刻著上古戰靈的咒文。
    "戰靈......覺醒？"千機子震驚地後退半步，"傳說中隨神族征戰的上古戰靈，竟成了你的傀儡？"
    林無鋒想起第一次在雜役房見到這具青銅傀儡時，它胸口那道怎麽都擦不掉的裂痕。
    原來不是鏽跡，是戰傷。
    "吼——！"
    青銅傀儡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八對光翼猛地收攏，化作一柄貫穿天地的戰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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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看了林無鋒一眼，那目光裏有他從未見過的溫柔與決絕，接著轉身衝向血煞，戰矛尖端直指對方胸口的神紋核心。
    血煞終於慌了。
    他瘋狂地結印，黑血從七竅湧出，可那戰矛的速度太快，快到連空間都在它麵前裂開縫隙。
    林無鋒突然明白之前那道幽藍殘芒是什麽了——是青銅傀儡的戰靈本體在空間裏留下的殘影，是它跨越千年仍未消散的執念。
    "同歸於盡吧！"
    血煞的嘶吼與青銅傀儡的戰吼重疊在一起。
    兩股天尊境九重的力量在虛空相撞，像是兩顆星辰在爆炸。
    林無鋒被氣浪掀飛，撞在石壁上又彈落地麵，眼前一片血霧。
    他勉強撐起身子，便看見那團刺目強光中，兩道身影正在緩緩消散——青銅傀儡的戰矛刺穿了血煞的心髒，而血煞的神紋核心，也在同一時間炸裂，將青銅傀儡的戰靈本體撕成碎片。
    "傀......"林無鋒喉嚨發緊，說不出完整的字。
    強光散盡時，地上隻餘一塊巴掌大的青銅殘片。
    殘片表麵浮起金色銘文，隨著清風飄向眾人，最終在半空凝結成一塊三人高的青色石碑，碑身刻滿他從未見過的古老文字，卻又莫名熟悉，仿佛刻在靈魂深處。
    "戰靈碑文......"蘇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不知何時走到林無鋒身邊，臉色比之前更蒼白，卻勉強扯出個笑容，"當年戰靈隕落前，用本命精血刻下的神族真相。"
    眾人圍攏過來。
    林無鋒伸手觸碰碑文，指尖剛一接觸，無數畫麵便湧入腦海——神族與魔族的上古神戰，百萬戰靈為護神族子民戰死，戰靈之首在彌留之際用最後力量封印空間裂隙，卻被自己效忠的神族忌憚，將戰靈殘魂製成傀儡......
    "原來我們看到的天尊境，都是上古神戰的執念投影。"林無鋒的聲音在發抖，"所謂突破天尊，不過是在重複當年戰靈們的輪回。"
    "那要如何打破？"白無涯攥緊拳頭，"難道我們永遠隻能做別人的影子？"
    碑文突然泛起紅光，最後一行字緩緩浮現："欲破輪回，需以輪回天眼重寫規則。"
    林無鋒抬頭與蘇月對視。
    她眼中有擔憂，有信任，還有藏得極深的心疼。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輪回天眼是他簽到係統最核心的能力，也是他從未真正動用過的殺招，因為啟動它需要將靈魂投入輪回海，承受千世萬劫的記憶衝刷。
    "我來。"他握住蘇月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兩人交纏的神紋傳遞，"當年戰靈為了守護世人輪回，現在該輪到我了。"
    眾人還沒來得及阻止，林無鋒眉心的輪回紋便綻放出比太陽更耀眼的光芒。
    他的身體開始透明，像是要融入虛空。
    在徹底消失前的最後一刻，他看見蘇月哭了——那個總說自己是"最冷靜的藥師"的姑娘，此刻哭得像個被搶走糖人的孩子。
    "等我。"他用口型說。
    下一秒，他墜入了黑暗。
    無數畫麵在眼前閃過：有他在雜役房被欺辱時的不甘，有與蘇月在藥廬裏熬藥的溫馨，有青銅傀儡第一次替他擋下長老巴掌時的震動，有血煞宗主臨死前扭曲的麵容......最後，畫麵停在一片混沌中，那裏有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正站在輪回海前，對著他微笑。
    "歡迎回家，下一個輪回的守墓人。"
    當林無鋒重新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純白的空間裏。
    這裏沒有天，沒有地，隻有遠處漂浮著一扇青銅門，門上刻著與戰靈碑文相同的古老文字。
    他回頭，身後空無一人——方才還在的眾人，蘇月，千機子，林青鳶，都不見了。
    門內傳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像是有人正踩著歲月的碎片，緩緩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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