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鋒將最後一口桂花釀咽下喉時，喉間的甜香突然泛起一絲腥澀。
    他握著酒盞的手微頓，目光不經意掃過坐在主位的天機閣主——老人正用袖口抹眼角，白發在風裏翹起幾縷，像極了從前替他藏偷來的話本時那副故作嚴肅的模樣。
    "爺爺，"他放下酒盞，"讓我給您把個脈吧。"
    蘇月端著藥碗的手停在半空。
    天機閣主剛要擺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節攥得青白。
    林無鋒已起身扶住老人手腕，指尖剛觸到脈門，便如被燙了般縮回——那脈象裏裹著一縷暗金色血氣，正順著老人經脈緩緩遊走，每動一分，便有細碎的黑絲從老人眉尾滲出。
    "這是......"他瞳孔微縮。
    "血獄餘孽。"
    沙啞的聲音從殿角傳來。
    黑袍老者不知何時立在陰影裏，枯瘦的手指捏著半塊碎玉，"邪神雖被驅逐，但那東西早把本源拆成七份，寄在七處高位者神魂裏。你爺爺被操控這些年，早成了其中一個宿主。"
    林無鋒霍然轉頭："您早知道？"
    "昨日替他渡氣時才察覺。"黑袍老者抬手，碎玉在掌心化作齏粉，"那血氣裹著上古咒文，我試過用"時之砂"衝刷，反被它咬了一口。"他指腹滲出黑血，"得用能照見因果的東西。"
    蘇月突然按住林無鋒手背。
    他低頭，見她另一隻手正握著自己腰間的輪回鏡——那麵青銅古鏡不知何時泛起溫熱，鏡麵浮起淡金色漣漪，像在渴求什麽。
    "試試這個。"蘇月輕聲道。
    林無鋒深吸一口氣，將輪回鏡平舉在胸前。
    鏡麵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殿內眾人下意識抬手遮眼。
    待光霧散去，鏡中已映出另一幅畫麵：
    青衫青年站在坍塌的石殿裏，石牆上刻滿扭曲的血紋。
    那是年輕時的天機閣主。
    他伸手觸碰中央的血玉祭壇，血紋突然活過來般竄入他眉心，青年踉蹌後退，喉間發出非人的嘶吼——正是林無鋒曾在幻境裏聽過的邪神之音。
    畫麵一轉。
    紮著羊角辮的小無鋒蹲在藏經閣角落，正往懷裏塞《禦劍術要訣》。
    門被推開時他嚇得縮成團，卻見青年天機閣主探進頭來，食指抵在唇邊："噓，左數第三排有本《煉丹入門》，比你手裏這本有意思。"
    林無鋒眼眶發熱。
    鏡中畫麵又變：紅燭搖曳的密室裏，婦人抱著繈褓中的嬰兒，她麵容與林無鋒有七分相似，眼角淚痣在燭火下忽明忽暗。
    "小鋒，"她對著空氣輕聲說，"等你能看懂輪回鏡時，記住娘的話——以輪回之眼，破天機之籠。"
    "娘......"林無鋒喃喃出聲。
    鏡中婦人突然轉頭看向他，嘴角揚起溫柔的笑，唇形分明在說："來了。"
    變故就在此刻發生。
    輪回鏡表麵裂開蛛網狀細紋，一道漆黑光刃從鏡中暴射而出，直刺林無鋒識海！
    他悶哼一聲踉蹌，係統核心在識海裏劇烈震顫，原本溫馴的青銅鑰匙突然變得滾燙，燙得他靈魂發疼。
    "小鋒！"蘇月撲過來扶住他，指尖觸到他後頸全是冷汗。
    鐵背熊嗷嗚一聲擋在兩人身前，渾身肌肉緊繃如鐵；青銅傀儡機械臂彈出利刃，"戰靈蒼冥"四字在胸口浮現。
    林無鋒咬著牙抬頭，卻見空中浮起一道半透明虛影——那是個穿著墨色道袍的男子，麵容與他有七分相似，額間印著與輪回鏡相同的紋路。
    虛影抬手按在林無鋒眉心，他識海頓時如被重錘擊打，係統麵板在意識裏瘋狂閃爍：
    【警告！輪回權限73失控！】
    【檢測到血獄本源侵蝕宿主關聯目標！】
    【是否啟動強製綁定？】
    "你是誰？"林無鋒嘶聲質問，"我體內的係統......是你給的？"
    虛影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掃過天機閣主，又落在蘇月身上，最後停在青銅傀儡胸口的"戰靈蒼冥"四字上。
    當他的視線觸及鐵背熊時，這頭憨實的妖獸突然發出驚恐的嗚咽，轉身躲到林無鋒腿後。
    "原來如此。"虛影終於開口，聲音像兩塊古玉相擊，"七道分身，竟有一道藏在最不該藏的地方......"
    他的指尖即將點向林無鋒額頭時，青銅傀儡突然發出刺耳的齒輪轉動聲。
    林無鋒餘光瞥見，那傀儡的機械眼原本是穩定的幽藍色，此刻卻泛起暗紅的光，核心處的"戰靈蒼冥"四個字正在緩緩消散。
    "主人。"青銅傀儡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像是被什麽力量強行篡改，"您的識海......在流血。"
    林無鋒這才察覺，自己鼻腔裏湧出溫熱的液體。
    他伸手去抹，指尖沾著的血珠剛落地，便被輪回鏡吸收，鏡中再次浮現畫麵——這次是他自己，在某個未知的時空裏，正將輪回鏡遞給另一個自己。
    "夠了！"蘇月突然取出腰間的上古藥鼎，鼎中飄出九色藥霧，強行截斷了鏡中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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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影皺起眉，身影開始變淡。
    林無鋒抓住這機會，運轉輪回天尊傳承之力，將係統核心強行鎮壓。
    "下次見麵，"虛影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你會知道，所有簽到，都是為了今日。"
    話音未落，虛影徹底消散。
    林無鋒癱坐在地，蘇月立刻掏出療傷丹藥塞進他嘴裏。
    鐵背熊用舌頭舔他手背，溫熱的觸感讓他勉強提起精神。
    "那......那是係統的主人？"蘇月替他擦去鼻血，手還在發抖。
    林無鋒搖頭，目光落在青銅傀儡身上。
    那傀儡的機械眼不知何時恢複了幽藍，但胸口的"戰靈蒼冥"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刻的小字："守護"。
    "傀儡......"他剛開口，青銅傀儡突然單膝跪地，機械臂按在地麵，發出沉悶的響聲："檢測到宿主神魂受損度37，建議......"它的聲音卡了卡，"建議啟動核心記憶備份程序。"
    林無鋒正要追問，天機閣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他轉頭望去，老人的眼角已滲出暗金色血珠，那縷詭異血氣正順著他的耳後血管，往太陽穴處鑽得更快了。
    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陰了下來。
    一片帶血的落葉飄進殿內，這次沒有滾向暗處，而是輕輕落在輪回鏡上。
    鏡中再次泛起漣漪，隱約能看見七個紅點，正分布在大陸各處。
    "月兒，"林無鋒握緊蘇月的手，"準備一下。我們要去的地方，比想象中更多。"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鐵背熊舔著爪子，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青銅傀儡仍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機械眼的藍光忽明忽暗；黑袍老者站在陰影裏，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半塊染血的玉牌。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輪回鏡上。
    鏡中七個紅點裏，有一個正在天機閣主頭頂閃爍——那是血獄魔君的第七道分身。
    而更遠處，有個紅點特別明亮，正隨著落葉的晃動，在鏡中緩緩靠近。
    青銅傀儡的機械胸腔裏，核心記憶芯片突然迸發出刺目的白光。
    它低頭看向自己的機械手掌，原本刻著"戰靈蒼冥"的位置，浮現出一行新的刻痕："必要時，摧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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