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宣恩縣荒山焚屍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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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15年12月的來鳳縣,寒風如刀割麵。鴻運旅館的走廊裏,老板娘王姐正用雞毛撣子拍打欄杆,突然聽見樓下傳來爭吵聲。她探出頭,隻見一個穿紅棉襖的女人正揪著張某的衣領,罵聲尖銳:“你個縮頭烏龜!睡了老娘就想跑?”
那女人正是周梅,此時妝容淩亂,眼角的淚妝糊成一片。王姐記得,這是他們住店的第三個月,平時周梅總是妝容精致地出門,誰能想到發起瘋來像換了個人。
“你鬆手!”張某壓低聲音,眼神慌亂地瞥向周圍,“有話好好說,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丟人?”周梅冷笑,“你老婆都鬧到我店裏了,我還不夠丟人?張某,今天你必須給個準話——離不離婚?”
王姐趕緊縮回腦袋,假裝沒看見。她早聽說這兩人不清不楚,張某有家室,周梅又脾氣暴躁,遲早要出事。果然,兩天後,周梅的美甲店突然關門,再沒見她塗著紅指甲站在旅館門口等張某。
“他們退房那天,周梅的行李箱特別沉。”王姐對陳江說,“張某扛箱子時直喘氣,我開玩笑說‘帶這麽多東西回娘家?’周梅陰著臉說‘回不去了’,現在想想,這話不對勁。”
陳江在筆記本上記下,轉頭看向坐在對麵的吳某。這個中年男人捏著保溫杯,指尖不停摩挲杯沿:“我是去年9月在‘水雲間’休閑中心認識她的。她按摩手法好,說話又溫柔,說自己離婚多年,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來城裏打工還債……”
“還債?”陳江挑眉,“她提過是什麽債嗎?”
吳某歎了口氣:“剛開始說孩子生病借錢,後來喝多了才說實話,是賭債。她說在宣恩縣跟人合夥開棋牌室,結果被舉報,賠了個精光,還欠了高利貸。”他停頓片刻,“其實我挺同情她,想幫她還債,可她說不用,有個‘張哥’會處理。”
“張哥就是張某吧?”陳江拿出張某的畫像。
吳某點頭:“有次她手機忘在前台,張某打來電話,開口就罵‘你是不是又去勾男人’,兩人在電話裏吵得很凶。周梅掛了電話就哭,說張某答應離婚卻一拖再拖,還把家裏錢都輸光了。”
陳江想起張某被捕時說的“她變了”,示意吳某繼續。
“11月中旬吧,她突然跟我說,以後別來找她了。”吳某神情複雜,“我問為什麽,她咬牙切齒地說‘張某老婆找人砍我’,可後來又說搞錯了,是一場誤會。現在想想,她當時脖子上有塊淤青,說是摔的,恐怕……”
離開旅館時,陳江接到技術科電話:“隊長,鄭某的在逃記錄查清楚了。2015年9月9日,她持刀砍傷張某妻子楊某,案發地點就在張某老家高羅鎮。”
雪後的高羅鎮格外冷清。楊某坐在堂屋炕上,脖子上的疤痕蜿蜒如蛇,在冬日的陽光下觸目驚心。她盯著鄭某的照片,指尖緊緊攥住棉襖下擺:“就是她!那天淩晨,她砸門喊‘張某出來’,我不讓她進,她就掏出菜刀……”
“張某當時在哪?”陳江問。
楊某冷笑一聲:“躲在穀倉裏,跟個縮頭烏龜似的。等她砍完人跑了,他才敢出來,還說‘她情緒失控,不是故意的’。”她突然激動起來,“我住院三天,他沒來看過一眼,後來聽說跟那女人跑了,直到12月初才回家,渾身酒氣,問他去哪了,隻說‘辦正事’。”
“他回家後有什麽異常?”
“異常?”楊某想了想,“家裏少了個汽油桶,以前用來給拖拉機加油的。還有……”她猶豫了一下,“他床頭櫃裏多了盒安眠藥,我問他給誰買的,他說是自己失眠。”
陳江記錄下這些細節,目光掃過牆上的全家福。照片裏的張某穿著幹淨的襯衫,摟著妻子和三個孩子,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很難想象這張臉下藏著多少謊言。
傍晚時分,陳江來到鎮口的棋牌室。煙霧繚繞中,幾個男人正圍在麻將桌前吞雲吐霧。聽說警察來查鄭某,一個叼著煙的瘦子立刻來了精神:“這女的我熟啊!去年夏天常來打麻將,手氣臭得很,欠了一屁股債。有次輸急了,把金戒指都押上了,後來被個姓張的男人帶走,說是她想好的。”
“張某當時說了什麽?”
“罵她‘賭鬼投胎’,說再賭就打斷她的手。”瘦子吐了口煙圈,“不過兩人轉頭就好了,張某還給她買奶茶喝,真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從棋牌室出來,陳江接到小王的電話:“隊長,來鳳縣出租車公司找到了!2015年12月6日,確實有輛出租車載過張某和鄭某,司機記得兩人在鷹嘴崖山腳下車時,鄭某臉色很差,捂著肚子說‘後悔來這鬼地方’。”
“後悔?”陳江皺眉,“張某當時什麽反應?”
“司機說,張某扶著她往山上走,還回頭看了眼出租車,眼神很不對勁,像是怕被人看見。”
夜幕降臨,陳江站在張某家老宅前。破落的院子裏,枯草在風中簌簌作響,牆角堆著幾個空酒瓶,還有半個發黴的鹵味紙箱。他彎腰撿起一塊碎玻璃,借著月光,隱約看見玻璃上有幾道劃痕,像是某種符號。
“隊長,看這個!”小王舉著手機照向穀倉角落,牆麵上用炭筆歪歪扭扭寫著“鄭某去死”,字跡重疊了幾次,最後一筆用力極深,劃破了牆皮。
陳江掏出塑料袋,將碎玻璃和炭筆痕跡拍照留存。他知道,這些看似不起眼的細節,或許正是解開謎團的鑰匙。鄭某從受害者變成施暴者,再到離奇死亡,張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遠比他供述的複雜。
回程路上,車載廣播正在播放新年祝福,陳江卻毫無心情。他摸出吳某提供的鄭某微信朋友圈截圖,最新一條停留在2015年12月5日:“有些債,該清了。”配圖是一隻握著匕首的手,指甲塗著鮮豔的紅色,正是她最愛的“烈焰紅”色號。
手機突然震動,技術科發來新消息:“隊長,鄭某的銀行流水顯示,2015年12月5日,她取出了全部存款3萬元,而張某的賬戶在同一天存入了3萬元。”
陳江猛地踩下刹車,路邊的積雪被車輪帶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原來不是“談分手”,而是“清債”——鄭某所謂的“債”,恐怕不止是賭債,還有對張某的控製欲和占有欲。當張某發現自己陷入的不僅是婚外情,更是一場無法逃脫的債務陷阱時,殺意或許早已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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