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河北吳橋“雞窩藏刀”凶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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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8月18日,北京通州的夏夜黏膩得像塊化不開的黑糖。陳建軍蹲在城中村出租屋的水泥地上,膝蓋抵著吱呀作響的木床,手機屏幕在掌心映出一片青白。這是他今晚第三次撥打妻子的電話,通話記錄裏密密麻麻的未接來電像一串歪扭的驚歎號。
“秀琳,接電話啊。”他的拇指在綠色接聽鍵上懸了兩秒,終於咬牙按下去。信號延遲的蜂鳴聲裏,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撞著肋骨。突然,聽筒裏炸開一聲撕裂空氣的尖叫,像生鏽的刀片刮過玻璃,緊接著是重物翻倒的悶響——是客廳木質茶幾的動靜,他認得那聲音,上個月他剛給桌角釘過加固的木條。
“秀琳!”陳建軍猛地站起來,木床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電話裏傳來斷斷續續的喘息,混著布料摩擦的窸窣,像有人在劇烈掙紮。他聽見妻子帶著哭腔的呼喊:“建軍——”尾音突然被掐斷,緊接著是電流雜音,再然後,寂靜。
他盯著手機屏幕,通話時長停在1分17秒。手指顫抖著再次撥打,嘟嘟聲隻響了半聲,就被對方掛斷。再撥,提示音變成機械的“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陳建軍的後背撞上斑駁的牆紙,牆皮簌簌落在他汗濕的衣領裏。牆上貼著孩子的獎狀,嶽母前天剛帶著五歲的女兒回吳橋老家,走的時候說“秀琳一個人在家也清淨”,可現在,這通電話讓他渾身發冷。
床頭櫃上的電子鍾顯示2307。陳建軍抓起鑰匙往外跑,涼鞋在青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節奏。巷口的公用電話亭還亮著燈,他摸出皺巴巴的硬幣塞進去,手指在鍵盤上跳:表弟周明的號碼他爛熟於心。
“明子,你現在去我家看看!秀琳出事了!”話筒裏傳來表弟迷糊的哈欠,陳建軍這才想起吳橋和北京有一個小時的時差,此刻當地不過22點剛過。他語速飛快地重複著電話裏的驚叫,直到表弟的聲音突然清醒:“哥你別急,我這就騎車過去!”
周明的摩托車在吳橋縣城的巷子裏狂飆,車頭燈劃破濃稠的夜色。崔秀琳家的出租屋在城郊老街區,青磚牆圍起的小院門掛著把生鏽的鐵鎖——不對,嫂子平時為了方便,晚上隻插木門,鐵鎖早壞了半年。他跳下車時,發現院門果然虛掩著,門閂從內側扣死,推不動。
“嫂子!我是明子!”他拍打著鐵門,鐵皮發出空洞的回響。院裏靜悄悄的,隻有北房臥室的燈光透過紗窗,在地上投出模糊的方形光斑。周明側耳傾聽,突然聽見牆內傳來拖遝的響動,像有人拖著什麽重物在泥地上摩擦,伴隨著斷斷續續的喘息,還有——他後頸一涼,那是布料蹭過磚牆的窸窣聲,像極了有人在爬牆。
“喂!裏麵是誰?”他掏出手機照亮牆頭,卻隻看見晃動的樹影。掌心的汗讓手機差點滑落,他突然想起表哥的話:“聽見驚叫後就斷線了,再打就關機。”手指發抖地按下110,報警時聲音都在打顫:“這裏是紅旗巷17號,我嫂子可能出事了!門從裏麵鎖著,裏麵有奇怪的聲音——”
五分鍾後,警笛聲由遠及近。率先趕到的是片警老陳,手電筒光束掃過院門時,他注意到門閂的鐵環上纏著半根尼龍線,線頭新鮮,像是剛被扯斷。“退後。”他按住周明的肩膀,抬腿踹向木門,門卻紋絲不動——裏麵還插著門閂。
“翻牆。”老陳踩著牆根的石階往上爬,警用強光手電照亮院子的瞬間,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北房客廳的電視還在播放《新聞聯播》重播,熒光在空蕩的房間裏明滅,臥室門半開著,露出一角淩亂的床鋪,床上扔著件粉色睡衣,袖口還沾著未幹的水漬,像是剛洗完澡換上的。
而南院的陰影裏,有什麽蒼白的東西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是一隻裸露的手臂,指尖摳進泥土裏,指甲縫裏嵌著暗紅色的汙漬,分不清是泥還是血。
刑警隊長張建國趕到時,現場已經拉起警戒線。他踩著牆頭跳進院子,膠底鞋在牆頭上蹭下幾塊碎磚。夏夜的風帶來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混著泥土的潮氣,鑽進他的製服領口。
“死者崔秀琳,32歲,酒店服務員。”法醫老王蹲在南院的淺坑旁,手電筒照亮屍體頸部,“兩道損傷,勒痕和銳器傷,勒痕在前,應該是先用數據線勒頸,導致窒息昏迷,隨後用銳器切割頸部,造成大出血。死亡時間初步判斷在23點左右,和報警人所述電話驚叫時間吻合。”
張建國的光束掃過北房臥室:床頭櫃上的手機充電器插著空插頭,數據線不翼而飛;床上的被子半拖在地上,枕頭邊有一塊深色水漬,老王說那是口鼻出血留下的;床下鋪著一條嶄新的藍色褥子,邊角整齊地塞進床架,與整個淩亂的臥室格格不入。
“她平時睡覺不鋪褥子?”張建國轉頭問跟來的周明。周明咽了口唾沫:“嫂子說孩子總在地上玩,褥子經常弄髒,所以收在衣櫃裏。”張建國蹲下身,指尖劃過褥子邊緣,沒有灰塵,反而帶著淡淡的陽光味——像是今天剛曬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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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技術組正在提取鞋印。臥室地板上有枚清晰的運動鞋印,紋路呈網格狀,鞋尖朝向床尾,像是有人從床下爬出來時留下的。牆頭上也有新鮮的踩踏痕跡,牆外側的軟泥裏,幾枚淺腳印延伸向黑暗。
“門從內側閂死,凶手隻能翻牆出入。”張建國盯著院門上的舊鎖,鎖扣處有明顯的撬動痕跡,但更引人注意的是,防盜門的電子鎖早已損壞,隻剩下個擺設,“死者丈夫說,這鎖壞了半年,她平時隻鎖木門,甚至有時候連木門都不鎖,隻關院門。”
說話間,他的手電筒掃過廚房,刀架上缺了把菜刀,刀座的位置空得刺眼。突然,南院傳來技術員的低呼:“隊長,鐵鍬上有指紋!”
那把家用鐵鍬斜插在淺坑旁,木柄上清晰的血指紋在熒光粉下泛著藍光——不是死者的,屬於另一個人。張建國皺眉看著坑窪不平的泥土:這是個倉促挖出的淺坑,深度不足三十厘米,凶手甚至沒來得及完全掩埋屍體,隻蓋了層薄土,仿佛知道很快會被發現。
陳建軍趕到吳橋縣醫院時,已是淩晨兩點。急診室走廊的白熾燈刺得他睜不開眼,周明迎上來時,他抓住表弟的手腕:“秀琳呢?”話出口才發現,對方的臉色比牆上的瓷磚還要白。
“哥,你冷靜點。”周明避開他的視線,“嫂子……沒了。”
陳建軍的膝蓋一軟,靠在牆上。腦海裏閃過下午視頻時妻子的笑臉,她正給孩子紮小辮,說“這周把孩子接回來吧,媽一個人帶太累”。現在,那個總在廚房哼歌的身影,躺在法醫室的不鏽鋼台上,頸部纏著紗布,像被剪斷的木偶。
手機在褲兜震動,是工地老板的短信:“明天還來不來搬磚?”陳建軍盯著屏幕,突然想起妻子總說“等攢夠錢,咱在縣城買套小房子”,她甚至連陽台種什麽花都想好——月季和薄荷,她說薄荷能驅蚊。
淩晨三點,張建國的筆記本上記滿線索:
死者2220下班,監控顯示騎電動車回家,2250左右抵達住處;
2300接到丈夫電話,通話1分17秒後斷線,期間傳出驚叫和打鬥聲;
現場門鎖完好但未鎖,凶手提前潛入可能性大;
床下褥子為新鮮鋪墊,推測凶手潛伏等待;
缺失物品:手機、菜刀、數據線,其中數據線為凶器之一。
他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視線落在現場照片上:死者崔秀琳的右手食指指甲斷裂,指縫裏卡著幾絲皮膚組織——那是與凶手搏鬥時留下的。而床頭櫃上的台曆,8月17日那頁畫著個小紅圈,備注“媽帶孩子回鄉下”。
窗外傳來第一聲雞啼,張建國起身時,褲腳沾了片草葉——來自南院的淺坑旁。他突然想起技術員的話:“鞋印顯示凶手中等身材,穿運動鞋,翻牆動作利落,年紀不大。”
還有那個最反常的細節:死者的貼身衣物整齊地疊在沙發上,像是準備洗澡睡覺,卻在半裸狀態下遭遇襲擊。凶手為何選在這個時間點?是知道家裏隻有她一人,還是偶然撞見?
手機震動,是物證科發來的初步報告:現場提取的繩子為農用尼龍繩,全縣隻有鎮東農資店有售;運動鞋印比對進入數據庫,等待匹配結果。張建國望著窗外漸亮的天空,突然意識到,那個藏在床下的身影,早在死者回家前就準備好了一切——褥子、繩子、手套,還有那把消失的菜刀。
而此刻,在縣城邊緣的小旅館裏,李樹林正對著鏡子查看手腕的抓痕。三道血痕從腕骨延伸到小臂,火辣辣地疼。他扯過毛巾裹住手臂,目光落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崔秀琳的手機,屏幕上還貼著她女兒的照片。
窗外傳來警笛聲,他猛地關掉台燈。黑暗中,褲兜裏的尼龍繩硌著大腿,那是今天淩晨從雞窩取回的,上麵還沾著未幹的血跡。他想起翻牆時踩落的碎磚,想起床下潮濕的灰塵味,想起她轉身時眼裏的驚恐——那聲驚叫,終究還是沒能捂住。
第一縷陽光爬上牆頭時,張建國在現場撿到半張撕碎的購物小票,日期是8月18日下午,品名欄寫著“棉手套”,購買地點:鎮東農資店。他盯著小票上的指紋,突然聽見對講機裏傳來急切的呼叫:“隊長,酒店那邊傳來消息,死者同事裏有人今晚行蹤異常——”
晨風吹過南院,那截裸露的手臂已被蓋上白布,但泥土裏的血漬,正慢慢滲入大地,像朵永不凋零的惡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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