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河北吳橋“雞窩藏刀”凶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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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橋縣刑警隊的越野車在青石板路上急刹,揚起的灰塵混著血腥味鑽進張建國的領口。他扯下警服領帶,別在腰間的手電筒隨步伐撞擊著胯骨——淩晨十二點零七分,這個北方小城的夏夜正被暴雨前的悶熱籠罩,連蚊蠅都顯得格外躁動。
    “隊長,現場保護完好。”片警老陳舉著強光手電迎上來,光束掃過緊閉的院門時,張建國注意到門閂的鐵環上纏著半根斷繩,纖維在手電光下泛著灰白,像是被利刃割斷的。他踩上石階翻牆而入,膠底鞋在牆頭上碾過幾片新鮮的碎磚,落地時帶起的泥土裏嵌著半截運動鞋印,鞋尖朝向北房。
    北房客廳的熒光屏在黑暗中明滅,《鄉村愛情》的對白聲忽大忽小——電視機沒關,遙控器掉在木質茶幾旁,旁邊是半杯涼透的茉莉花茶,杯壁上還沾著口紅印。張建國的手電光束掠過臥室門,門框上掛著件粉色吊帶睡衣,衣擺垂落地麵,像是主人倉促間扯下的。
    “老王,先看臥室。”他側身避開地上淩亂的拖鞋,手電筒停在床頭。充電插頭空著,數據線不翼而飛,床頭櫃上的台曆攤開在8月18日,日期旁用紅筆寫著“媽帶孩子走”,字跡工整得像是刻意提醒。床尾的地板上,一枚清晰的運動鞋印正向床下延伸,紋路呈菱形網格,邊緣沾著少許紅土。
    床下鋪著條藍色褥子,邊角整齊地塞進床架,與床上淩亂的被子形成刺眼對比。張建國蹲下身,指尖劃過褥子表麵——沒有褶皺,沒有灰塵,甚至帶著淡淡的樟腦味,顯然是今天剛鋪的。“死者丈夫說,孩子平時在地上玩,褥子都收在衣櫃最上層。”技術員小李舉著物證袋,“這褥子疊得太規整了,不像臨時鋪的。”
    南院傳來法醫老王的低咒。張建國穿過廚房時,眼角掃過刀架——缺了把常用的菜刀,刀座的凹槽裏積著薄灰,唯獨中間位置光亮如新。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潮濕的泥土味撲麵而來,手電光束撞上半截裸露的手臂時,他的呼吸猛地頓住。
    女屍呈俯臥狀,背部皮膚青白,泥土隻蓋住到腰部,露出的雙腿肌肉緊繃,腳趾甲塗著剝落的紅色指甲油——正是崔秀琳的。她的右手向前伸展,指甲縫裏嵌著濕潤的泥土和幾絲布料纖維,左手腕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腕骨處有道淺紅勒痕,像是被數據線纏繞過的印記。
    “窒息合並失血性休克。”老王用鑷子夾起頸部皮膚,傷口處的皮肉外翻,“勒痕在甲狀軟骨上方,呈水平狀,邊緣有皮下出血,說明是生前遭受壓迫。銳器傷在勒痕下方,切口整齊,深及氣管,應該是菜刀之類的單刃利器。”他指向旁邊的鐵鍬,木柄上凝結的血痂已呈暗褐色,“凶器可能就是這個,但鐵鍬是死者家中物品,指紋被刻意擦拭過。”
    張建國蹲下身,手電筒貼近女屍頭部。死者右耳後方有塊淤青,呈手掌大小的圓形,像是被人從後方控製時按壓所致。“她反抗過。”他指著死者斷裂的指甲,“指縫裏有皮膚組織,應該是抓撓凶手時留下的。”視線轉向南院圍牆,牆頭的爬山虎被踩斷幾枝,露出下方潮濕的牆土,那裏有枚清晰的鞋印,與臥室裏的完全一致。
    “死亡時間?”他問。
    “根據角膜混濁程度和屍僵情況,”老王看了眼手表,“不超過兩小時,也就是23點左右,和報警人說的電話驚叫時間吻合。”
    技術組的小周突然輕呼:“隊長,床腳有血跡!”
    臥室裏,床尾地板上有幾滴點狀血跡,顏色較淺,呈噴濺狀分布——不是頸部大動脈出血,更像是口鼻出血。張建國盯著血跡走向,發現它們延伸到窗邊,那裏有扇半開的木窗,窗台上積灰完整,沒有攀爬痕跡。
    “凶手沒從窗戶進來。”他皺眉,“院門從內側閂死,防盜門損壞,凶手隻能翻牆入院,再從正門進入。”走到客廳門前,他注意到木門的插銷完好,但外側的防盜鐵門根本沒鎖——死者丈夫說過,這鎖壞了半年,妻子平時隻插木門,甚至經常忘記。
    南院的雞窩傳來窸窣響動,值班民警正用竹竿翻動稻草。張建國剛要過去,小李抱著物證袋跑來:“臥室提取到六枚鞋印,其中兩枚有明顯蹬踏痕跡,像是從床下爬出來時留下的。鞋底紋路比對數據庫,是款常見的男士運動鞋,42碼,近期銷量不錯。”
    “查購買記錄。”張建國接過物證袋,裏麵裝著從床頭找到的白色繩子,“農用尼龍繩,全縣隻有鎮東農資店賣。”繩子有新鮮剪斷痕跡,斷口處的毛邊還帶著木纖維,像是用家用剪刀剪的。他突然想起廚房缺少的剪刀——平時就放在刀架旁,此刻也不知所蹤。
    法醫老王的解剖報告初稿送來時,張建國正在院角抽煙。打火機的火光映出他眉間的深紋:死者胃內容物顯示,最後一餐是麵條,消化程度約兩小時,符合2230左右進食,與酒店監控裏她下班時間吻合。“她回家後煮了麵,洗完澡準備睡覺,結果在換衣服時遇襲。”他碾滅煙頭,鞋跟在地上碾出個淺坑,坑裏的泥土顏色較深,混著少量煤灰——和臥室鞋印裏的紅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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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長,牆外人行道發現拖拽痕跡!”技術員在院外呼喊。張建國跑過去,借著手電筒看見泥地上有幾道平行的拖痕,從牆根延伸到三米外的槐樹旁,那裏有片被踩扁的牽牛花,花瓣上沾著新鮮的血跡。
    “凶手把屍體拖到南院掩埋時,經過這裏。”他順著拖痕回到院內,南院的淺坑呈不規則圓形,坑邊的泥土翻卷,顯示是用鐵鍬倉促挖出的。坑底散落著幾片碎瓦,其中一片邊緣沾著肉末狀組織——老王說,那是死者頸部被切割時帶下的皮膚。
    最讓他在意的,是死者的衣物狀態:內衣整齊地疊在沙發上,外套搭在椅背上,拖鞋擺在床邊,像是正常的睡前準備。凶手顯然是在她脫衣到半裸時動手的,或者更早就在屋裏潛伏,看著她完成洗漱、換衣、煮麵、看電視的全過程,直到那通電話成為導火索。
    “張隊,死者丈夫到了。”片警老陳領著臉色蒼白的陳建軍走來。男人的眼睛通紅,盯著南院的白布時,身體突然搖晃,老陳趕緊扶住。張建國遞過紙巾,視線落在陳建軍的手腕上——那裏有道淺紅的抓痕,像是被利器刮過。
    “昨晚視頻時,她還說新買了防蚊液。”陳建軍的聲音沙啞,“說等孩子回來,要把院子裏的雜草除幹淨……”他突然注意到張建國手中的繩子,“這不是我家的,秀琳最討厭尼龍繩,說有怪味。”
    這句話讓張建國心頭一震。他轉向小李:“把繩子送檢,重點查是否來自凶手家中。還有,”他看著院牆上的鞋印,“查酒店所有男性員工的鞋碼,尤其是案發當天請假的人。”
    淩晨三點,暴雨終於落下。張建國站在屋簷下,看雨水衝刷著南院的血跡,卻衝不掉那些清晰的鞋印。床下整齊的褥子、消失的數據線、廚房的菜刀,還有死者指縫裏的皮膚組織——這些碎片像拚圖般在他腦海裏重組,漸漸勾勒出一個輪廓:凶手熟悉死者的生活規律,知道她獨居,甚至了解門鎖的狀況,他提前潛入,在床下等待數小時,隻為一場精心策劃的劫案,卻在電話驚叫後失控殺人。
    而此刻,在縣城南郊的出租屋裏,李樹林正對著鏡子塗抹碘伏。三道抓痕從手腕延伸到小臂,疼得他吸氣。他盯著床頭櫃上的菜刀,刀鞘裏滲出的血漬已染紅床單——那是他從雞窩取回的,原本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沒想到警方這麽快就找到。
    窗外的雨聲漸大,他摸出藏在枕頭下的手機,崔秀琳的鎖屏照片刺痛他的眼。相冊裏最新的照片是三天前,她蹲在院子裏給孩子紮辮子,身後的雞窩剛打掃過,稻草堆得整整齊齊。李樹林突然想起,她總說“雞窩要常清理,不然招蟲子”,卻沒想到,自己會把凶器藏在那裏。
    雨聲中,他聽見遠處傳來警笛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兜裏的尼龍繩,那是今天下午從家裏偷的,母親問他拿繩子做什麽,他說“修雞籠”。現在,繩子的斷口處還留著他的指紋,而他腳上的運動鞋,鞋底還沾著死者院外的紅土。
    暴雨衝刷著牆麵,將他翻牆時留下的鞋印漸漸模糊,但臥室床下的褥子,卻像一塊永遠幹不了的血跡,深深烙在這個夏夜的記憶裏。張建國在勘查筆記上寫下最後一行字:“凶手不是臨時起意,他鋪好了褥子,準備好了凶器,甚至知道死者的每一個生活細節——他就在死者身邊。”
    雨點打在筆記本上,暈開墨水字跡,卻讓他的思路更加清晰。當第一縷晨光穿透雨幕時,他盯著現場照片中那截露出泥土的手臂,突然意識到:凶手以為埋掉屍體就能掩蓋罪行,卻不知道,每一個細節,每一件物證,都在替死者訴說著最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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