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連雲港燒屍懸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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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海縣石梁河鎮的晨霧還未散盡,王老漢的鐵鍁頭撞上焦黑秸稈時,濺起幾點火星般的碎屑。他蹲下身,腐草味混著焦糊味鑽進鼻腔,秸稈堆裏那截蜷曲的酒紅色發梢在晨風裏微微顫動,像條被烤焦的蛇。
    “作孽啊……”老漢渾濁的眼球猛地收縮,鐵鍁“當啷”砸在田埂上。他跌跌撞撞往村道跑,膠鞋踩過濕潤的泥土,驚飛了電線杆上的灰雀。
    陳立軍的保溫杯剛抿了半口,值班室電話就炸了。聽筒裏傳來派出所民警的喘息:“陳隊,南窪村秸稈堆裏……有具燒焦的屍體!”
    越野車碾過鄉間土路時,晨露還沾在麥苗尖上。警戒線外圍了二十多個村民,老支書正扯著嗓子勸離湊上前的老漢。陳立軍掀開警戒帶,腐肉混著汽油的氣味撲麵而來,比他想象中更刺鼻——焦屍案總帶著股令人作嘔的甜腥,像把燒紅的刀捅進胃裏。
    秸稈堆呈不規則圓形,直徑約兩米,邊緣殘留著幾截斷繩,繩頭還連著小塊編織袋碎片,印著“東海縣第二建材廠”的字樣。屍體蜷縮在中央,頭部朝向西北,雙臂交疊在胸前,碳化的皮膚裂開細小的紋路,露出底下暗紅的肌肉組織。最詭異的是,死者右肩處還掛著半片藍色布料,菱形格子圖案明顯是男裝睡衣的款式。
    “老周,能看出死因嗎?”陳立軍蹲下身,避開滋滋冒油的秸稈灰。法醫老周正用鑷子夾起一塊焦布,聞言抬頭,鏡片後的眼睛泛著血絲:“初步看是機械性窒息。氣管裏卡著血凝塊,肺葉沒吸入性損傷,說明火燒前就斷氣了。”他用手電筒照向死者頸部,碳化的皮膚下隱約有條青紫色勒痕,“頭部有鈍器傷,應該是先被擊打,血流進氣管堵死了呼吸道。”
    陳立軍的手指劃過地麵,指尖沾上層細膩的白色粉末——不是骨灰,是某種塑料燃燒後的殘留物。不遠處的泥地裏,半枚模糊的鞋印嵌在濕潤的土中,尺碼42,鞋底紋路像某種運動鞋。最關鍵的是,他在屍體腳邊發現了個直徑約三厘米的白色塑料蓋,邊緣還沾著未燒盡的藍色纖維。
    技術組的強光手電掃過秸稈堆時,陳立軍注意到燃燒痕跡異常:火堆中心溫度最高,秸稈卻呈放射狀倒伏,更像是凶手將屍體放置在中央後,圍繞四周堆放可燃物,再用助燃劑點燃。“汽油。”老周突然開口,用物證袋裝好的殘留物在陽光下泛著微光,“燃燒後的碳鏈結構,和加油站賣的92號汽油吻合。”
    死者耳墜還剩一隻,銀質蝴蝶造型,左耳垂有撕裂傷,像是被暴力扯下。衣物幾乎全被燒毀,但腰間殘留的布料讓陳立軍皺眉——男士睡衣的剪裁,尺碼明顯大過死者身材,領口處還有塊洗褪色的卡通圖案。他掏出證物袋,將布料展平,突然瞥見死者左手無名指根部有圈膚色異常,像是長期戴戒指留下的印子。
    “登記失蹤人口了嗎?”陳立軍問旁邊記錄的警員小張,視線卻沒離開屍體。小張翻著筆記本:“周邊三村都問過,近半個月隻有個去浙江打工的婦女斷了聯係,但家屬說她染的是栗色頭發。”他頓了頓,“死者這頭發……酒紅色,在村裏挺紮眼的。”
    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痕檢科的老吳提著勘察箱走來:“通往現場的土路上有新鮮車轍,麵包車或三輪車,後輪軸距較寬。”他蹲下指向屍體右側,“那邊的麥田有踩踏痕跡,腳印和現場鞋印吻合,應該是凶手拋屍時留下的。”
    不鏽鋼解剖台上,死者的麵容已無法辨認,下頜骨卻保存完好。老周拿著放大鏡湊近:“左側犬齒有修補痕跡,填充物是樹脂材料,應該去過正規牙科診所。”他掀開胸腔,肺部的蒼白與燒焦的皮膚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死亡時間一周左右,也就是3月27到29號之間。胃內容物隻有少量麵條,推測最後一餐在死亡前46小時。”
    陳立軍盯著病理報告,突然想起現場那半片睡衣殘片。男士睡衣、獨居男性、本地編織袋……他的手指敲了敲塑料蓋上的標號——證物07號,東海縣塑料三廠的產品,這種蓋子常見於5升裝食用油桶。“把周邊五公裏內的獨居男性列個表,”他掏出手機撥通電話,“重點查離異、有交通工具的,特別是近半個月買過汽油的人。”
    夕陽給秸稈堆鍍上層血色,陳立軍蹲在警戒線外,重新梳理時間線。3月28日晚,凶手在某處殺害死者,用交通工具運至此處,焚燒屍體後離開。現場沒有拖拽痕跡,說明死者遇害時可能已失去行動能力,而男士睡衣暗示案發時兩人處於私密環境——臥室或住所。
    “陳隊,”小張跑過來,手裏攥著張皺巴巴的紙,“加油站排查有發現。城郊‘利民超市’的老板說,3月28號下午有個男的用白色塑料桶買汽油,說車加錯了油。”他指著紙上的潦草記錄,“那男的開輛破舊的五菱宏光,車牌號尾數379,老板記得他住在附近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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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風掀起陳立軍的衣角,他望著遠處嫋嫋升起的炊煙,突然想起死者耳墜上的銀飾——蝴蝶翅膀的紋路,和自己妻子買的那對很像。證物袋裏的塑料蓋在暮色中泛著微光,像塊等待拚圖的碎片。秸稈堆裏的焦屍,男士睡衣,本地生產的編織袋,還有那桶來路不明的汽油……這些線索像張無形的網,正在東海縣的鄉野間緩緩收攏。
    台燈在陳立軍的筆記本上投下圓形光斑,第17次寫下“張大東”這個名字時,他的筆尖劃破了紙頁。這個35歲的離異男子,住在案發現場三公裏外,有輛尾數379的五菱宏光,三個月前剛從建材廠辭職。戶籍照片上的男人眼神空洞,嘴角下垂,像道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
    “陳隊,”小張抱著一摞資料推門進來,“張大東的鄰居說,3月28號淩晨聽見他家有吵架聲,女的喊了兩聲‘你別逼我’,接著就是‘咚’的悶響。”他放下資料,手指劃過監控截圖,“還有,他上周剛粉刷過臥室牆壁,用的是‘東海牌’乳膠漆,和現場編織袋上的廠址吻合。”
    陳立軍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麵刮出刺耳的聲響。他望向窗外,刑警隊大院的梧桐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遠處傳來零星的狗吠。證物櫃裏,那半片男士睡衣殘片正躺在密封袋中,藍色的格子圖案仿佛在訴說某個未完成的夜晚——當愛情變成執念,當謊言織成羅網,那個染著酒紅色頭發的女人,終究沒能走出那個充滿汽油味的黎明。
    他戴上警帽,走向停車場。後備箱裏的勘察箱微微發燙,仿佛裝著整個春天的秘密。秸稈堆裏的焦屍,不過是個開始,而真相,往往藏在那些被反複粉刷的牆壁下,藏在冰櫃最深處的謊言裏,藏在每個深夜未發送的消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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