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網吧裏的“小波”
    藍山縣公安局刑偵大隊技術科，空氣仿佛凝固成了膠質。林薇麵前的屏幕上，複雜的數據流如同湍急的暗河，承載著追蹤幽靈“小波”的最後希望。白板上，“誠信是金”、“小波”、“小軍”三個網名被粗重的紅線串聯，指向同一個未知的實體，而旁邊貼著的那張at“鬼影”截圖，那雙在帽簷和口罩間緊張張望的眼睛，像兩顆冰冷的釘子，釘在每個人的心頭。
    “陳隊，範圍鎖定！”林薇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一種高強度工作後的沙啞和終於抓住目標的亢奮。她指著屏幕上顯示的ip地址分析報告，“根據您的要求，我們重點追蹤了‘誠信是金’和‘小軍’這兩個qq賬號在1月10日、11日以及1月19日取款日）前後的登錄記錄。”
    “結果顯示，”林薇將關鍵數據高亮顯示，“在1月10日下午1522分至1748分小林最後上班日，當天下午取空工資卡）以及1月11日上午905分至1030分小林請假離開的時間段），兩個賬號均頻繁登錄，進行密集對話，尤其是‘小軍’對林曉紅施加巨大壓力，催促其籌錢‘救人’。”
    “登錄ip呢？”陳鋒的身體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弓。
    “最關鍵的是，”林薇深吸一口氣，鼠標指向一個特定的ip地址段，“這兩個賬號在上述關鍵時間點，以及1月19日取款前的幾個小時，其登錄ip高度集中在一個固定的地址：`218.76.105.xxx`！ 這個ip地址，經過我們與本地網絡運營商數據庫的交叉比對，最終確認其物理位置是——”
    林薇點擊了一下，屏幕上彈出一個清晰的地址信息：
    ＞ 藍山縣文化路37號，星緣網吧！
    “網吧？！”陳鋒眼中精光爆射。這個結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對於唐利海這樣一個有吸毒史、可能居無定所或者刻意隱藏行蹤的人來說，網吧無疑是登錄網絡、隱藏真實身份的理想場所！它提供了現成的設備、匿名的環境和不穩定的客流。
    “立刻行動！”陳鋒沒有絲毫猶豫，“林薇，你帶技術組繼續深挖，查清楚這個ip對應的具體是網吧裏哪一台機器！同時，查這個ip在更早時間段比如去年下半年詐騙開始階段）的登錄情況，看看有沒有規律！小趙，跟我走！去‘星緣網吧’！”
    藍山縣文化路37號，“星緣網吧”的招牌在午後的陽光下顯得有些褪色。網吧規模不大，分上下兩層，彌漫著一股混合著煙味、泡麵味和電子設備散熱的特有氣味。光線昏暗，一排排電腦前坐著形形色色的年輕人，沉浸在遊戲或電影的世界裏，對推門而入的兩位便衣警察毫無察覺。
    網吧老板是個四十多歲、頭發稀疏、眼神精明的男人，姓周。看到陳鋒亮出的警官證，周老板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顯得有些緊張。
    “警官……什麽事啊？我們這裏可是正規經營……”
    “周老板，別緊張，配合調查。”陳鋒語氣平和但不容置疑，“我們想查一下今年1月10號、11號，還有19號這幾天，你們網吧的上網記錄。”
    “這……時間有點久了，記錄不一定還在啊……”周老板麵露難色。
    “按國家規定，網吧上網記錄至少保存60天。現在才2月初，記錄肯定在。”陳鋒的聲音沉了下來，“麻煩你配合一下，事關重大刑事案件。”
    聽到“重大刑事案件”幾個字，周老板臉色一變，不敢再推脫：“好，好，我這就調！電腦在收銀台後麵。”
    收銀台後的管理電腦屏幕上，周老板熟練地打開了網吧管理軟件，調出日誌查詢界麵。陳鋒和小趙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目光緊緊盯著屏幕。
    “查1月10號下午3點到6點，1月11號上午9點到11點，還有1月19號全天。”陳鋒報出時間段。
    周老板手指翻飛，輸入日期和時間範圍。屏幕上瞬間滾動出密密麻麻的身份證號、上網卡號、機器編號、登錄和下線時間記錄。
    “這麽多……”小趙看著海量的數據，有點眼暈。
    “重點找使用‘qq’登錄，並且登錄時間與我們目標時間段高度吻合的記錄！”陳鋒提醒道。網吧管理軟件的日誌通常能記錄用戶登錄的主要應用，qq是絕對的高頻應用。
    周老板開始篩選。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於，在1月10日下午的記錄中，一條信息被鎖定：
    ＞ 機器號：a區 21號機
    ＞ 登錄時間：152518
    ＞ 下線時間：175002
    ＞ 主要應用：qq長時間在線）
    ＞ 上網卡號：xk003578
    緊接著，在1月11日上午的記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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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機器號：a區 21號機
    ＞ 登錄時間：090845
    ＞ 下線時間：103211
    ＞ 主要應用：qq長時間在線）
    ＞ 上網卡號：xk003578
    “又是21號機！同一個上網卡號！”小趙激動地低呼。
    最後，在1月19日下午的記錄中取款是晚上，但登錄可能提前）：
    ＞ 機器號：a區 21號機
    ＞ 登錄時間：141533
    ＞ 下線時間：164019
    ＞ 主要應用：qq在線約2小時）
    ＞ 上網卡號：xk003578
    同一個機器！同一個上網卡號！在三個最關鍵的時間點登錄qq！
    “就是他！”陳鋒心中篤定，“這個使用xk003578上網卡，習慣坐在a區21號機的人，就是‘小波’！就是那個at機前的‘鬼影’！”
    “周老板，查這個上網卡號xk003578！登記的身份信息是誰？”陳鋒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周老板立刻在管理係統中輸入卡號查詢。屏幕上跳出了持卡人的信息：
    ＞ 上網卡號：xk003578
    ＞ 姓名：唐利海
    ＞ 身份證號：432xxxxxxxxxxxxxxx
    ＞ 登記日期：2012年7月10日
    ＞ 聯係電話：138xxxxxxxx已停機）
    ＞ 備注：長期客戶，充值較多。
    唐利海！
    這個名字第一次清晰地出現在警方的視野中！
    “唐利海……”陳鋒默念著這個名字，迅速在腦海中調取相關信息，“立刻聯係局裏，查這個‘唐利海’的戶籍檔案和前科記錄！快！”
    小趙立刻拿出手機聯係後方。
    “周老板，你們網吧有監控嗎？特別是a區21號機附近的？”陳鋒緊接著問。
    “有有有！”周老板連忙點頭，“監控錄像保存一個月，19號的應該還在！我給你們調！”
    監控錄像很快被調取出來。時間調到1月19日下午14點15分左右，a區監控畫麵。隻見一個穿著深色夾克、身形偏瘦的中年男子，低著頭，徑直走到a區21號機前坐下。他開機，熟練地輸入上網卡號和密碼係統記錄與xk003578登錄時間吻合），然後打開了qq客戶端。
    “放大他的麵部！”陳鋒命令道。
    畫麵被放大。雖然網吧監控像素不高，光線也一般，但足以看清男子的基本樣貌：臉型瘦削，顴骨微凸，眼窩有些深陷，眼神飄忽，帶著一種長期熬夜或精神不振的疲憊感。發型是普通的平頭。他登錄qq後，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打遊戲或看電影，而是專注地盯著聊天窗口，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著，神情專注，偶爾還警惕地左右看看。
    “就是他！‘小波’！那個在網絡上編織謊言的幽靈！”林薇的聲音通過陳鋒的手機免提傳來，她也在局裏同步看到了監控畫麵，“雖然和at那個捂得嚴實的‘鬼影’穿著不同，但身形、動作習慣，尤其是那雙眼睛裏的飄忽和警惕，感覺非常像！而且時間點完全對應！”
    這時，小趙也收到了局裏的反饋，他捂住手機話筒，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和振奮：“陳隊！查到了！唐利海，男，38歲，藍山縣本地人。戶籍地址是西城街道老機械廠家屬院x棟x單元xxx室。但據轄區派出所反映，那個地址他早就沒住了，常年在外租房，行蹤不定。最關鍵的是——他有吸毒史！ 2008年因吸食冰毒被治安拘留過15天！之後也多次被列為重點人口進行動態管控，但近一兩年似乎比較‘安分’，沒再被抓到現行。”
    “吸毒史！”陳鋒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這個信息如同最後一塊拚圖，將整個案件的輪廓清晰地勾勒出來！一個有毒癮的人，對金錢的渴望是瘋狂而無底線的。為了弄到毒資，他完全可能精心策劃這樣一場網絡情感騙局，將林曉紅這樣的單身女性視為獵物，榨幹積蓄後殘忍殺害！網絡虛擬身份、深夜at取款、拋屍荒野……這一切行為模式，都與一個狡猾且可能因吸毒而心狠手辣的罪犯特征高度吻合！
    陳鋒的目光再次投向監控畫麵中那個坐在21號機前，專注敲擊鍵盤的唐利海。此刻，這個虛擬世界的“小波”、“誠信是金”、“小軍”，終於被徹底拉回了現實，暴露在陽光之下。那張瘦削、帶著疲憊和飄忽神情的臉，與at監控裏那雙緊張的眼睛，在陳鋒的腦海中逐漸重疊。
    “唐利海……”陳鋒緩緩念出這個名字，聲音冰冷而堅定，“找到你真正的落腳點！布控！盯死他！這一次，你插翅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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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轉身對周老板說：“麻煩把唐利海的身份信息、上網記錄和這段監控錄像拷貝一份給我們。另外，如果這個人再來上網，立刻通知我們！但記住，不要驚動他！”
    “明白明白！一定配合！”周老板連連點頭。
    走出煙霧繚繞、光線昏暗的“星緣網吧”，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陳鋒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感覺連日來籠罩在案件上的厚重迷霧，終於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小趙，”陳鋒掏出煙盒，遞給小趙一支，自己也點上，“通知林薇，立刻對唐利海展開全方位背景調查！社會關係、常用聯係人、可能的藏身地點、經濟來源、最近活動軌跡！同時，聯係技偵部門，看能否對他的手機號雖然停機，但可能換號）或者可能的其他通訊方式進行定位監控！”
    “是！”小趙精神抖擻。
    “另外，”陳鋒吐出一口煙圈，眼神如鷹隼般掃視著街道，“安排人手，對唐利海戶籍地雖然不住，但可能有親屬或線索）、以及他常活動的區域，特別是西城街道和網吧附近，進行秘密走訪摸排！重點是出租屋信息、小旅館！一個有毒癮、需要錢的人，他的藏身之處不會太隱秘，也不會離他的‘活動點’太遠。挖！把他給我從老鼠洞裏挖出來！”
    “明白！”小趙立刻開始撥打電話部署。
    陳鋒掐滅煙頭，回頭最後看了一眼“星緣網吧”的招牌。那個在網絡世界肆意玩弄情感、在現實世界犯下血腥罪行的幽靈“小波”，終於被賦予了真實的姓名和麵目——唐利海。一個有毒癮、有前科、極度危險的男人。
    從虛擬ip到真實網吧，從上網記錄到身份信息，從網絡幽靈到現實罪犯，這條追蹤之路異常艱難，但每一步都無比堅實。現在，目標已經鎖定，一張無形的大網正悄然向唐利海收緊。收網的時刻，即將來臨。接下來的每一步，都需要更加謹慎，也更加致命。因為對手，是一個為了錢和毒品，什麽都幹得出來的亡命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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