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聲不絕於耳，校門外等候的家長被暑氣和叫聲擾的心煩。
    有幾個家長索性借起環衛工的掃把，朝著樹上扔過去，竟然真的砸中了。
    “老婆，你坐一會兒唄，孩子們還要待會兒才出來呢！”
    顧明澤給齊與姝扇著小扇子，往她手裏放了瓶冰水。
    “今天這麽熱，我們在車裏等就行，還非得出來。”
    裴正廷也在一旁給自己老婆扇扇子，也附和著：“就我們家這兩個孩子還需要擔心嗎？那肯定是指哪打哪，根本不用操心。”
    齊與姝站了一會也有些累，索性拉著沈茹鳶一起坐下了。
    “那不一樣，別的孩子的家長都等在門外麵，咱們要是坐在車裏，顯得多不重視孩子。”
    “對啊，”沈茹鳶也跟著說道：“孩子們出來看到我們也開心。”
    顧明澤和裴正廷對視一眼，認命的繼續給自己老婆扇著扇子。
    高考最後一科結束鈴響起時，盛夏的陽光正灼燒著操場。
    墨韻走出考場，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倚在梧桐樹下的裴淵。
    他白襯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正在低頭看表。
    “哥哥，你在這等了多久了？”她小跑過去，發梢揚起又落下。
    裴淵的考場在一樓，而她的在三樓，幾天下來，他們一直約定好在學校裏的梧桐樹下碰麵。
    裴淵抬頭，接住撲過來的小姑娘。
    她身上還帶著考場裏空調的涼意，而他的懷抱卻滾燙。
    “感覺考得怎麽樣？”
    他替她撥開黏在額前的碎發，無視周圍或好奇或驚訝的目光。
    墨韻眨眨眼，突然感覺他們兩個有點引人注目，於是拽著他往校門外走。
    “感覺很好啊，哥哥也一樣吧？”
    裴淵感受著她的動作，眉梢眼角間都掛上了笑意。
    “嗯。”
    蟬鳴震耳欲聾的夏日，裴淵被她拉著穿過熙攘的人群。
    少女纖細的手腕在他掌心發燙，讓他想起五歲那年，她也是這樣不由分說地闖進他的世界。
    “哥哥 你可以告訴我了吧？那個秘密。”
    墨韻回頭看他，眼睛亮的像是裝了一片星河，正等待著他的答複。
    “我……”
    “小韻！媽媽在這！”
    走出校門，剛要開口的裴淵被打斷。
    看向對麵樹下的四人時，無奈地笑了。
    “等晚上我再跟你說。”
    “好吧。”
    等兩人過去時，懷裏都被雙方家長各塞了一束花。
    “恭喜兩個寶貝高考結束！”
    “恭喜恭喜！”
    裴淵和墨韻手裏都抱著兩束花，裴淵直直地站在原地，而墨韻則是笑著向四人道謝。
    “謝謝爸爸媽媽和叔叔阿姨！”
    她說我，輕輕碰了碰裴淵，對方也很給麵子地回了一句：
    “謝謝爸媽、叔叔阿姨。”
    顧明澤湊到墨韻身邊給她扇風，“咱們走吧，這裏太熱了。”
    “對對對！”齊與姝也附和，拉著墨韻往車那邊走，“這裏太熱了，我們都訂好餐廳了，晚上我們好好聚聚！”
    顧明澤連忙接過她手裏的花，本想站在墨韻旁邊，但是卻被沈茹鳶捷足先登，搶先一步過去。
    “那家餐廳是新開的，聽說口味不錯，小韻到時候一定要多吃一點。”
    三個人的身影漸行漸遠，裴淵還沒等反應，手裏就又被塞了兩束花。
    “拿著，我們也走了。”
    顧明澤說完就追去了，裴正廷一看，默默撿起地上的東西，空出一隻手碰了碰自己兒子的肩膀。
    “走吧。”
    “嗯……”
    ..
    兩家人選在了城郊一家私密性極好的花園餐廳慶祝。
    庭院裏紫藤花垂落，說是庭院裏，其實是封閉的，既可以保證內部溫度適宜，又能看見外麵的夜景。
    因為提前包了場，所以整個庭院裏就他們兩家人。
    為了有儀式感，兩個媽媽還給裴淵和墨韻都換衣服，連頭發絲都打理的一絲不苟。
    紫藤花架下，水晶吊燈的光暈被枝葉切割成細碎的光斑，落在桌上的香檳塔上。
    菜還沒上齊，墨韻正站在花壇旁看著裏麵的月季，發梢垂落，在燈光下泛著柔潤的光澤。
    裴淵的目光越過香檳杯，不動聲色地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今天穿了條青色的連衣裙，領口處還繡著一些花紋，露出的肩膀上也係上了兩根係帶。
    她裙擺下纖細的小腿輕輕晃著，腳踝上係著一條紅繩，他記得那是前幾年兩人去廟會的時候，他親手係上的。
    正要走過去，服務員已經把菜品都擺好了，餐桌上各式各樣的菜肴看的人眼花繚亂。
    “孩子們，過來吃飯！”
    “來了。”
    長條桌子，布局卻很有意思。
    墨韻在一側的中間，兩邊分別是顧明澤和裴淵，而對麵是裴正廷正對著顧明澤。
    墨韻坐在裴淵身邊，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口地喝著果汁，杯壁凝結的水珠滑到她指尖，被裴淵自然地用紙巾擦去。
    一碟蟹肉被送到了墨韻麵前，裴淵擦了擦手，示意她趕緊吃。
    然後不知為何，場麵一發不可收拾，每個人都在給她夾菜……
    “小韻嚐嚐這個。”沈茹鳶將一盤烤乳鴿推到墨韻麵前，“這家最有名的就是乳鴿。”
    顧明澤立刻不甘示弱地夾了塊糖醋排骨：“閨女，嚐嚐這個，是不是爸爸做的更好吃！”
    墨韻的碗很快堆成小山，隻能道謝後埋頭苦吃。
    吃了一會，她感覺實在吃不下了，求助地看向裴淵，對方了然地接過她吃不下的半塊排骨，麵不改色地解決掉。
    顧明澤沒看到，可對麵的三個人全看到了，默契地誰都沒有提起。
    夜色漸深，紫藤花架下的燈光愈發溫柔。
    墨韻放下筷子，餘光瞥見裴淵修長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香檳杯壁，這是他思考時慣有的小動作。
    “小韻，”沈茹鳶突然笑著提議，“要不要和淵淵去露台看星星？這裏裝飾的很漂亮，而且聽說今晚有流星。”
    顧明澤剛要反對，就被齊與姝在桌下輕輕踩了一腳。
    “去吧，”裴正廷晃著酒杯，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裴淵，“年輕人多動動，我們在這說會話。”
    齊與姝也笑著看向他們，“對啊，去看看吧，待會回來我們就走了。”
    裴淵放下餐巾，在桌布遮掩下輕輕碰了碰墨韻的指尖：“走嗎？”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香檳微醺的氣息，撓得墨韻耳根發燙。
    她點點頭，任由他牽著自己起身。
    露台鋪著木質地板，四周纏繞著星星燈，夜風拂過，帶來遠處花園的香氣。
    “冷嗎？”
    裴淵雖在問她，卻已經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
    墨韻搖搖頭，仰頭望向星空。月光流淌在她瓷白的肌膚上，將睫毛投下的陰影拉得很長。
    裴淵這才發現，從前那個可可愛愛的小姑娘，現在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一舉一動都能牽動著他的心弦。
    “哥哥要跟我說什麽？”
    她輕聲問，喚回裴淵的思緒。
    “不要再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