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的震顫透過鞋底傳來，林閻的膝蓋重重磕在焦土上。
    他攥著因果核心碎片的手在發抖，指縫裏滲出的血珠順著碎片邊緣滑落，在青灰色石麵上暈開暗紅的花。
    陳老的鎮魂鈴還在嗡鳴，那聲音像根細針，正一下下紮進他發漲的太陽穴裏。
    "小閻！"赤焰道人的低喝混著血沫噴在他後頸。
    老道人半跪在五步外，左腿的因果線還纏著脛骨，每動一下，蛇鱗般的紋路就往皮肉裏陷幾分。
    他右手的桃木劍斜插地麵，劍身裂出的蛛網紋裏，正滲出星星點點的金芒——那是被因果律侵蝕的道痕。
    林閻抬頭，幽泉祭司的肉身在星塵中消散後，空出來的位置正翻湧著黑霧。
    黑霧裏隱約能看見半截青銅鎖鏈，鏈環上刻滿倒懸的咒文，每一道都在滲出幽藍的光。
    那是因果鎖鏈，剛才抽走他記憶時，鎖鏈擦過手腕的灼痛還在。
    "護體符！"赤焰道人突然猛咳，染血的道袍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掛著的符籙打印機——那是林閻用現代技術改良的法器，能將靈力轉化為符紙。
    林閻這才反應過來，左手猛地拍向腰間的牛皮袋。
    打印機的齒輪"哢嗒"一聲轉動，一張繪著玄武紋的黃符"唰"地彈出來，他捏著符紙的手還在抖，貼到胸口的瞬間，符紙騰起淡青色光罩，剛好接住了黑霧裏劈來的鎖鏈。
    "嗤——"光罩與鎖鏈相撞的聲響像利刃劃玻璃。
    林閻被震得向後滑出兩步，後背撞上陳老的藥箱。
    陳老正用銀針給王書生紮人中，見他踉蹌，枯瘦的手立刻扶住他胳膊："小閻，你脈門在跳，剛才因果線抽走的不隻是氣，還有......"
    "先顧眼前。"林閻咬著牙打斷他。
    王書生這時嚶嚀一聲醒轉，推了推歪到鼻尖的眼鏡，左手還死死攥著懷裏的布囊——裏麵裝著從幽泉祭司玉牌裏取出的玉鐲。
    他咳了兩聲，布囊鬆開些，玉鐲的紅繩露出來，在風裏晃了晃，"因果核心......碎片......"
    赤焰道人突然用劍鞘重重敲擊地麵。
    鎖鏈的黑霧裏傳來骨骼摩擦的聲響，幽泉祭司的虛影又凝出輪廓——這具被因果律操控的軀殼，竟在強行重組。
    老道人抹了把嘴角的血，聲音裏帶著破風箱似的嘶鳴："得找那張符文！
    萬年前科學修真正宗的《因果律總綱》殘頁，刻著核心圖騰的那張！"
    王書生突然坐直身子。
    他額角的傷口還在滲血，染紅了半副眼鏡，但眼睛亮得驚人："我找到了！"他扯下脖子上的銀鏈，鏈墜是塊刻滿蝌蚪文的青銅牌，"昨晚在古籍裏翻到的，這牌是當年問事倌的信物，背麵......"他翻轉銅牌，月光下，背麵的刻痕突然泛起金光，竟是張微縮的符籙。
    林閻湊過去。
    符籙上的紋路像被揉碎的星河，中間浮著個旋轉的太極圖——正是因果核心的圖騰。
    他伸手觸碰，指尖剛碰到金芒，腦海裏突然炸開赤焰道人教他的符道口訣："以氣引符，以血為媒，破因果者，先破己因。"
    "就是它。"赤焰道人掙紮著站起，左腿的因果線"啪"地繃斷，帶出一串血珠。
    他踉蹌兩步，扶住林閻肩膀，"需要三人同構法陣。
    書生布算，我鎮氣，你引符。"
    王書生已經開始解袖扣。
    他腕間係著七根五彩絲線，那是算師的命索，"我來推衍方位。"他指尖快速掐訣，絲線突然無風自動，在半空擺出卦象，"離位屬火，震位屬動......陳老，麻煩把鎮魂鈴掛到那棵枯樹上。"
    陳老沒說話，隻是把藥箱往沈青腳邊一推。
    縮在樹後的沈青嚇了一跳，抱著藥箱往樹後又縮了縮，目光卻死死黏在林閻手裏的符籙上。
    陳老則扛起鎮魂鈴，踩著焦土往三十步外的枯樹走去。
    他每走一步，地麵的震顫就弱一分——那是鎮魂鈴在鎮壓混沌潮汐的餘波。
    "開始！"赤焰道人低喝。
    他咬破指尖，在林閻掌心畫了道火紋；王書生扯斷一根命索，繞在兩人手腕上；林閻將符籙按在眉心，靈力順著符紋竄遍全身。
    一時間，三人周圍騰起三色光：赤焰道人的金紅，王書生的靛青，林閻的月白，在半空交織成旋轉的光輪。
    光輪剛成型，遠處突然傳來骨骼擠壓的悶響。
    林閻眼角餘光瞥見，黑霧裏的幽泉祭司虛影又凝實幾分，蛇鱗重新爬上脖頸，眼眶裏的幽藍火焰比之前更盛。
    但更讓他脊背發涼的，是頭頂那片火燒雲。
    原本隻露出半隻眼睛的意識巨蟒，此刻竟探出了半截身子——蛇鱗是暗金色的，每片鱗上都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被封印的修士記憶。
    "停。"林閻突然扯斷命索。
    王書生的算盤"當啷"掉在地上，赤焰道人皺眉："怎麽？"
    "黑山老母醒了。"林閻抬頭，巨蟒的蛇信掃過雲層，帶起的風掀得三人衣擺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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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清晰聽見蛇鱗摩擦的聲響裏，混著無數人的低語——有嬰兒的啼哭，有修士的誦經，有女子的嗚咽，像極了生死簿殘頁裏那些未渡亡魂的聲音。
    陰影突然籠罩下來。
    林閻下意識後退，卻撞進一堵冷硬的"牆"裏。
    他轉頭，看見一道身影不知何時立在五步外——是個穿墨綠宮裝的女人，長發裏纏著銀蛇，眼角的鱗片泛著幽光。
    她的目光掃過林閻，掃過赤焰道人，最後落在他掌心的符籙上，嘴角勾起冷笑："小輩們倒有幾分本事。"
    是黑山老母。
    林閻的喉嚨突然發緊。
    他能感覺到生死簿殘頁在袖中發燙，那是殘頁在警示危險。
    赤焰道人的桃木劍"嗡"地出鞘半寸，王書生的命索重新纏上手腕，陳老剛掛好的鎮魂鈴突然劇烈晃動，發出刺耳的尖鳴——連向來冷靜的陳老都變了臉色，手按在腰間的青銅匕首上。
    "以為靠張破符就能阻我？"黑山老母抬手，指尖凝聚起一團暗金色光團。
    林閻看見光團裏有星軌在旋轉，那是被她操控的因果律。
    光團墜地的瞬間，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縫隙，混沌潮汐的嘶吼聲陡然拔高，震得人耳膜生疼。
    "護符！"赤焰道人嘶吼。
    林閻的手再次拍向符籙打印機，這次齒輪轉動的聲音比以往都慢。
    黃符彈出的刹那，暗金光團已經衝到眼前。
    光罩剛成型就出現裂痕，林閻被衝擊力撞得撞在王書生身上，兩人一起摔進焦土堆裏。
    "她在拖延時間。"王書生抹去臉上的土，眼鏡片裂了道縫，"剛才的光團根本沒盡全力。"
    林閻撐著膝蓋站起。
    他看見黑山老母的目光始終鎖在因果核心碎片上，蛇尾在身後緩緩擺動，每掃過地麵，焦土就變成漆黑的腐泥。
    幽泉祭司的虛影此刻完全凝實，因果鎖鏈在他手裏翻湧，鏈環上的咒文亮得刺眼——顯然，黑山老母在等他恢複。
    "小閻。"赤焰道人突然抓住他手腕。
    老道人掌心全是冷汗，"那符需要三魂同引，剛才缺了......"
    "缺了沈青。"林閻轉頭看向樹後。
    沈青不知何時從藥箱裏摸出支短刃，正抵著陳老的後頸。
    她臉色發白，但眼睛裏閃著狠光："幽泉祭司說過，誰拿到因果核心，就能......"
    "沈青！"林閻的聲音冷下來。
    他想起三天前在破廟，這姑娘還紅著臉給他遞過熱水。
    此刻她鬢角的碎發被血黏在臉上，短刃在陳老頸側壓出紅痕，"你知道黑山老母要的是什麽嗎？
    她要的是......"
    "夠了！"黑山老母的聲音像冰錐紮進眾人耳膜。
    她蛇尾一擺，沈青被甩到半空，短刃"當啷"掉在林閻腳邊。
    陳老踉蹌兩步，反手抓住沈青的手腕，卻沒用力，隻低聲道："丫頭，你師父沒教過你，邪術護不住貪心？"
    沈青的眼淚突然掉下來。
    她望著黑山老母，又望著林閻手裏的因果核心碎片，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地麵的震顫突然加劇。
    林閻抬頭，看見幽泉祭司的因果鎖鏈已經完全凝實，鎖鏈末端的咒文正滲出黑紅色光霧——那是要發動全力一擊的征兆。
    黑山老母舔了舔蛇信，目光裏的輕蔑更盛："最後一次機會，交出因果核心。"
    林閻攥緊碎片。
    他能感覺到碎片在發燙，像團燒紅的炭。
    生死簿殘頁的亡魂在袖中呐喊，赤焰道人的劍氣在他經脈裏遊走，王書生的算珠在地上滾了兩圈，停在他腳邊。
    陳老站到他身側，沈青擦了擦眼淚，也默默退到王書生身後。
    "交你媽。"林閻突然笑了。
    他把因果核心碎片按進符籙中心，鮮血順著指縫滲進符紋，"赤前輩，起陣！
    書生，推方位！"
    赤焰道人的桃木劍衝天而起，劍氣撕開雲層；王書生的命索化作流光，纏住劍身；林閻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符上。
    三色光輪再次騰起，比之前更亮，更穩。
    黑山老母的瞳孔突然收縮。
    她蛇尾猛拍地麵，腐泥濺起三尺高。
    幽泉祭司的因果鎖鏈帶著尖嘯刺來，鏈環上的咒文亮得刺眼。
    林閻望著逼近的鎖鏈，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他知道，這一擊之後，要麽他們破局，要麽......
    "轟——"
    光輪與鎖鏈相撞的巨響裏，林閻看見黑山老母的蛇目閃過一絲慌亂。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表情，像極了困在籠中的野獸。
    而在更遠的天際，因果鎖鏈的盡頭，有更濃重的黑霧正在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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