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夢引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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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的篝火劈啪作響,火星子躥上夜空又熄滅,將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林閻蹲在篝火旁,用樹枝撥弄著燒得通紅的炭塊,封印盒就擱在腳邊,裏麵的妖魂仍在輕輕震動,像極了嬰兒的心跳。
"若要真正理解這隻妖物,或許需要進入它的夢境。"王書生推了推眼鏡,筆記本在膝蓋上攤開,筆尖沾著的墨漬在火光下泛著烏青。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紙頁——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林閻記得,上回在破廟分析劍修劍氣時,他也是這樣。
小阿七正把凍得通紅的手往嘴裏哈氣,聞言突然直起身子。
她懷裏的布偶歪著腦袋,斷眼裏的淡青色碎屑在火光下閃了閃。"鑰匙可以帶三人進去,"她從脖頸上摘下個銅鈴大小的鑰匙,鏈子是用紅線編的,"但隻能維持一炷香時間。"
林閻的目光掃過鑰匙上斑駁的紋路——和古籍裏記載的"夢之鑰"分毫不差。
他摸了摸袖中發燙的生死簿殘頁,功德紋路在皮膚下若隱若現。"沈青?"他轉頭看向靠在樹幹上的女子,對方正用軟劍挑著一塊烤得焦黑的紅薯,劍尖在薯皮上戳出個小坑。
"去啊。"沈青抬頭,火光映得她眼尾發紅,像被揉碎的星子,"總不能讓書生和小阿七冒險。"她把紅薯扔給小阿七,軟劍"嗡"地收回劍鞘,金屬摩擦聲驚得篝火旁的飛蛾撲棱棱亂飛。
王書生合上筆記本,指節捏得發白:"我需要記錄因果線在夢境中的形態。"他的聲音比平時更輕,林閻卻聽出了緊繃——這個總把"數據不會說謊"掛在嘴邊的學者,此刻連喉結都在微微發顫。
林閻站起身,拍了拍褲腿的草屑。
他能感覺到心跳比平時快了些,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那種終於要觸到真相邊緣的興奮。"小阿七,"他蹲下來摸了摸女孩的頭,布偶被她攥得溫熱,"要是我們沒按時出來,就用你脖子上的紅繩燒半柱香,知道嗎?"
小阿七用力點頭,睫毛上沾著篝火的灰燼:"阿閻哥哥說的,我都記得。"
三人在篝火旁席地而坐。
林閻閉眼前最後看到的,是小阿七抱著布偶蜷成一團的身影,像朵縮在殼裏的小蘑菇。
黑暗像潮水般漫上來。
再睜眼時,腐葉的腥氣裹著若有若無的哭嚎鑽進鼻腔。
林閻眯起眼——他們站在一片荒蕪的森林裏,樹幹上爬滿青灰色的苔蘚,枝椏交錯如利爪,將天空割成細碎的光斑。
"這邊。"沈青的聲音從左側傳來。
她的軟劍已出鞘,劍尖垂著的紅穗子在風裏晃,"哭聲是從那邊來的。"
林閻摸向腰間的法醫工具箱——此刻它已化作靈異羅盤,指針瘋狂旋轉。
王書生的筆記本不知何時出現在手裏,他正用鋼筆在紙上速記:"溫度比現實低三度,空氣濕度92,符合古籍中"記憶之境"的環境特征。"
三人循著哭聲前行。
越往裏走,哭嚎聲越清晰。
林閻看見樹影裏有模糊的輪廓蜷縮著,有的長著蛇尾,有的脖頸上掛著鎖鏈,見他們靠近便驚惶後退,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這些是......"沈青的劍尖輕輕挑起一團半透明的霧氣,霧氣裏浮著半張人臉,"被封印的妖物殘魂?"
"記憶碎片。"王書生的鋼筆尖戳破了紙頁,"它們隻是這隻妖物記憶裏的投影,沒有自主意識。"
哭聲突然拔高,像嬰兒被捂住嘴的悶哼。
三人穿過最後一片荊棘,一座破敗的廟宇出現在眼前。
廟門倒在地上,門楣上的"玄靈宮"三個字褪得隻剩白茬。
殿內供桌上的神像蒙著厚厚的灰,麵容模糊,隻看得出是位女子,右手虛握著什麽,左手腕纏著斷裂的鎖鏈。
"你們這些凡人也敢闖進來?"
沙啞的戲謔聲從頭頂傳來。
林閻抬頭,隻見一個穿墨綠長袍的老者坐在房梁上,腳邊堆著七八個酒壇,酒氣混著腐葉味直往人鼻子裏鑽。
他的眼睛是渾濁的灰白色,卻泛著狡黠的光,像隻成了精的老狐狸。
"你是誰?"林閻的手按在生死簿殘頁上,功德紋路開始發燙。
老者打了個酒嗝,酒壇"骨碌碌"滾下來,在供桌前摔得粉碎。"我是誰不重要,"他晃了晃腿,鞋尖掛著的銅鈴叮鈴作響,"重要的是你們看到的東西。"
話音未落,神像表麵裂開蛛網般的細紋。
林閻聽見沈青倒抽冷氣的聲音——那些裂紋裏滲出淡金色的光,像融化的蜜。
光中浮現出影像:
混沌的天地間,無數身影在廝殺。
有背生雙翼的神魔,有手持仙劍的修士,有青麵獠牙的妖物。
最中央的高台上,七位白發老者圍著一座青銅巨鼎,鼎身刻滿林閻從未見過的符文。
他們的手按在鼎上,鮮血順著紋路流入鼎中,空中漂浮的"因果"二字逐漸凝實,像被抽絲剝繭般注入鼎內。
"這是......"王書生的鋼筆"啪嗒"掉在地上,"山海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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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突然扭曲。
林閻感覺有隻無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後頸,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再睜眼時,三人已回到營地。
篝火還在燒,小阿七趴在石頭上睡得正香,布偶掉在她腳邊,斷眼裏的淡青色碎屑閃著幽光。
"因果律不是天生的,是被製造出來的。"林閻摸著發漲的太陽穴,這句話突然在腦海裏炸響,像有人拿錘子敲他的天靈蓋。
王書生顫抖著撿起筆記本,紙頁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因果律引擎......初代修真者用神魔與妖物的魂魄,甚至可能包括他們自己的命魂,鑄造了這東西......"他的聲音突然哽住,"我們現在麵對的,是一場被設計好的輪回。"
沈青沒說話。
她盯著自己的手,指節捏得發白,腕間的軟劍在劍鞘裏輕輕震動,像在回應什麽。
小阿七揉著眼睛坐起來,布偶被她抱在懷裏:"我夢見鑰匙也在發光......它好像在找什麽東西。"
林閻看向腳邊的封印盒。
妖物的眼睛本是渾濁的灰白色,此刻卻閃過一絲清明,像蒙了灰的鏡子被擦了一下。
他伸手觸碰盒蓋,指尖剛碰到木頭發燙的表麵,就聽見裏麵傳來極輕的、類似歎息的聲音。
"該睡了。"林閻站起身,把封印盒抱進帳篷,"明天還要去查劍閣的舊檔案。"
沈青跟著站起來,腳步有些虛浮。
林閻注意到她經過篝火時,影子在地上晃了晃,像被風吹散的煙。
他想問什麽,卻見她低頭撥弄著劍柄上的紅穗子,輕聲說:"我去守夜。"
夜越來越深。
林閻裹著毯子躺著,聽著帳篷外沈青的腳步聲。
她平時走路輕得像貓,此刻卻每一步都踩得很實,像在確認什麽。
他翻了個身,看見月光透過帳篷縫隙照在沈青臉上——她站在篝火旁,盯著跳動的火焰,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林閻剛要起身,就聽見小阿七在睡夢中呢喃:"姐姐的影子......好長......"
他頓了頓,又躺回去。或許是太累了,他想。等明天天亮就好了。
營地一夜無事。
第二日清晨,林閻掀開帳篷簾時,晨霧正漫過草尖。
沈青坐在篝火旁,頭發亂蓬蓬的,眼神發直地盯著手裏的軟劍。
劍鞘上的紅穗子被扯得七零八落,像團被揉皺的血。
"沈青?"林閻走過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猛地抬頭,眼底布滿血絲,像隻被驚醒的獸:"啊?
哦......我沒事。"
但林閻知道,她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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