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命運容器,誰為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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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閻的靴底碾過營地鬆軟的草皮時,篝火的暖意才真正裹住他。
    懷裏的小七還在昏睡,發頂那串辣椒掛墜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搖晃,沾著辣油的指尖蹭在他衣襟上,留下幾點暗紅的印記——像極了白棺屍變那晚,他用紫外線燈照穿屍毒菌時,那些在光線下蜷縮的血珠。
    \"林閻。\"
    冷冽的聲音從篝火另一側劈開夜色。
    白無瑕立在陰影與火光的交界處,鎖魂鏈纏繞在她腕間,鏈頭的青銅骷髏在月光下泛著幽藍,那是幽冥殿主的標記。
    她的白衣沒有沾半分塵灰,發間銀簪卻歪了半寸——這是林閻熟悉的破綻,每次她心緒翻湧時,銀簪總會不聽話。
    \"交出火種。\"她向前一步,鎖魂鏈突然繃直,青銅骷髏張開嘴,露出淬了幽冥寒鐵的利齒,\"你已成容器,若不剝離它,遲早被命運吞噬。\"
    林閻腳步微頓。
    他能感覺到心口的火種在發燙,不是灼燒,而是某種活物般的悸動,像小七第一次塞給他辣鴨脖時,那隻被幽泉孢子改造過的手,掌心也是這樣的溫度。
    他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女孩,又抬頭望向白無瑕:\"你還是老樣子,隻信控製。\"
    \"控製總比被控製好。\"白無瑕的鎖魂鏈驟然加速,青銅骷髏擦著林閻肩頭掠過,在他心口三寸處懸停。
    鏈身泛起黑霧,那是幽冥殿特有的\"鎖命咒\",專克活人魂魄。
    林閻聞到了熟悉的冷梅香——白無瑕總在鏈頭抹這種香膏,說是能鎮住鎖魂鏈裏的怨鬼。
    \"它......在跳動。\"
    細微的呢喃從林閻懷裏傳來。
    小七不知何時醒了,她的瞳孔縮成針尖,指甲深深掐進林閻手腕,\"它在找出口,像困在玻璃罐裏的螢火蟲,撞得頭破血流......\"她突然尖叫,聲音像被砂紙打磨過的鐵片,\"它要出來!
    它要出來!\"
    陸九娘的短刃\"噌\"地出鞘。
    走山客的法器裹著紅繩,刀身刻滿鎮山符,此刻正指著白無瑕:\"誰敢動他,先問過我這把"破山"。\"她的發梢沾著白天翻山時的草屑,說話時鼻翼翕動,像頭護崽的母豹——林閻記得今早她翻老狗刨墳的土堆時,也是這副眼神。
    白無瑕的鎖魂鏈震顫起來。
    黑霧中滲出點點金芒,那是火種在抵抗。
    林閻感覺體內有團火在往上湧,是變量餘火,上次在天機閣密室對抗饕餮羊靈時,這火曾燒穿了幽泉孢子的侵蝕。
    兩種力量在他血管裏交織,皮膚下的金紋如活過來的蛇,沿著脖頸爬上耳後。
    \"她是對的。\"
    墨千機的聲音從左側林子裏傳來。
    他不知何時站在一棵老槐樹下,手裏捏著半塊破碎的羅盤,指針還在瘋狂旋轉。
    這個因果律研究者的唇角沾著血,顯然剛才十二燈盞炸裂時受了傷:\"火種承載著萬年前的因果律,你若不掌控它,它會先吞噬你的神智,再撕裂你的魂魄。\"
    林閻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老瞎子第一次見他時說的話:\"命運像條河,有人想當堤壩,有人想當船。
    你啊,像塊石頭。\"此刻石頭底下的暗流正翻湧,他甚至能聽見因果律的低語,像無數人在同時說話,卻又聽不清內容。
    \"容器,不該是命運的奴隸。\"
    枯枝點地的聲音從更深處的山林傳來。
    老瞎子拄著那根帶青苔的拐杖,一步步走出陰影。
    他的盲眼蒙著灰布,卻像能看見林閻胸口的金紋:\"當年山海戰役,神魔爭的不是因果律,是"容納因果"的資格。
    他們爭著當容器,最後全被因果撐爆了。\"
    林閻感覺有冰涼的觸感落在心口。
    老瞎子的枯枝尖點在他鎖骨下方,青苔簌簌掉在他衣襟上:\"現在輪到你了。
    要麽掌控它,讓因果為你所用;要麽......\"枯枝劃過他喉結,\"被它燒盡,連渣都不剩。\"
    小七突然抓住林閻的手。
    她的指甲還在滲血,卻把掌心的辣椒末按在他手心裏:\"辣......辣死它。\"女孩的眼睛亮得反常,像幽泉孢子在她眼底發光,\"上次用辣椒素,饕餮羊靈就怕。\"
    陸九娘的短刃往前又送了半寸:\"老瞎子說的對,你不是那些神魔。
    你是林閻,是能把紫外線燈改成驅鬼燈的林閻,是能用符紙打印機印出九霄雷符的林閻。\"她的刀尖微微發顫,\"你要是被吞了,誰來幫我找走山客失傳的"鎮龍脈"?\"
    白無瑕的鎖魂鏈突然鬆了。
    黑霧退進青銅骷髏的眼窩,她望著林閻,銀簪終於徹底歪到耳後:\"我......見過太多被因果吞噬的人。\"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你總說我隻信控製,可你不知道,當年我師父就是這樣......\"
    林閻閉上眼。
    生死簿殘頁從他掌心浮起,金光照亮所有人的臉。
    他想起第一次用殘頁超度白棺裏的屍煞時,功德點在殘頁上凝成星子;想起老狗刨墳那晚,小七塞給他辣鴨脖時說\"吃辣能壯膽\";想起白無瑕第一次用鎖魂鏈救他時,鏈頭的冷梅香混著血味......
    火種在他心口翻湧。
    這次他沒有抵抗,而是順著功德之力的牽引,像引導符紙裏的靈氣那樣,把因果律往丹田引。
    金紋流動的速度慢了,溫度從灼人變得溫和,最後像團被揉軟的光,穩穩沉在氣海。
    \"我不是容器。\"林閻睜開眼,眼底有金芒閃過,又很快隱去,\"我是......命運的見證者。\"
    白無瑕的鎖魂鏈\"當啷\"落地。
    她盯著林閻心口——那裏的金紋正緩緩隱沒,隻留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印記。
    墨千機的羅盤突然停止旋轉,指針指向北方,他低頭看了眼,臉色驟變。
    老瞎子的枯枝在地上畫了個圈。
    青苔混著泥土,圈裏浮現出模糊的山水紋路:\"因果律穩了,但鑰匙還在。\"他轉身往山林裏走,聲音越來越遠,\"真正的鑰匙,在當年山海戰役的戰場。\"
    小七打了個哈欠,又昏過去。
    她的辣椒掛墜晃了晃,掉在林閻腳邊。
    陸九娘收起短刃,蹲下身撿那掛墜,指尖在紅繩上摸了摸:\"這串辣椒是我去年在西南山村裏買的,說是能鎮邪。\"她把掛墜塞回小七發間,抬頭時笑了,\"看來真有用。\"
    林閻摸了摸心口。
    那裏還留著火種的溫度,像塊被捂熱的玉。
    他望向北方——墨千機的羅盤指針正指向那裏。
    山風卷著槐花香吹過營地,遠處傳來夜梟的叫聲,像某種暗號。
    \"接下來......\"他低聲道,聲音被風吹散,\"我該去找那個真正的鑰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