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走的人不該回頭,但棺材會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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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的風仿佛有了生命,卷起沙粒,打在每個人的臉上,帶著一種刺骨的涼意。
老癲道和秦九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閻身上,等待著他的決斷。
這片金葉指出的方向,已然超越了他們過往對“無名之野”的所有認知。
林閻沒有猶豫,將那片脆弱卻堅韌的金葉小心收好,沉聲道“走。”
三人一鬼,再次踏上征途。
腳下的流沙吞噬著他們的聲音,四周是無邊無際的死寂。
然而,就在這片絕對的安靜之中,一陣若有似無的鈴聲,突兀地鑽入了他們的耳朵。
叮鈴……叮鈴……
那聲音清脆,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沉悶,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在耳邊直接響起。
秦九棺停下腳步,側耳傾聽,眉頭緊鎖“駝鈴?”
可放眼望去,地平線上空無一物,隻有被風吹拂的沙丘輪廓。
鈴聲仍在繼續,不急不緩,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坎上。
“不對!”老癲道猛地捂住耳朵,臉色瞬間煞白,額上青筋暴起,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這不是駝鈴……這不是給活人聽的……是棺材在響!”
他的話音未落,墨三姑眼中那抹淡淡的紅光驟然亮起。
她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瓷瓶,指尖蘸取了些許黏稠的黑色屍油,小心翼翼地塗抹在自己的眼皮上。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眼前的世界已然不同。
在凡人肉眼無法企及的遠處沙丘之上,一隊通體雪白的駱駝正排成一線,緩步而行。
它們的身形在蒸騰的陽氣中顯得有些虛幻,如同鬼魅。
詭異的是,每一隻白駝的駝峰之上,都穩穩地馱著一口沉重的黑木棺材。
那些棺材的棺底,赫然雕刻著與“無名之野”那三口神秘秘棺一模一樣的繁複紋路。
“他們來了。”墨三姑的聲音幹澀,帶著一絲顫抖。
話音剛落,前方的沙霧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撥開,一個高大佝僂的身影從中緩緩走出。
那人身披破舊的皮襖,滿臉風霜,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隻渾濁的獨眼,像是沉澱了千年的沙塵,看不到任何情緒。
他就是駝隊的主人,駝爺。
駝爺的腳步停在距離他們十步之遙的地方,那隻獨眼在林閻身上打了個轉,隨即伸出幹枯的手,遞過來一塊獸骨打磨的骨牌。
骨牌呈暗黃色,正麵深刻著一個血紅的“閻”字。
“有人付了陰錢,要我運三十六件陰貨。”駝爺的聲音沙啞幹澀,如同兩塊砂石在摩擦,“目的地——你腳下。”
林閻接過骨牌,入手冰涼。
他翻到背麵,隻見上麵用更小的字體,刻著三行字
代死者三。
承災者一。
替命者……未知。
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刀尖剜出來的,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秦九棺動了。
他緩步走向那緩緩靠近的駝隊,目光鎖定在最末尾的那口棺材上。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觸碰那冰冷的棺木。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及棺木的瞬間,那口黑棺竟像是活物一般,隨著它身下的白駝微微向後退了半步,發出一聲沉悶的震動。
它在躲避秦九棺,如同遇見了天敵。
這一幕讓駝爺的獨
林閻的視線從骨牌上移開,心中已然明了。
這不是簡單的運送,這是一場針對他的,精心布置的殺局。
三十六口棺材,對應著某種惡毒的陣法,而骨牌上的字,則是這個局的核心。
他沒有絲毫慌亂,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形似老式拍立得的金屬儀器。
這是他的獨門法器——符籙打印機。
他小心翼翼地揭開一角,露出一張泛黃的殘頁,上麵隱約可見“生”“死”二字,正是生死簿的殘頁。
他將殘頁作為底片放入機器,手指在機身上飛速敲擊了幾下。
“嗤——”
一張閃爍著微光的符紙被打印出來,符文複雜,核心是一個“錨”字。
這是他以自身對生死法則的理解,創造出的“記憶錨符”。
他將符紙一把按在自己的心口,符紙瞬間融入皮膚,消失不見。
做完這一切,他抬頭看向墨三姑“三姑,用你的屍語術,敲響它們的駝鈴。”
墨三姑點頭,她閉上眼,雙唇無聲翕動,一股陰冷的氣息從她身上彌漫開來,化作無形的波紋,精準地撞向了最前方那隻白駝脖子上的銅鈴。
“叮——”
一聲輕響,比之前聽到的更加清晰。
幾乎在同一時間,林閻胸口的皮膚下,那張看不見的符紙上,憑空浮現出一幅模糊的畫麵陰冷潮濕的地窖裏,年幼的自己被鐵鏈鎖住,眼中滿是恐懼與倔強。
墨三姑再次催動屍語術。
第二聲鈴響。
符紙上的畫麵變換一場寂寥的葬禮,母親的棺木停在院中,沉重無比,卻無一個族人前來抬棺,隻有少年林閻單薄的身影在雨中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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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聲。
畫麵再變家族祠堂燃起衝天大火,無數牌位在烈焰中化為灰燼,火光映照著少年那張沒有表情的臉。
一幕幕,全是林閻深埋心底最痛苦的記憶。
它們是真實的,卻又比真實多出了一絲詭異的“刻意”。
這些記憶碎片被精準地挑選出來,剝離了所有溫情的片段,隻剩下孤立、背叛與災厄。
它們被串聯在一起,仿佛在構建一個天生就該被詛咒、被拋棄的靈魂模板。
林閻猛然睜開眼,眼中寒光一閃“我明白了……這些記憶,是被篩選過的‘標準命格’!”
對方不是要殺他,而是要“定義”他!
用他自己的過去,鑄成一個名為“命運”的牢籠。
就在他想通這一點的瞬間,駝隊停下了腳步。
最前方的那口棺材,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棺蓋“嘎吱”一聲,自行滑開。
裏麵沒有屍體,也沒有任何陪葬品,隻有一麵古樸的青銅鏡,靜靜地躺在棺底。
鏡麵光滑如水,卻在棺蓋開啟的刹那,亮了起來。
鏡中緩緩映出的,是“林閻”的身影。
那個“林閻”穿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衣服,長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但嘴角卻噙著一抹森然而詭異的微笑。
鏡中的“林閻”嘴唇微動,一道冰冷的聲音直接在林閻的腦海中響起“我,才是該活下來的那個。”
這是用三位代死者的記憶碎片,加上一位承災者的厄運,共同拚湊出的,一個完美的“林閻”。
一個符合他們預設劇本,承載了一切“命定”之災的贗品。
隻要林閻的意誌稍有動搖,認同了這份“命運”,鏡中的贗品就會取而代之。
林閻看著鏡中的自己,卻出奇地平靜。
他沒有說話,隻是抬起手,用指甲劃破了自己的掌心,殷紅的巫血瞬間湧出。
他毫不猶豫地將沾滿鮮血的手掌,一把按在了冰冷的鏡麵上。
“滋啦——”
如同滾油潑上烙鐵,鏡麵冒起一陣青煙。
鏡中那個“林閻”得意的笑容瞬間凝固,轉為驚恐。
在他的臉上,清晰地浮現出三道猙獰的,仿佛用粗糙麻繩縫合起來的線痕!
一道劃過眉心,一道橫貫鼻梁,一道從嘴角咧到耳根。
那正是由三名素不相識的代罪者的記憶,強行拚合在他臉上的痕跡。
“你們想用別人的記憶和災禍,造一個我?”林閻看著鏡中那張扭曲的臉,發出一聲冷笑,“可你們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真正的命,從來不按劇本走!”
話音落,他五指發力,猛然一握!
“哢嚓!”
青銅古鏡應聲而碎,化作無數碎片,四散飛濺。
鏡中那張驚恐的臉,也隨之分崩離析。
駝爺那隻渾濁的獨眼深深地看了林閻一眼,默默地調轉了駝隊的方向,拉著身後三十五口沉默的棺材,緩緩走入風沙之中。
一個沙啞的聲音順著風飄了過來“陰貨送到,錢已收,命不收。”
秦九棺不知何時走到了林閻身邊,從懷中摸出三枚漆黑如墨的黑檀釘,以極快的手法,將它們分別釘入了三人腳下的沙地之中,圍成一個穩固的三角。
沙地之下,似乎有什麽躁動的東西被瞬間鎮壓了下去。
林閻望著腳下被風沙漸漸掩埋的鏡子殘片,每一片都曾映照出他過去的痛苦。
他輕聲開口,像是在對秦九棺和老癲道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他們想用別人的死,來定我的命。”
風,驟然變大,卷起漫天黃沙,徹底將那些碎片掩埋得一幹二淨。
沙丘的輪廓在風中變幻,仿佛整個荒原都在因他剛才的話而呼吸。
林閻抬起頭,望向那片金葉指引的,更深的未知。
“可我走的路……”他的聲音在狂風中飄散,卻異常清晰,“從不靠命格相認。”
風沙之下,似乎有什麽東西,正隨著他的話音,應和著,蠢蠢欲動。
這片詛咒與希望交織的土地,因他的到來,正發生著無人預料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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