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天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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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
    槍棍相交,火花迸濺。
    “滾開!”
    宇文汗魯不想和鄧清糾纏,掄起銅棍便砸。
    當當當!
    他力量極大,加之立功心切,攻勢猛烈霸道,一連幾棍,敲得鄧清手臂發麻。
    周圍親護也即刻助戰,想要踏碎鄧清。
    左右漢軍連忙相持。
    鄧清不敢退縮,咬牙死戰。
    “我來!”
    喝聲響起,趙佐馬到,一槍刺出。
    那槍又狠又快,撕的風聲作響,宇文汗魯心頭大駭,即刻側身:“是你!”
    他想起來了。
    當日殺王頡時,他也見過這般犀利的槍法,險些奪走了他的性命。
    他沒有別的法子了,隻能盡力側身躲過。
    銀槍撕開厚鎧,在他臂膀上擦了過去,肉被瞬間擦掉,血水頃刻滾出。
    鄧清目中狠芒一放,撇了自己的槍,趁勢抱住了宇文汗魯的銅棍。
    宇文汗魯頭皮發麻,趕緊鬆手,同時往後倒去。
    砰!
    趙佐的槍再一次落下,砸在宇文汗魯的戰馬背上。
    那馬一聲哀鳴,就此塌倒。
    望著落地的人,趙佐伸手到腰間……卻是摸了個空。
    原來,佩劍在此前的廝殺中遺失了。
    摸劍不中,他才出槍複刺。
    這個遲疑功夫,宇文汗魯在地上接連翻滾,滾到自己部眾腳下,險險撿過一條性命。
    趙佐追了過來。
    要靠他一人之力,打崩敵人大軍,那不現實。
    但宇文汗魯是個契機。
    隻要壓著他,讓他一路狂奔,敵軍將自行潰去。
    手臂帶傷、兵器與戰馬俱失,對方又追的緊,任由宇文汗魯再如何了得,也難以返身再戰,隻能不斷狂奔,借親護攔遮。
    如此,兩將一追一趕,將雜胡之軍徹底攪亂。
    “殿下!”
    河對岸,呼聲又起。
    但見旗幟招展,王驥、皇甫超逸帶著騎兵趕到了。
    看到周徹還活著,王驥喜極而泣:“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皇甫超逸一言不發,隻是驟馬狂奔渡河。
    追兵看到這一幕,哪裏還有戰心?各自掉頭奔命。
    周徹轉過身來,凜然喝道:“此刻從我者而擊敵者,過往之罪,一律不究!”
    聽到這話,離的近的雜胡部隊,自忖難以脫身,大片投降。
    而周徹曆來說一不二,信譽值錢,等到這話傳過去,遠處的人也開始陸續請降……
    ——西河城。
    秦度雖傷,晝夜不歇,輕騎趕到此處。
    見到老對手,褚飛皮笑肉不笑:“秦將軍,聽聞你負傷在身,不好好歇著,來這裏作甚?”
    秦度麵色蒼白,疆場負的傷,尤其是內傷,不是那麽好複原的。
    史書中的名將,多是短命之人,從疆場退下後飽受種種舊創折磨。
    秦度此番之傷,已成根深蒂固之姿。
    這對褚飛來說,是個好消息。
    並州是國家重地,秦度這個樣子注定挑不起擔子來,那最終還是得交給自己。
    再說了,此人靠山已沒,拿什麽和自己爭?
    秦度走到主位上落座下來。
    褚飛身邊,幾個武人往前走出半步,卻被褚飛攔下。
    “怎麽?”秦度抬起頭,冷冷的掃過他們:“這裏我坐不得?”
    “秦將軍說笑了。”褚飛嘿嘿一聲:“您是並州六營主將,哪有您坐不得的道理。”
    秦度微微點頭:“朝廷的製度,看來在褚將軍這裏,還沒完全失效。”
    “將軍這是什麽話!”褚飛驚而失色,道:“我等吃的是國家俸祿,是替天子、替朝廷辦差,自然會依製度辦事。”
    啪!
    秦度的手在桌案上一落,怒氣同時拔起:“既然是依製度辦事,你為何會在這裏!?”
    褚飛眯起了眼睛,當中寒光閃爍:“將軍的話,我不太明白。”
    “殿下有令,讓你率軍從南邊進兵策應。”秦度目中滿是殺意:“可我看西河城中,一兵未動,這是為什麽?”
    褚飛向東邊抱拳,道:“我收到太尉節令,命我部按兵不動,我怎敢忤逆上命?”
    “此事殿上早有定論:逐級指揮!臨陣需以六皇子之命為先!”秦度厲聲道。
    褚飛眼睛稍轉,立馬道:“此後,我並未再收到殿下命令。”
    秦度目光一寒,直勾勾的盯著他:“是嗎?”
    “千真萬確,此事如何作假?”褚飛環顧左右:“不信的話,將軍可以問問其他人。”
    “褚將軍之言皆是實情!”左右將校立馬道。
    他們都是參與者,鍋要是砸下來,誰也躲不開。
    秦度冷笑一聲,道:“是這樣最好,如果不是這樣,隻怕太尉也保不住你們!”
    秦度未再提此事,而是道:“留下三千人守城,其餘的隨我北上平定關。”
    “不行。”褚飛直接拒絕。
    “你說什麽?”秦度手扶劍柄,有起身之意。
    褚飛膽子再大,也不敢陰掉上官,便道:“我說過,我此前收到了太尉節令,命我守住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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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西原大舉入侵,定陽全郡淪陷,六皇子部也已大敗。”
    “倘若守軍輕出而敗,使西河有失,誰人擔責?”
    秦度怒道:“自有我在!”
    “秦將軍願意擔責,我卻不忍心看到西河百姓遭受戰亂、也不忍見將士和國家再冒險。”褚飛搖頭依舊,道:“不過,將軍是我上官,我難以忤逆。不如將軍再請命於太尉,如果他願意收回此前命令,我自然照做。”
    說著,他從胸口取出一封文書,按在秦度身前的桌案上:“否則,這節令之重,誰人敢逆?”
    “陛下的命令,你便敢逆了嗎?”
    一道聲音響起,門口一人走了進來。
    褚飛一看,立時大驚,連忙迎上來行禮:“後將軍!您……”
    “不要多問。”袁達一擺手,道:“你照他的意思快些辦吧。我來此處,便是奉了陛下之命,負責督促西河這邊接應到六皇子殿下。”
    褚飛愣在原地。
    袁達看了坐在裏麵的秦度,在褚飛耳邊低語道:“換句話說,如果六皇子此前不在了,那與我無關。”
    “如果六皇子還活著,而且因為西河這邊接應不當出了什麽意外,我要擔首責,你明白嗎?”
    這就是他過來的意義所在。
    隻要兵權拿到,事有人會辦——麵前的秦度。
    但前麵有人辦事,後麵的人依舊可以使壞——可現在褚飛要是使壞,袁達就得跟著倒黴。
    他能不把褚飛盯死了?
    “這……”褚飛急了。
    是,他是沒打過平定關去,但不代表他是瞎子聾子。
    他在這經營了這麽多年,能沒有幾個眼睛耳朵?
    周徹在平定關北被迫轉頭的事,他早便知道了!
    他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周徹死在定陽境內。
    褚飛要周徹死,而袁達要周徹活……這根本不可調和!
    袁達位高權重,又攜帝命而來,褚飛拿什麽和他鬥?
    袁達沒有再理會他,而是詢問秦度:“秦將軍,需要我一同去嗎?”
    秦度起身,對於麵前這位九卿級重將,他沒有失禮,而是抱拳道:“平定關我自領兵去,有勞後將軍替我守住後方。”
    “可。”袁達點頭。
    秦度自褚飛身邊走過,伸手一拍他的肩膀:“殿下活著,一切還好說。”
    “真有萬一,你躲不過去的!”
    褚飛麵色如常。
    等秦度走後,他才一聲冷笑:“拿我當三歲稚童呢?”
    “褚將軍。”袁達又打破了沉默,道:“這幾日,我便住在此處了,糧草軍機之事,希望你能好好配合。”
    這是,要直接把權力拿過來了。
    褚飛沒法拒絕,隻能俯身:“是。”
    待他離開後,幾個心腹方才憤恨開口:“這後將軍是怎麽了?他不是跟咱們站一塊的嗎?”
    “隻怕是朝中出了什麽端倪。”褚飛搖了搖頭。
    “我們該怎麽辦?”定陽校麵露憂色:“當真如秦度所言,如果六皇子出事了……”
    “他是故意嚇唬我們。”褚飛冷笑:“六皇子真要不在了,這事還怎麽追究?秦度沒了靠山,一個殘廢還想支撐多久?”
    “可六皇子萬一要是活著……”
    “我看他活不了!”一人接過話頭,道:“都過去多少天了,被圍著多日子,西原人能摁不死他?!”
    褚飛看了他一眼,點頭:“言之有理。”
    秦度從城中挑出一萬五千人馬。
    拿到兵權的第一時間,他便組建了一支精銳斥候隊伍。
    “你們的任務,便是摸到平定關以北,找到六皇子所部的蹤跡。”
    “向他傳訊,就說我將帶兵從外策應,讓他領兵速往南走。”
    看著麵前立的整齊的精銳斥候,秦度伸出一根手指:“能做成這件事的,功勞在我之上,為軍中第一!都聽清了嗎?”
    “聽清了!”
    “立刻出發!”
    ——定陽城。
    紫鎮東接管城池後,他片刻未歇,抓住夜的空隙,命人將城中房料拆來。
    又動員人力,挖掘大量泥土。
    他先讓人用木頭搭起框架,再讓人往裏填入泥土,然後潑上水……沒錯,他要借天寒地凍,對城池完成一種臨時修複。
    在木架搭好,泥土還沒填好之際,探子傳來消息:追兵到了。
    紫鎮東思考之後,命副將守城,自領兵千人向東而行,於二十裏處駐下。
    他又將兵三分,領五百堵在於正前方列陣,餘者持旗隱於兩側山地、林中。
    呼延豹率先趕到。
    他親自來到陣前,看紫鎮東陣勢,出言道:“小孩,你在玩什麽把戲?”
    紫鎮東也不回答,而是忽然下令:擂鼓!
    轟!
    隨著鼓聲響起,紫鎮東率部衝了起來。
    兩側軍旗,也一同移動。
    呼延豹目光猛地一縮!
    “將軍!對方如此大膽,隻怕有伏兵在!”左右於他道。
    呼延豹怒道:“萬一是詐呢?!”
    話音剛落時,一枚鐵膽飛來,將方才說話之人打下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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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豹愈怒,就要上去廝殺,另一人則拉住了他:“您忘了嗎?他前邊還有兩路人馬,肯定匯合在一塊了,何須用詐?彼輩必是知道困城難守,便主動出戰,意圖勝我們一陣,也好搶些東西去!”
    呼延豹立時恍然:“有理!”
    是的,對方沒有使詐的道理,他們隻是缺糧缺後勤,短時間並不缺人啊。
    這時候,紫鎮東已趕到他跟前,一刀切了上來。
    “小兒欺人太甚!”呼延豹大怒,格住紫鎮東兵器,一刀還劈回去。
    往日紫鎮東交戰時,多以刀擊、以盾守,打法嚴密,如銅牆鐵壁。
    而今日大有不同——他棄盾不用,隻揮刀、隻進攻、宛如搏命,大有非拿下呼延豹不可之意。
    呼延豹心驚膽戰,愈發斷定對方有埋伏,不敢戀戰:“走!”
    “追!”
    紫鎮東策馬狂奔在前,連聲大喝:“都跟上我,不要讓他們跑了!”
    軍士們不明所以,自家就這麽點人,哪來的勇氣追人家?
    可看著主將已經追了上去,他們不跟也不行,於是拿出了截擊的勇氣,瘋狂向前。
    “將軍,輜重!”呼延豹的人來報。
    呼延豹回頭看了一眼,牙一咬:“東西不多,丟給他們就是,先走!”
    “是!”
    等西原軍跑遠,紫鎮東的人連忙下馬,興奮滿地撿東西。
    呼延豹跑出一段路,才碰上趕來的宇文拔都。
    “我們一同回去看看。”宇文拔都道。
    “將軍,快走!”
    哨探趕緊來報紫鎮東:“西原軍回來了。”
    紫鎮東稍作思索,道:“上馬!”
    等諸軍上馬,打算往西邊跑回城時,紫鎮東又忽然下令:“向東,出擊!”
    諸軍一聽,頭皮發麻,但還是跟了上去。
    宇文拔都、呼延豹剛來查探情況,一看紫鎮東這架勢,人也懵了。
    “他好大的膽!”
    宇文拔都驚道。
    “走到定陽,他們走無可走了,還是要尋求決戰。”呼延豹道:“王子,我們還是得按照此前打法,犯不著讓困獸咬上一口。”
    宇文拔都看了他一眼,點頭:“有理。”
    “撤!”
    如此,紫鎮東帶著人從容撤去。
    他來人不多,馬匹更少,隻能撿一些隨軍幹糧。
    不過這對於幾乎斷糧的紫鎮東而言,多少有些作用。
    經此兩戰,麾下將士,對於這個少年的認可度更高了。
    宇文拔都、呼延豹兩人不敢大意亂進,而是廣灑探子,摸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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