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自謝嗣位,以身死罪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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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豹親去伏兵處看。
    隻見地上足跡寥寥,立馬反應過來:自己上當了!
    他大怒,即刻推兵而進,距城極近時,又得到了新的消息:漢軍早已分兵,大批人馬往南去了。
    “咱兩讓那孩子耍了……”宇文牙都要咬碎了:“攻城!”
    “你看。”
    抵近城下,呼延豹再抬手。
    原本缺漏的城門,徹底被凍土牆封死。
    這定陽城,竟然可以守了!
    這個時候,兩人哪還反應不過來?
    這小子用盡手段,為的就是拖延,用這法子修好城牆。
    城牆修好了,他又能拖更久了……
    他就幾千人啊!
    “管他有牆沒牆,給我硬打!”宇文拔都是徹底惱了。
    凍土牆雖然起的快,但弱點也明顯,因低溫不夠穩定,所以這種牆體較為脆弱,用炮車和攻城車能打出缺口來!
    加之,紫鎮東缺少糧食、兵馬不足、也沒有箭矢!
    似乎他的奇策,最終依舊逆轉不了大局——逆轉了!
    因為離奇的事發生了:張伯玉突然回來了!
    紫鎮東也懵了。
    而後,一股悲傷的情緒在他心中蔓延開來……隻怕,已確認了殿下……
    “殿下已和王將軍匯合!”
    多日以來,張伯玉都是滿麵愁容,如今愁緒盡掃,麵露笑意:“殿下傳令,命我先回定陽,與你共同守城。”
    “他去了何處?”
    “南邊。”
    張伯玉臉上笑意收斂,有些沉重的一歎:“一路走來,損失慘重,殿下不願放棄……想回頭看看,是否還有幸存者。”
    ——南邊,棄水河以南。
    宇文汗魯失敗,周徹一令之下,大批雜胡竟真的倒戈。
    這些人戰力依舊上不得台階,投降周徹隻是為勢所屈罷了。
    但他們給周徹和王驥帶來了極重要的東西:糧草!
    雖然隻是隨軍之糧,隻夠幾日供應,但對周徹而言,這些足以解他燃眉之急。
    “不要給宇文汗魯整兵的機會!”
    貫徹周徹此念,司馬震率河內騎士一路狂攆宇文汗魯不止。
    宇文汗魯沒有半點法子,隻能一路抱頭狂奔,根本沒時間組織兵力。
    於是乎,所逃遁之處,各路人馬,猶如風中落葉,四散而去,徹底崩潰。
    周徹亦隨軍速行。
    沿途,趙佐將離開雒京後,所發生的種種皆告知周徹。
    “我知殿下入定陽後,便單騎隨來。”
    “誰知局勢突然天翻地覆,定陽之地,遍地都是西原人……”
    為了規避敵人,同時找到周徹,趙佐是東奔西走。
    好在,終究是讓他找到了。
    聽到這些,賈道也是一陣後怕。
    但凡趙佐遲來一刻,隻怕一切都已改寫。
    “前一回確是到的遲了。”他歎息道。
    “前一回?”
    “王兄戰死。”
    周徹稍作沉思:“你是說,王頡?”
    “是。”趙佐點頭:“他為了阻攔叛軍和西原人,給百姓爭取撤離時間,單騎蹈陣不止,最終傷重。我帶他走時,身軀已殘……”
    周遭寂靜,一片無聲,隻餘沉痛。
    關於王頡之死,此前一直都是道聽途說。
    周徹問:“臨死前,他可有什麽交代的?”
    “王氏不叛漢。”
    此言一出,周徹原地怔住。
    許久,他點頭:“我知道了。”
    “殿下!”
    交談之間,忽然道旁撞出一騎。
    他渾身是血,狼狽至極,臉上寫著激動和難以置信,撲通一聲跪倒在周徹馬前:“殿下!”
    周徹立即下馬,將他攙扶起來,仔細辨認後方道:“你是北軍將士?”
    “是,我是屯騎營的。”來人點頭,他看了看周徹,又看著身後諸多漢軍:“我們是打贏了嗎?我們是脫困了嗎?”
    “是,我們打贏了。”周徹點頭。
    此人激動之下,竟顧不得尊卑,一把抱住周徹,大哭道:“贏了就好,贏了就好!殿下您活著就好,嗚!”
    周徹隻覺喉嚨發硬,伸手拍了拍對方肩膀:“我們都活著、都活著……對了,丁斐和張也他們,可還活著?”
    “活著,也活著!”
    這一則消息,使得周徹、賈道等人格外振奮。
    “殿下且隨我來!”他在前帶路。
    周徹邁步跟上。
    “殿下在我身後。”趙佐警覺,第一時間攔在了前頭。
    道旁一片矮林,有數十人藏匿於此。
    沿石的一處灌木下,丁斐躺在那,張也就在他旁邊。
    “殿下!”
    原來,丁斐留下斷後,廝殺多時,忽然渾身抽筋,整個人癱倒下去。
    就連拔刀自刎,都做不到。
    張也立時將他背起,帶著人突圍,一路廝殺,才得以到此藏匿身軀。
    “或是太累了,他昏死了過去。”張也道。
    躺在那,緊閉雙眼的丁斐,忽然睜開眼睛,死死盯著周徹。
    下一刻,他哭了起來。
    “殿下,我們是幽冥相見了麽?您終是沒能走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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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幽冥自己去,不要帶上其他人。”皇甫超逸從後邊走了過來。
    丁斐這才明白:周徹脫險、自己也活了下來!
    根據兩人所言,軍士戰死過半,剩下的則各自分散了。
    不是懼戰,而是到了各種層麵的極限——且,哪怕是分散,也各自引走了不少敵人。
    周徹果斷下令,命沿途各軍打起旗幟,收攏潰散之軍。
    “奏漢軍軍鼓!”
    如此,半日後,周徹見到了烏延王。
    他失去了一條手臂,手下隻剩下兩百餘人。
    斷臂被布裹著,頂端紅到發黑。
    “大王!”
    赤延菹也活著,見到烏延王歸來,他喜極而泣。
    烏延王走到周徹麵前,張口正待說什麽,忽然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終究是活著。
    而和他一同來的二百餘人中,有近半數人傷勢過重,活的希望並不大。
    周徹默然,又命人去搜尋齊角蹤跡。
    直到落夜時分,司馬震帶來了一條斷臂。
    斷臂上手部還纏著布條,布條已被拆開部分,露出了他的手部——缺了半根手指。
    周徹看著這條胳膊,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捏住了。
    良久,他才張開口,有些沙啞的問道:“隻有這些嗎?”
    “手臂旁邊,發現被打碎的頭顱。”
    司馬震眼眶通紅。
    他和齊角同屬三河騎士序列中的將領。
    兩人矛盾並不深,戰友多於對手。
    齊角死了,死的不隻有齊角。
    河東騎士,所有司馬級以上將校,無一幸存。
    河東騎士營,隻有三百餘人幸存——到了這一步,已經可以說不複存在了。
    北軍屯騎營、長水營、越騎營,將校以上軍官,唯丁斐、張也二人存活,其餘全數戰死。
    三營軍士,折損過半。
    這些馳騁天下的漢人男兒、這些甘願為周徹以身赴死的忠誠武士,終究是永遠倒在了定陽。
    周徹嘴角抽動了一陣,他艱難的張開口:“給我……”
    他說的,是那條斷臂。
    司馬震托著斷臂走來。
    到周徹麵前時,他忽然跪了下來,表情猙獰,涕泗橫流:“殿下,我們要報仇!報仇!”
    ——嘩啦!
    身邊,那些死裏逃生的北軍、河東的將士,和烏延族的武人,也都跪下。
    “報仇!”
    周徹立在那,眼淚緩緩淌出。
    似乎抽幹了他眼中的熱忱。
    終於,那雙眼睛冷了下來,像是千年的寒冰,充斥著死亡和殺意。
    鏗!
    他拔出九歌,抹過手掌,使血跡流出,指天罰誓:
    “若此仇不報,我將自謝嗣位,以身死罪贖!”
    西原人。
    呼延賀蘭也好、宇文汗魯也罷,兩國交戰,各為其族,無話可說。
    宇文、呼延、折蘭三王,不也先後死在周徹和趙佐手中麽?
    此仇此恨,自當落在那些人身上。
    閉而不應的西河!
    未見援軍的太原!
    還有,幕後總掌這一切的,朱龍!
    “繼續搜……”周徹並未放棄。
    他一麵差人繼續搜查潰軍傷兵,一麵整頓出部隊準備輸送回定陽。
    此刻,對於去向,軍中也有兩種聲音。
    其一,一鼓作氣,再攻平定關。
    其二,先求穩存身,退守定陽城。
    周徹沒有過多猶豫,他選擇了第二條路。
    平定關內,有呼延賀蘭鎮守,此人個人武勇或許算不得頂尖,但用兵卻是老練。
    早在宇文汗魯狂追周徹時,他便緊持關城,封死周徹退路。
    而今,隻要宇文汗魯敗訊一到,此人必防備更重。
    現在的局麵,周徹不可能再分兵,如果放棄定陽進攻平定關,會出現什麽局麵?
    平定短時不可破,呼延豹、宇文拔都隨後而來。
    兩麵夾擊,敗機複現。
    在打破平定或構建出後勤線之前,周徹一點都不能浪,必須謹小慎微。
    隻要他多活一天,朱龍等人就要承受更大的壓力,援軍趕來的希望便愈大……
    就在周徹打算回北邊時,有人找了上來:秦度將軍已率軍往平定關而來!
    這一則消息,使的幾個高層立時振奮。
    他們被平定關封鎖多日,所有的主動通訊都像石沉大海一般。
    而如今,秦度剛來,他便找上了周徹,這說明壓根不是辦不到,而不是不願做啊!
    “為了能聯係上殿下,秦將軍召集附近獵戶、探金人和盜墓者,一應招為斥候,賜下重金、許以厚賞……”
    來人告訴周徹,秦度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他派出斥候足夠多、質量也足夠高。
    別的不說,單是甄氏就充值不少,還輸送了各地能人。
    “平定關北一片亂象。”此人又道。
    這是他能見到周徹的另一點重要原因:周徹勝了、宇文汗魯敗了,後者掌握的龐大雜胡軍隊散亂開來,將除平定關外所有的地盤都給攪亂了,這些斥候也更好活動。
    此外,來人盧晃等人定下的策應之法,一應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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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在很久之前,便以賑災為名,向各地府庫附添了許多糧草。”
    “甄氏耗巨資充軍,召集人力,正在想辦法替您構建後勤線。”
    周徹聽完後,率先否定了一點:“構建後勤線,此不可取。”
    “不錯。”賈道點頭:“定陽地形偏封閉,隻能通過太原、西河連接我方。”
    “今太原已被敵占,西河又有平定關阻攔,舍棄這兩條主路,便隻能跨山輸糧。”
    賈道從懷裏掏出一封簡易地圖,指著定陽和上黨之間的連綿山脈:“這樣的地形,便是曆經千辛送些糧過來,也隻是投入敵口。”
    “你回去告訴秦度,讓他動用所有可用糧食和人力,打造炮車、攻城器械,晝夜不歇,強攻平定關!”
    技巧難施,便隻能用硬手段了。
    “是!”
    ——平定關內,呼延賀蘭正靜待消息傳來。
    侍從見他始終不休息,隻是坐在位上發呆,便問:“王子在擔心宇文將軍失手?”
    “應當不可能了。”呼延賀蘭搖了搖頭,竟又忽然問起此人:“應當不可能了吧?”
    侍從被他問的一愣,而後用力點頭:“絕無可能!”
    呼延賀蘭望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方道:“前番我也是這麽想的,結果……”
    結果,爹沒了。
    “此番大不同。”
    “你倒是頗有看法,說一說。”
    “周徹力盡、漢軍力盡。此前周徹雖是頹勢,但軍隊還能凝結在一塊,聽他指揮,而此番我們不止一次得到消息:漢軍自行離散!”侍從道:“人力再如何了得,終究有窮時。”
    呼延賀蘭再度沉默,而後點頭:“有道理。”
    他緩緩卷起桌上的輿圖,似乎釋然了,笑了起來:“周徹,論起人謀,我不如你。奈何地利在我,又有天時屢助,你能奈何呢?”
    “我知道王子為前番之事介懷。”侍從接著道:“可是人能成事,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啊!”
    “有道理,是,你說的極有道理!”呼延賀蘭連連頷首不止:“隻要他死了,我便是勝了,史書和成敗,隻講結果,是我執迷了。”
    他一掃此前頹廢,目中重新燃起了光:“我需振作起來,父親不在,呼延族需要我、大原也需要我。”
    見呼延賀蘭姿態如此,侍從大喜過望:“正該如此。”
    “閃開!”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道不耐的聲音。
    有人粗暴地推開了門口守衛,而後跌跌撞撞走了進來。
    是宇文汗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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