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正式離職
    《武俠夢》上市首日，銷量隻有預期的三分之一。
    公司會議室裏，市場部的數據報表在投影儀上投下一片刺眼的紅色。彭旭坐在首位，指尖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郝義不停地擦著額頭的汗，領帶鬆垮垮地掛在脖子上，早沒了發布會那天的意氣風發。
    "玩家論壇差評率47，"市場部主管的聲音幹巴巴的，"主要投訴集中在低端機型卡頓、第三關bug和動作捕捉穿幫......"
    楊龍的目光不自覺地轉向豆豆。她坐在角落，手指緊緊絞在一起，指節泛白。那些被玩家痛罵的穿幫鏡頭，有一大半是她熬夜修複過的——隻是最終版本被郝義擅自改回了原樣。
    "這不可能！"郝義突然拍桌而起，"測試時明明沒問題！一定是——"他的目光掃過會議室，最後釘在楊龍身上，"有人動了手腳！"
    會議室瞬間安靜得能聽見空調的嗡鳴。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楊龍身上，帶著不同程度的懷疑和審視。
    豆豆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楊龍早就被調離項目組了！他怎麽動手腳？"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臉頰漲得通紅。
    董健陰陽怪氣地插嘴："誰知道呢？某些人可是"預言家"，連遊戲會出什麽問題都"算"得出來。"他故意把"算"字咬得很重，引得幾個同事竊竊私語。
    "你什麽意思？"豆豆轉向董健，眼睛瞪得大大的，"楊龍明明早就提醒過這些問題，是你們不聽——"
    "豆豆，"郝義打斷她，聲音突然變得溫柔，"我知道你和楊龍關係好，但數據不會說謊。"他調出一份文件，"看，最後兩周的代碼修改記錄裏，有楊龍的登錄痕跡。"
    這分明是栽贓。楊龍確實有權限，但自從調離後就沒碰過核心代碼。豆豆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慌亂地翻看自己的筆記本："不可能！那段時間楊龍明明在幫我們做《心跳回憶3》的——"
    "夠了！"郝義突然提高音量，"竇曉梅，你到底是哪邊的？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幫外人說話！"
    "外人"這個詞像把刀，狠狠紮進豆豆心裏。她的嘴唇顫抖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我隻是......"
    "隻是什麽？"董健冷笑，"全公司都知道你天天跟楊龍同進同出，誰知道你們私下——"
    "砰！"
    豆豆的筆記本重重摔在地上。她的眼淚終於決堤，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你們......你們太過分了......"她的聲音支離破碎，肩膀劇烈地抖動著，"明明......明明是你們不聽建議......現在卻......卻......"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隻有豆豆壓抑的抽泣聲回蕩。楊龍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站起身，走到豆豆身邊，輕輕按住她顫抖的肩膀："責任在我。"
    豆豆猛地抬頭，滿臉淚痕："楊龍！不是你的——"
    "是我沒有堅持己見。"楊龍打斷她，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驚訝，"如果當初能更強勢一點，或許結果會不同。"
    郝義臉上閃過一絲得逞的笑容，但很快又裝出痛心疾首的樣子："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公司損失這麽大，總得有人負責。"
    "當然。"楊龍直視他的眼睛，"我會負責。"
    豆豆死死抓住楊龍的袖子，指甲幾乎透過布料掐進他的肉裏："不要......"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帶著絕望的哀求。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彭旭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兩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是董事會的成員。
    "董事長已經看過報告了。"彭旭的聲音冷得像冰，"她很......不滿意。"
    那個"很"字咬得極重，郝義的臉瞬間失去了血色。
    "所有核心團隊成員，"彭旭的目光掃過郝義、董健，最後落在楊龍身上，"明天上午九點，董事長辦公室。"
    散會後，豆豆被美術組的人拉走了。楊龍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轉角——她走路時肩膀垮著，像是承受著無形的重量。
    "心疼了？"
    彭旭不知何時站在了楊龍身後，香水味混合著淡淡的煙草氣息。她今天塗了深紅色的口紅，襯得膚色越發蒼白。
    "彭主管。"楊龍微微點頭，準備離開。
    "等等。"她攔住楊龍，聲音突然放低，"有個提議......單獨談談？"
    頂樓的小會議室裏，彭旭遞給楊龍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在玻璃杯裏晃動，映出她複雜的表情。
    "董事長很生氣，"她抿了一口酒，"要開除主要負責人。"
    楊龍靜靜等待下文。
    "我可以操作一下，"彭旭的指尖輕輕敲擊杯壁，"把責任全推到郝義身上。"她的眼睛直視楊龍，"隻要你......接受我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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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哈爾濱的夜景燈火輝煌。遠處鬆花江上的遊船緩緩駛過，像一顆移動的星辰。
    "什麽條件？"
    彭旭突然笑了。她站起身，走到楊龍麵前，手指輕輕撫上他的領帶："你知道的。"她的聲音帶著酒氣的溫熱，"我要的不多......就一個機會。"
    她的香水味撲麵而來，濃得幾乎讓人窒息。楊龍後退半步，拉開距離："彭主管，您喝多了。"
    "叫我彭旭。"她又逼近一步，"楊龍，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董事會有個位置馬上空出來——技術總監。以你的能力，加上我的推薦......"
    她的暗示再明顯不過。在原時間線裏，這個位置確實是郝義的——直到項目失敗後被撤職。
    "謝謝厚愛。"楊龍放下酒杯，"但我已經決定了。"
    "決定什麽？"
    楊龍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辭職報告。"
    彭旭的表情凝固了。她盯著那個信封，像是看著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你......為了她？"
    楊龍沒有回答，但答案顯而易見。
    彭旭突然抓起酒杯一飲而盡，喉間的黑痣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滾動："值得嗎？"她的聲音帶著楊龍從未聽過的疲憊，"她甚至不敢公開站在你這邊。"
    "她站了。"楊龍輕聲說，"比任何人都勇敢。"
    想起豆豆在會議室裏紅著眼睛為他辯解的樣子，楊龍胸口那股暖流再次湧動。她明明最怕衝突，最怕成為焦點，卻為了他跟整個團隊對抗——這份心意，比任何職位都珍貴。
    彭旭盯著楊龍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知道嗎？我本來可以強行留下你——勞動合同裏還有競業條款。"
    "但您不會那麽做。"
    "為什麽？"
    "因為您是彭旭。"楊龍直視她的眼睛，"驕傲的彭旭。"
    這句話像是觸動了什麽開關。彭旭的表情先是驚訝，繼而變成一種複雜的釋然。她轉身走向窗邊，背影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孤獨。
    "滾吧。"她頭也不回地說，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趁我沒改變主意。"
    楊龍輕輕帶上門，走廊的燈光刺得眼睛發疼。明天之後，一切都將改變——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電梯下到三樓時，門突然開了。豆豆站在外麵，眼睛紅腫，手裏緊緊攥著一個文件袋。看到楊龍，她明顯愣住了："楊......楊龍？"
    "這麽晚還沒走？"
    她低下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我......我想整理些資料......證明不是你的錯......"
    "不用了。"楊龍輕聲說，從口袋裏掏出辭職信給她看，"已經解決了。"
    豆豆盯著那個信封，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你......你要走？"她的聲音支離破碎，像是隨時會再次崩潰。
    "嗯。"
    "因為......因為我太沒用了嗎？"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眼眶滾落，"對不起......我明明想幫你的......可是......"
    電梯"叮"的一聲到達一樓。楊龍拉起她的手，走向公司後門的小花園。夜風很涼，豆豆的手在楊龍掌心裏微微發抖。
    "豆豆，看著我。"
    她抬起頭，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我辭職是因為有了新計劃。"楊龍輕聲說，"不是因為你，更不是逃避。"
    "那......那是為什麽？"
    "等明天過後，"楊龍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水，"我會告訴你一切。"
    這一次，他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第二天清晨，公司氣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來。
    董事長辦公室的門緊閉著，隱約能聽見裏麵傳來嚴厲的訓斥聲。豆豆坐在走廊長椅上，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她的眼睛還有些紅腫，顯然是昨晚沒睡好。
    "別擔心。"楊龍輕聲安慰她。
    她抬起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我還是想和董事長單獨談一下......"她從包裏掏出一個文件夾，裏麵是密密麻麻的代碼修改記錄和會議紀要，"能證明你早就提醒過那些問題......"
    楊龍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這個傻姑娘，明明自己都難過得要命，卻還想著怎麽幫他。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開了。郝義臉色灰敗地走出來，領帶歪斜，額頭上的汗珠清晰可見。緊接著是董健，他看見他們時眼神閃爍，快步離開了。
    "楊龍，"彭旭站在門口叫他，"董事長要見你。"
    豆豆緊張地抓住楊龍的手，指尖冰涼。楊龍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等我。"
    董事長是個六十多歲的女性，銀發盤得一絲不苟，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如刀。她麵前的桌上擺著楊龍的辭職信。
    "彭旭跟我說了很多。"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包括你提前預警的那些問題。"
    楊龍微微點頭，餘光瞥見彭旭站在一旁，表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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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有遠見是好事。"董事長推了推眼鏡，"但有時候，太超前的想法反而會成為負擔。"
    這句話像是一語雙關。楊龍保持沉默，等待下文。
    "你的辭職信我看了。"她歎了口氣，"雖然彭旭極力挽留......"說到這裏，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彭旭一眼，"但我尊重你的決定。"
    彭旭的指尖微微顫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一貫的冷靜自持。
    "謝謝董事長。"楊龍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收拾工位時，豆豆一直跟在他身邊，像隻害怕被拋棄的小動物。她的閨蜜徐菲——美術組那個紮著髒辮的姑娘——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雙臂抱胸站在一旁。
    "就這麽走了？"徐菲挑眉看楊龍，"把我們豆豆弄成這樣，就想一走了之？"
    "菲菲！"豆豆慌亂地拽她的袖子，"不是楊龍的錯......"
    徐菲不為所動："我不管誰對誰錯。"她直視楊龍的眼睛，"但你得對我們豆豆負責。"
    豆豆的臉瞬間紅得像熟透的蘋果："菲菲！你在胡說什麽！"
    楊龍看了看羞憤欲死的豆豆，又看了看一臉嚴肅的徐菲，突然笑了："好啊。"
    "好什麽好！"豆豆急得直跺腳，"你別聽她亂說......"
    楊龍輕輕按住她的肩膀，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明天見。"
    這個簡單的承諾讓豆豆瞬間安靜下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微微顫抖，像是想說什麽又不敢問。
    徐菲狐疑地看著他們："你們打什麽啞謎呢？"
    楊龍拎起收拾好的紙箱，衝她眨眨眼："明天你就知道了。"
    走出公司大門時，陽光正好。楊龍回頭看了一眼這座工作了幾個月的寫字樓，心裏出奇地平靜。
    明天，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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