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夢》項目失敗後，楊龍正式離職的那天晚上，哈爾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他站在電話亭裏，雨水順著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麵霓虹燈的輪廓。聽筒裏傳來"嘟——嘟——"的忙音，每一聲都像是敲在他心上。終於，電話被接起，豆豆的聲音帶著些許鼻音："喂？"
    "是我。"楊龍的聲音有些沙啞，"能出來嗎？我在你家樓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她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現、現在？"她的聲音裏帶著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可是明天還要上班......"
    "請假吧。"楊龍深吸一口氣，"就一天。"
    又是一陣沉默。雨滴砸在電話亭頂棚上的聲音格外清晰，像是某種倒計時。
    "好。"她最終輕聲回答，"等我五分鍾。"
    掛斷電話，楊龍抬頭看向豆豆家的窗戶。燈光亮起，窗簾被拉開一角，一個模糊的身影一閃而過。他的胸口突然湧上一股酸澀——這一幕，與二十多年前何其相似。隻是那一次，他離開時心如死灰；而這一次，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五分鍾後，豆豆撐著一把淡藍色的雨傘跑下樓。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頭發隨意地紮成馬尾，發梢還帶著些許濕氣，顯然剛洗過臉。看到楊龍站在雨中，她小跑過來，雨傘微微傾斜，為他擋住了一片天空。
    "你怎麽不帶傘？"她皺眉，聲音裏帶著責備，卻又不自覺地靠近了一步。
    楊龍沒有回答，隻是看著她。雨夜的燈光映在她的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她的眼睛還有些紅腫，顯然是哭過。這個發現讓楊龍的心揪了一下。
    "走吧。"楊龍輕聲說，接過她手中的傘，自然而然地攬住她的肩膀。
    豆豆的身體僵了一瞬，卻沒有躲開。他們就這樣沉默地走在雨中，肩膀相貼，呼吸交錯。雨水打在地麵上，濺起細小的水花，打濕了他們的褲腳。
    漫無目的地走了十幾分鍾後，"我們去哪兒？"豆豆終於忍不住問道。
    楊龍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道："走吧，回你家。"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這麽晚，回我、我家？"
    "嗯。"楊龍點點頭，"有些話，想在那裏對你說。"
    豆豆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這個動作楊龍太熟悉了——每當她緊張或不安時，總會這樣。楊龍知道她在想什麽。在原時間線裏，就是在這個夜晚，在她的小公寓裏，他笨拙地表白，而她當時說了很多，家中的瑣事，家中的負債，還有妹妹在上大學，還有自己從小身體就很虛弱，走路都曾經暈倒過，可能未來會沒辦法生小孩，等等委婉地拒絕了他。那時的他，手足無措，隻能失魂落魄地逃離。從此成為生命中最痛苦的一幕。
    但這一次，一切都將不同。
    豆豆的公寓和記憶中一樣狹小卻溫馨。門口的鞋架上擺著幾雙帆布鞋，沙發上堆著卡通抱枕，茶幾上散落著幾張遊戲原畫和半杯已經涼掉的茶。角落裏那台老式鋼琴靜靜地立著，琴蓋上放著一本翻開的樂譜。
    "有點亂......"豆豆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沙發上的雜物，臉頰微紅，"你先坐，我去泡茶。"
    "不用。"楊龍拉住她的手腕，"坐下吧，我們聊聊。"
    她的手腕纖細而溫暖，脈搏在楊龍的指尖下跳動，像一隻受驚的小鳥。豆豆猶豫了一下，最終坐在了沙發另一端，與楊龍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她的目光遊移，不敢與楊龍對視，手指不停地卷著發尾。
    "楊龍......"她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你今天......為什麽要辭職？"
    楊龍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放在茶幾上。豆豆疑惑地看著它，隨後瞪大了眼睛——信封裏是一張存折，上麵清晰地印著"100,000元"的字樣。
    "這是......？"她的聲音微微發抖。
    "給你的。"楊龍直視她的眼睛，"寄回家吧。"
    豆豆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的嘴唇顫抖著，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你、你怎麽會知道......"
    "我知道。"楊龍打斷她，聲音堅定，"你父親生病欠下的醫藥費，妹妹的學費，還有你每個月工資的一大半都寄回了家。"
    豆豆的呼吸急促起來，手指緊緊攥住沙發邊緣："你......調查我？"
    "不是調查。"楊龍輕聲說，"隻是......關心。"
    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我不需要同情！我、我可以自己處理好一切......"
    "不是同情。"楊龍向前一步，縮短了他們之間的距離，"豆豆，看著我。"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中，楊龍看到她眼中深藏的不安與脆弱。這個總是強撐堅強的女孩，此刻終於卸下了所有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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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萬夠嗎？"楊龍輕聲問，"如果不夠，我可以再想辦法。"
    豆豆的眼淚流得更凶了："為什麽......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楊龍沒有回答，而是從口袋裏又掏出一張紙——那是一份體檢報告，來自哈爾濱最好的醫院。豆豆茫然地接過，當她看清上麵的內容時，呼吸明顯一滯。
    "這、這是......"
    "上周我帶你的血樣去做了全麵檢查。"楊龍輕聲解釋，"醫生說了，你的貧血完全可以通過調理恢複，不會影響生育。"
    豆豆的手緊緊攥著那份報告，指節泛白。她的眼淚砸在紙上，暈開了墨跡。"你......你連這個都......"她哽咽著，說不下去。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楊龍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了那句在心底排練了無數次的話，"豆豆，我喜歡你。不是同事之間的喜歡，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而是想和你共度餘生的那種喜歡。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空氣仿佛凝固了。豆豆僵在原地，眼淚無聲地滑落。她的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個字。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楊龍繼續道，聲音輕柔卻堅定，"家中的債務、妹妹的學費、自己的身體......這些都不是問題。我們可以一起麵對，一起解決。"楊龍向前一步，輕輕握住她的手，"豆豆，你不需要一個人承擔一切。從今以後，你有我。"
    豆豆的眼淚決堤般湧出。她的身體微微發抖，像是隨時會崩潰，卻又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楊龍看著她，心中滿是憐惜。這個女孩，明明自己背負著如此沉重的擔子，卻從未向任何人訴苦。在原時間線裏，她正是因為這些顧慮，才忍痛拒絕了楊龍。
    但這一次，楊龍不會再讓她獨自承受。
    "楊龍......"她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什麽都不用說。"楊龍輕輕將她拉入懷中。她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後慢慢放鬆，最終靠在了楊龍的胸口。她的發絲間傳來淡淡的洗發水香氣，混合著淚水的鹹澀，讓楊龍胸口發燙。
    "你知道嗎？"楊龍輕聲說，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發絲，"我想這一刻，想了很久很久。"
    豆豆抬起頭，眼中滿是疑惑："很久？"
    楊龍沒有解釋，而是低頭，輕輕吻上了她的唇。這個吻很輕，像是怕驚擾一場美夢。豆豆的身體猛地僵住，隨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軟軟地靠在楊龍懷裏。她的唇瓣柔軟而溫暖，帶著淚水的鹹澀和草莓唇膏的甜香。
    當他們分開時，豆豆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根。她的眼睛濕漉漉的，像是盛滿了星光，嘴唇微微張著，似乎還在回味那個吻的觸感。
    "豆豆。"楊龍捧起她的臉，拇指輕輕擦去她的淚痕，"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了。"
    她望著楊龍，眼中的疑惑漸漸化為某種更深的理解。終於，她微微點頭，嘴角揚起一個羞澀卻堅定的笑容。
    "嗯。"她輕聲應道，手指悄悄攥住了楊龍的衣角，像是怕他下一秒就會消失。
    第二天，豆豆還是去上班了。
    "我總不能剛確定關係就翹班吧？"她紅著臉說，手指不安地絞著包帶。
    楊龍笑了笑，沒有勉強她。隻是從那天起，他每天都會準時出現在公司樓下，等她下班。
    第一天下班時，她看到楊龍站在街角，眼睛一亮，小跑過來，卻又在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猛地刹住，像是突然想起他們關係的變化，臉頰瞬間漲紅。
    "走、走吧！"她結結巴巴地說，低頭快步往前走。
    楊龍笑著跟上，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她的手指冰涼，微微發抖，卻沒有掙脫。
    第二天，她稍微習慣了一些，甚至敢在同事的目光下小聲和楊龍說話。
    "今天......郝義一直瞪我。"她低聲嘟囔，像隻受委屈的小動物。
    "別理他。"楊龍捏了捏她的手指，"他再找你麻煩，告訴我。"
    她搖搖頭，嘴角卻悄悄上揚："不用，我能應付。"
    第三天，她開始習慣楊龍的存在。
    下班時，她遠遠看到楊龍，不再猶豫，直接跑過來，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今天好累......"她小聲抱怨，額頭輕輕靠在楊龍肩上，"畫了一整天貼圖，眼睛都要瞎了。"
    楊龍揉了揉她的頭發："回家給你煮麵。"
    她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你會做飯？"
    "會一點。"楊龍笑著說，"夠養活你。"
    她噗嗤笑出聲，臉頰微紅："誰、誰要你養啊！"
    第四天，她開始有了小習慣。
    比如，下班時一定會先整理好頭發，再補一點唇膏。比如，走路時會不自覺地往楊龍這邊靠。比如，過馬路時，她會下意識地抓緊楊龍的袖子。
    第五天，她終於完全放鬆下來。
    那天雨很大，他們共撐一把傘。豆豆靠在楊龍身邊，突然小聲說："楊龍，我好像......在做夢一樣。"
    "為什麽？"
    "因為......"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你太好了，好得不真實。"
    楊龍停下腳步，低頭看她。雨幕中，她的眼睛濕漉漉的，像是盛滿了整個世界的溫柔。
    "不是夢。"楊龍輕聲說，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我會一直在這裏。"
    她眨了眨眼，突然踮起腳尖，飛快地在楊龍唇上啄了一下，然後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躲回傘下，臉紅得幾乎要滴血。
    楊龍愣了一秒，隨即笑出聲，將她摟得更緊。
    雨還在下，但他們的世界，已經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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