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龍來到小公寓時，的豆豆還蜷縮在被子裏，呼吸均勻而安靜。她的睫毛在晨光中微微顫動，像是蝴蝶的翅膀，嘴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楊龍輕輕起身，盡量不驚動她。廚房裏，水壺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他往杯子裏丟了兩片檸檬，又加了一勺蜂蜜——豆豆喜歡這樣喝，說是能緩解熬夜畫圖的疲勞。
    "唔......幾點了？"身後傳來她迷迷糊糊的聲音。
    楊龍回頭，看見她揉著眼睛站在廚房門口，頭發亂蓬蓬的，身上套著楊龍的襯衫，下擺垂到大腿，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膚。
    "還早，才七點。"楊龍把杯子遞給她，"喝點水。"
    她接過杯子，小口啜飲，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臉上，將她的睫毛染成淡金色。
    "你今天要去見秦佳寧？"她突然問。
    "嗯。"楊龍點點頭，"他那邊有點事，你要一起嗎？"
    豆豆歪著頭想了想："好啊，反正今天調休。"
    秦佳寧的電腦房開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底層，招牌上的"極速網吧"四個字已經褪色，玻璃門上貼著幾張泛黃的遊戲海報。推門進去，撲麵而來的是混合了泡麵、汗水和電子設備發熱的氣味，十幾台crt顯示器排成兩排，幾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正聚精會神地打著《反恐精英》，嘴裏不時爆出幾句髒話。
    "喲，稀客啊！"
    吧台後麵，一個留著板寸頭的男人抬起頭，咧嘴一笑。秦佳寧比記憶中瘦了不少，下巴上冒著青黑的胡茬，但那雙眼睛依然明亮，像是永遠帶著三分醉意。
    "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豆豆身上，眉毛挑得老高。
    "竇曉梅。"楊龍簡短地介紹，"我女朋友。"
    "可以啊老楊！"秦佳寧一拍桌子，震得鍵盤都跳了起來，"不聲不響就拐了個這麽漂亮的姑娘！"
    豆豆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根，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楊龍瞪了秦佳寧一眼，他立刻舉起雙手做投降狀："開玩笑開玩笑！來來來，坐這兒！"
    他引著他們進了裏間，這裏比外麵安靜許多，擺著幾台配置較高的電腦，牆上貼著《星際爭霸》和《魔獸爭霸3》的海報。角落裏堆著幾箱泡麵和啤酒，一張折疊床上散落著幾本翻爛了的遊戲雜誌。
    "生意怎麽樣？"楊龍問。
    "就那樣唄。"秦佳寧拉開一罐啤酒，泡沫溢出來沾濕了他的手指，"現在家家都有電腦了，誰還來網吧啊。"他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你呢？聽說你從辭職了？"
    豆豆聞言，偷偷看了楊龍一眼。楊龍點點頭："嗯，想自己做點事情。"
    "哦？"秦佳寧來了興趣，"什麽路子？"
    "遊戲公司。"楊龍說，"小型的，先接外包，慢慢做自己的ip。"
    秦佳寧吹了聲口哨："可以啊！需要投資不？我這破店賣了能湊個十來萬。"
    楊龍搖搖頭："錢的事我自己想辦法。"
    豆豆的手指突然攥緊了楊龍的袖子。她知道他在想什麽——那十萬塊，原本是楊龍全部的積蓄。
    "哎，說到遊戲——"秦佳寧突然轉向豆豆，"妹子，你會打星際不？"
    豆豆愣了一下，小聲說道："楊龍教過，但我玩的不好......"
    "來來來，我教你！"秦佳寧興奮地拉開椅子，"老楊以前可是我們學校的星際高手，你跟他在一起，不會打遊戲怎麽行！"
    豆豆求助般地看著楊龍，楊龍忍不住笑了："去吧，他很菜。"
    半小時後，秦佳寧雙眼失神的回到楊龍身邊，點上一顆煙：“這就是。。玩的不好？”
    "哈哈哈，跟我對戰了不知道多少次，你感覺如何？"楊龍笑著說道。
    秦佳寧悶悶的抽了口煙：“換人跟她對戰了。網吧這幫菜雞都知道來了個高手妹子。爭著挑戰。“
    楊龍靠在牆邊，看著豆豆逐漸投入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她的發梢鍍上一層金邊，她咬著下唇全神貫注的模樣，比任何遊戲畫麵都更吸引人。
    "老楊。"秦佳寧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壓低聲音，"認真的？"
    楊龍點點頭。
    他咧嘴一笑，拍了拍楊龍的肩膀："行啊，總算開竅了。"說著，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扔給楊龍，"給，我老舅在軟件園有個空辦公室，押金我先墊著，你賺了錢再還我。"
    楊龍接過鑰匙，金屬的冰涼觸感讓他一時語塞。秦佳寧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別這副表情，就當投資了。你要是真做起來了，記得給我留個cto的位置啊！"
    "秦哥！"豆豆突然喊道，"這個建築怎麽造不出來啊？"
    "來了來了！"秦佳寧屁顛屁顛地跑過去，臨走前衝楊龍擠了擠眼睛。
    楊龍握緊鑰匙，心裏某個地方漸漸變得踏實。或許一切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
    回家的路上，豆豆異常安靜。夜幕已經降臨，街邊的路燈次第亮起，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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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了？"楊龍問。
    她搖搖頭，突然停下腳步："楊龍，那十萬塊......是不是你全部的積蓄？"
    楊龍沒有否認。
    她的眼眶一下子紅了："那你開公司怎麽辦？我、我可以先還你一部分......"
    "不用。"楊龍打斷她，"錢的事我有打算。"
    "可是——"
    "豆豆。"楊龍捧起她的臉，拇指輕輕擦過她的眼角，"相信我，好嗎？"
    她望著楊龍，眼中的擔憂漸漸化為某種堅定的東西。終於，她點點頭，將臉埋進楊龍的胸口："嗯。"
    夜風吹過，帶著鬆花江特有的濕潤氣息。遠處，城市的燈火如同星辰般閃爍。楊龍知道前路還有很多困難，但此刻，有她在身邊，一切都顯得不那麽可怕了。
    豆豆裹著厚厚的毛毯，蜷縮在沙發一角，手裏捧著一杯熱可可，眼睛盯著電視裏播放的《冬季戀歌》。
    "楊龍。"她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雪花落在窗欞上，"你說......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住？"
    楊龍放下手裏的筆記本電腦，抬頭看她。這一個月來，他幾乎每晚都會送她回家，然後在她的小公寓裏待到不得不離開的時刻。她的房間太小了，一張單人床，一個窄窄的衣櫃，連書桌都擠在角落裏，堆滿了遊戲原畫和設計稿。每次他坐在她床邊看她畫畫，膝蓋都會不小心碰到她的腿，而她總是紅著臉往旁邊挪一挪，卻又舍不得真的離遠。
    "換到哪裏？"楊龍問。
    豆豆的手指在杯沿上輕輕劃著圈，眼睛盯著電視，不敢看他："就......一起住的那種地方。"
    空氣突然安靜了幾秒。電視裏的男女主角正在雪中擁抱，背景音樂煽情得過分。
    "好。"楊龍說。
    她猛地轉過頭，眼睛瞪得圓圓的："你、你都不考慮一下？"
    楊龍合上電腦，走到她身邊坐下。沙發太窄，他們的肩膀緊緊貼在一起。
    "考慮什麽？"楊龍伸手撥開她額前的碎發，"這一個月，我每天都在想這件事。"
    豆豆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連耳尖都變成了粉色。她低下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那......那我們周末去看房子？"
    "明天就去。"
    找房子的過程比想象中艱難。
    他們的預算有限——楊龍剛剛離職創業，豆豆的工資還要寄一部分回家。中介帶他們看了七八處房子，不是太貴就是太破。有一間地下室潮濕得能養魚，另一間隔壁就是麻將館，整晚都能聽到洗牌的聲音。
    "要不......還是算了吧。"第三天傍晚，豆豆站在又一處令人失望的房子裏，小聲說道。她的鼻尖凍得通紅，手指在口袋裏不安地絞在一起。
    "再去看最後一套。"楊龍握住她冰涼的手，"中介說就在前麵。"
    那是一棟老舊的五層樓房，沒有電梯，樓道裏的牆皮有些剝落，但還算幹淨。他們要看的房間在三樓，一室一廳，四十平米左右。
    鑰匙轉動的聲音格外清晰。推開門的那一刻，一束夕陽正好透過窗戶照進來，將整個房間染成溫暖的橘紅色。
    豆豆輕輕"啊"了一聲。
    房間確實不大，但采光很好。客廳裏有一張小小的餐桌，廚房是開放式的，臥室剛好放得下一張雙人床和一個衣櫃。最讓人驚喜的是陽台——雖然隻有兩平米大，但視野開闊，能看到遠處的鬆花江。
    "喜歡嗎？"楊龍問。
    豆豆沒有立刻回答。她慢慢走到陽台，手指輕輕撫過欄杆上積的薄雪。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斑駁的牆麵上。
    "這裏......"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這裏可以放兩把小椅子。早上我們可以一起喝咖啡。"
    楊龍走到她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腰。她的身體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就這裏吧。"楊龍說。
    搬家的那天，哈爾濱迎來了這個冬天最冷的一個早晨。
    秦佳寧開著他那輛破麵包車來幫忙，一邊搬箱子一邊抱怨："老楊你行啊，這麽快就同居了？我當年追我女朋友可是花了整整兩年！"
    豆豆紅著臉躲進廚房，假裝在整理碗筷。楊龍踹了秦佳寧一腳："少廢話，趕緊搬。"
    他們的東西少得可憐。豆豆的小公寓裏隻有幾箱衣服、一些畫具和她心愛的遊戲機。楊龍的行李更簡單，一個行李箱就裝完了全部家當。最占地方的是那台老式鋼琴——豆豆堅持要帶來，盡管新房子小得連轉身都困難。
    "放這兒吧。"她指揮著搬運工把鋼琴擺在客廳角落，"這樣我畫畫的時候還能聽到你彈琴。"
    秦佳寧吹了個口哨："喲，老楊還會彈琴？深藏不露啊！"
    "隻會一點。"楊龍無奈地笑笑。實際上，那是在原本的時間線裏，為了豆豆的女兒學的。
    等搬運工離開，秦佳寧也識相地找借口溜了。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隻剩下楊龍和豆豆，以及滿地的紙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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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豆站在客廳中央，環顧四周，突然笑了："好奇怪啊。"
    "什麽？"
    "就是......"她比劃了一下，"突然有了一個"我們"的地方。"
    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照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影。楊龍走過去，將她拉進懷裏。她的發絲間有淡淡的洗發水香氣，混合著冬日特有的清冷氣息。
    "以後還會有的。"楊龍輕聲說，"更大的房子，帶花園的，讓你能種滿向日葵。"
    豆豆在楊龍懷裏輕輕顫抖了一下。她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
    她突然踮起腳尖，在楊龍唇上輕輕啄了一下，然後飛快地逃開："我、我去整理臥室！"
    看著她慌慌張張的背影，楊龍忍不住笑了。這個小小的空間裏，裝著他們所有的拮據與富足——拮據的是物質，富足的是彼此。
    "對了。"楊龍突然想起什麽，"下周末秦佳寧說要組個局，他女朋友也會來。"
    豆豆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他女朋友？什麽樣的人？"
    "聽說是個幼兒園老師。"楊龍回憶著秦佳寧誇張的描述，"他說特別凶，能單手把他拎起來。"
    豆豆噗嗤笑出聲，笑聲清脆得像風鈴。她挽住楊龍的手臂，整個人靠在楊龍身上："那我要好好準備一下，不能給你丟臉。"
    "你已經很好了。"楊龍輕聲說。
    她害羞地低下頭，卻沒有反駁。路燈下，他們的影子融為一體，向著家的方向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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