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冬天來得比往年更早一些。杭州的第一場雪落下時，豆苗已經能搖搖晃晃地跑過整個客廳，嘴裏咿咿呀呀地喊著"爸爸"和"媽媽"，偶爾還會蹦出一句發音不準的"星辰"，惹得公司裏那群叔叔阿姨們笑得前仰後合。
    楊龍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院子裏豆豆正蹲在雪地裏，耐心地教豆苗堆雪人。小丫頭裹得像隻圓滾滾的粽子，紅撲撲的臉蛋上沾著雪花，笨拙地拍打著麵前不成形的雪堆，時不時因為太用力而一屁股坐進雪裏，然後咯咯笑著爬起來繼續。豆豆伸手替她拂去睫毛上的雪沫，又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一圈圈繞在豆苗的脖子上。
    "楊總，季度報表。"宋薇娜推門而入，將一疊文件放在茶幾上，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豆苗又長高了。"
    "嗯，上周量的，已經88公分了。"楊龍接過文件，隨手翻了幾頁，"《星辰物語》日服數據怎麽樣？"
    "付費率比預期高15，尤其是豆豆設計的那套"雪精靈"皮膚，上線當天服務器差點崩了。"宋薇娜頓了頓，"不過國內方麵..."
    "還是老樣子？"
    "魔獸世界資料片一開，我們的活躍用戶又掉了兩成。"宋薇娜歎了口氣，"好在日本和東南亞市場增長穩定，整體營收還是上漲的。"
    楊龍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回窗外。豆豆正舉著豆苗去夠樹枝上的積雪，小丫頭興奮地揮舞著手臂，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雪地裏映出長長的影子。
    "對了，"宋薇娜突然想起什麽，"蔡浩宇那個3d引擎的deo做出來了，張毅說技術很驚豔，但商業化前景..."
    "不用考慮商業化。"楊龍打斷她，"給他單獨成立一個研發小組，預算按最高規格給。"
    宋薇娜挑眉："這麽看好那個大學生？"
    楊龍笑而不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正在辰星實習的交大少年，會在另一個時空創造出怎樣的奇跡。而現在，曆史正在悄然改變——蔡浩宇的導師是豆豆，接觸的項目是《星辰之舞》，未來會走向何方，連他這個重生者都難以預料。
    春節前夕，辰星舉辦了盛大的年會。
    豆豆穿著寬鬆的毛衣坐在角落，看著舞台上張毅和幾個程序員跳著蹩腳的宅舞，笑得直不起腰。楊龍抱著已經睡著的豆苗坐在她身邊，小丫頭腦袋靠在他肩上，口水把他的西裝浸濕了一小片。
    "你看宋薇娜。"豆豆突然戳了戳他，"從剛才就一直盯著新來的那個ui設計師看。"
    楊龍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發現宋薇娜正假裝不經意地繞著那個紮小辮的男生轉圈，平日裏伶牙俐齒的運營總監此刻連酒杯都端不穩了。
    "要打個賭嗎？"楊龍壓低聲音，"這次能堅持幾個月？"
    "三個月。"豆豆憋著笑，"賭一套《cannad》限定版。"
    "成交。"楊龍剛說完，懷裏的豆苗就皺了皺小鼻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媽媽..."
    豆豆立刻伸手接過孩子，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寶貝乖，媽媽在這兒。"
    豆苗在她懷裏蹭了蹭，很快又睡熟了。楊龍看著這一幕，胸口湧起一股暖流。在原本的時間線上，此刻的他應該還在某個酒桌上應酬，而豆豆和那個叫"豆苗兒"的孩子，隻會出現在午夜夢回時的悵然中。
    "發什麽呆呢？"豆豆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在想..."楊龍伸手將母女倆一起摟住，"今年春節要不要回哈爾濱看看？豆苗還沒見過冰雕。"
    豆豆眼睛一亮："真的？可是公司那邊..."
    "有彭旭坐鎮，出不了亂子。"楊龍捏了捏她的手指，"再說，你不想嚐嚐正宗的鍋包肉了？"
    豆豆正要回答，舞台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兩人抬頭看去，隻見蔡浩宇被推上了台，正手足無措地站在話筒前。這個平時在實驗室裏滔滔不絕的技術天才，此刻卻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我做的這個3d引擎...其實..."
    張毅在台下起哄："大聲點！聽不見！"
    蔡浩宇深吸一口氣，突然從口袋裏掏出u盤插進電腦。下一秒，整個舞台被絢麗的星空籠罩，一顆像素風格的流星劃過會場，在每個人頭頂炸開成《星辰之舞》的角色形象。
    全場寂靜了兩秒，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
    豆豆驚訝地瞪大眼睛："這是...實時光追？"
    "嗯。"楊龍注視著台上那個靦腆的少年，"他稱之為"原神引擎"。"
    "原神？"豆豆輕聲重複，"這個少年接受了你的夢想嗎？"
    楊龍沒有告訴她，在這個少年原本的命運軌跡中，這個詞將會如何震動整個世界。
    2008年春天，杭州的櫻花開了又謝。
    豆苗已經能流利地背出《星辰之舞》所有角色的名字，整天追著公司裏的原畫師要畫冊看。楊龍在院子裏給她搭了個小秋千，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推著她蕩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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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高一點！"豆苗興奮地尖叫，小辮子在風中飛揚。
    "不行，媽媽會罵的。"楊龍說著，卻悄悄加大了力道。
    豆豆端著果盤從屋裏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立刻板起臉："楊龍！昨天才答應過我..."
    話音未落，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豆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表情變得嚴肅："是近藤光。"
    楊龍慢慢停下秋千，把意猶未盡的豆苗抱下來："去屋裏找李阿姨吃水果，爸爸接個電話。"
    電話那頭，近藤光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楊社長，好消息！《fatezero》的動畫化權我們拿下了！"
    楊龍握緊了手機："武內崇同意人設了？"
    "不僅同意，他還特意提到豆豆女士設計的"英靈"概念圖..."
    掛斷電話，楊龍轉身看向正在喂豆苗吃草莓的豆豆。陽光透過櫻花樹的縫隙灑在母女倆身上，斑駁的光影隨著微風輕輕晃動。
    "怎麽了？"豆豆察覺到他的目光，抬頭問道。
    楊龍走過去，從她發間拈下一片櫻花花瓣："沒什麽，隻是覺得..."他頓了頓，輕聲道，"今年會是個好年景。"
    遠處的天空湛藍如洗，幾朵白雲悠悠飄過。豆苗舉起沾滿草莓汁的小手，非要爸爸也嚐一口。楊龍彎腰咬住那顆草莓，甜膩的汁水在口腔中爆開，比他記憶中的任何一個春天都要甜美。
    2008年5月10日，淩晨三點。
    楊龍站在辰星互動地下倉庫裏，頭頂的白熾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麵前整齊排列著兩百頂軍用帳篷、五千套急救包、成箱的抗生素和止血帶，還有二十台柴油發電機——這些物資在過去半年裏，被他以"公司團建應急儲備"的名義分批購入，財務部的同事一度以為ceo患上了末日生存焦慮症。
    "楊總，最後一批衛星電話到了。"張毅推著搬運車走進來，額頭上掛著汗珠，"不過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突然..."
    "防患於未然。"楊龍打斷他，拿起一台衛星電話檢查信號，"明天把這些全部分裝到五輛卡車上，加滿油待命。"
    張毅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點點頭。這半年來，公司上下都察覺到楊龍的異常——他頻繁往返於成都和杭州之間，以"遊戲采風"為由走訪四川各地學校；不動聲色地更換了辰星所有在建辦公樓的抗震標準；甚至自掏腰包為四川分公司全體員工安排了急救培訓。
    最蹊蹺的是兩周前，楊龍突然飛往北京，帶著一份誰也沒見過的文件走進了中國地震局的辦公樓。
    "對了，"楊龍突然問道，"成都分公司那邊的新服務器調試好了嗎？"
    "昨天剛完工，按您要求的，抗震級別提高到..."
    "很好。"楊龍打斷他，看了眼手表，"天快亮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待張毅離開，楊龍從內袋掏出一張褶皺的地圖，在物資箱上鋪開。汶川、北川、綿陽...這些地名被他用紅筆重重圈起，旁邊密密麻麻記著學校、醫院的具體位置。他的指尖微微發抖，腦海中浮現出前世新聞裏那些倒塌的校舍、扭曲的鋼筋，以及永遠停在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的時鍾。
    5月11日，晚。
    豆豆哄睡豆苗後，發現楊龍站在陽台上抽煙——這個戒了三年煙的男人，指尖居然又夾著火星。
    "怎麽了？"她走過去，輕輕按住他緊繃的肩膀。
    楊龍迅速掐滅煙頭："沒事，就是...明天有個重要會議。"
    豆豆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說："你最近很不對勁。"她扳過丈夫的臉，"從去年開始就在囤物資，上個月還突然給四川所有希望小學捐了鋼結構活動房...楊龍，你到底在準備什麽？"
    夜風吹動窗簾，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楊龍望著妻子擔憂的眼睛，那個壓在心底的秘密幾乎要脫口而出。但最終，他隻是吻了吻她的額頭："相信我，好嗎？"
    豆豆歎了口氣，將頭靠在他胸前："你總是這樣...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肩上。"
    楊龍緊緊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間。明天這個時候，懷中這個溫暖的身軀將會和他一起站在救災指揮部的燈光下，但此刻，他隻想記住這份平靜的重量。
    5月12日，14時15分。
    楊龍站在成都分公司頂樓會議室，麵前坐著十二位神情困惑的地方官員。投影儀上顯示著"辰星互動抗震救災聯合演練"的ppt，但內容全是地質結構圖和應急流程。
    "楊總，"汶川教育局的王局長看了看表，"您說的"特大險情"..."
    突然，楊龍的衛星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號碼，臉色驟變："所有人！立刻到開闊地帶！現在！"
    官員們麵麵相覷時，腳下傳來一陣細微的顫動。
    14時28分，吊燈開始劇烈搖晃。
    "地震！"有人尖叫著衝向門口。
    楊龍一把拽住腿軟的王局長："記住預案！學校！醫院！"他的吼聲壓過了牆體開裂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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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第一波震感過去，成都街頭已經亂成一團。楊龍站在辰星分公司的空地上，看著手機信號格一個個消失。但在他提前架設的衛星通訊係統裏，一條加密頻道始終暢通——
    "這裏是辰星1號車隊，已抵達都江堰！"
    "2號車隊進入北川，正在分發帳篷！"
    "3號車隊報告，綿陽九州體育館集結點已啟用！"
    楊龍抓起對講機："按計劃行動，優先搶救學校！"
    他轉身奔向停車場，那裏停著最後一輛裝滿藥品的越野車。車門突然被拉開，豆豆氣喘籲籲地跳上副駕駛："李阿姨接走豆苗了，走吧！"
    楊龍愣了一秒，隨即踩下油門。車窗外，成都的天空開始下雨。
    5月13日，淩晨四點。
    汶川一處垮塌的小學廢墟上，探照燈將夜色撕開慘白的口子。楊龍和消防隊員一起搬開水泥板，他的手套早已磨破，指尖滲出的血在鋼筋上留下暗色痕跡。
    "這裏！還有生命體征！"搜救犬突然狂吠起來。
    所有人撲向那個縫隙。當戰士們抬出滿身灰塵的小女孩時，遠處傳來一陣壓抑的哭聲——那是守在警戒線外三天三夜的母親。豆豆飛奔過去，用毛毯裹住孩子，動作熟練得仿佛做過千百次。
    "第五十七個..."醫護人員接過孩子，驚訝地發現豆豆手腕上係著紅十字會的急救員證，"您是專業醫護？"
    豆豆搖搖頭，看向正在分發應急燈的楊龍："隻是跟某個 paranoid 學過急救。"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楊龍終於癱坐在臨時指揮部的帳篷裏。他麵前攤開的地圖上，十幾個紅圈已經被打上勾——這些在前世傷亡最慘重的地點，因為提前加固和及時救援，傷亡數字銳減八成。
    "喝點水。"豆豆遞來保溫杯，在他身邊蹲下，"剛收到消息，你半年前捐建的那所希望小學...全校師生平安。"
    楊龍突然捂住臉，肩膀劇烈抖動。豆豆輕輕抱住他，感受到滾燙的液體滲透自己肩頭的衣料。
    帳篷外，來自辰星的發電機轟鳴著，為醫療設備提供電力。星空下，印著"星辰之舞"ogo的帳篷連成一片銀色海洋。更遠處，一支由辰星員工組成的誌願者隊伍正舉著應急燈，在廢墟上繼續搜尋生命的痕跡。
    晨光漸亮時，楊龍的衛星電話再次響起。他抹了把臉，按下接聽鍵——
    "楊社長，這裏是ufotabe。"近藤光的聲音夾雜著電流雜音，"我們看到新聞了...《fatezero》所有收益將捐給災區。"
    "謝謝。"楊龍沙啞地說。
    "不，該道謝的是我們。"近藤光頓了頓，"東京這邊檢測到，這次地震前48小時，四川多地學校竟然集體進行過抗震演練...這簡直像..."
    "像有人預知了災難？"楊龍望向帳篷外冉冉升起的朝陽，"巧合罷了。"
    掛斷電話，他發現豆豆正凝視著自己，目光複雜而溫柔。
    "怎麽了？"他問。
    豆豆搖搖頭，將熱毛巾敷在他血跡斑斑的手上："回家後，給豆苗講講星星的故事吧。"
    楊龍怔了怔，突然明白妻子早已看穿某些秘密。但此刻，這個念頭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遠處，又一批辰星運輸車正駛入災區，車身上"星辰與你同在"的標語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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