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全球大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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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五點,巴黎的天色還沉浸在靛藍色的朦朧中。楊龍輕輕拉開窗簾,塞納河上的晨霧像一層薄紗,緩緩拂過新橋古老的石拱。他躡手躡腳地洗漱,生怕吵醒還在熟睡的豆豆。當剃須刀滑過下巴時,他突然想起周老爺子說過的話——一個好廚子的刀工,要穩到能刮胡子。
    樓下餐廳空無一人,隻有守夜的服務生撐著下巴打盹。楊龍輕手輕腳地摸進後廚,借著應急燈的微光檢查昨晚準備好的食材。裝黃秧白菜的保鮮盒上凝著細密的水珠,指尖觸碰時涼意順著經絡往上爬。他掀開燉著高湯的砂鍋蓋子,乳白色的湯麵結著一層薄薄的膠質,這是老母雞和火腿骨髓經過十二小時慢燉的證明。
    "就知道你在這兒。"
    豆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披著件淺灰色的開衫,發梢還帶著枕頭的壓痕。楊龍注意到她手裏端著兩個保溫杯,"陳皮山楂茶,"她遞過一杯,"老爺子昨晚特意囑咐的,說巴黎濕氣重。"
    保溫杯旋開的瞬間,酸甜的蒸汽撲在臉上。楊龍小啜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管,讓他想起成都雨季時老茶館裏賣的消暑茶。窗外,第一縷陽光正好穿透雲層,給聖母院的尖頂鍍上金邊。
    "我做了個夢,"豆豆突然說,"夢見我們回到周記的後廚,老爺子正在罵你切的白菜絲不夠細。"她的指尖在案台上畫著無形的圖案,"奇怪的是,案板上擺著的卻是埃菲爾鐵塔的模型。"
    楊龍正想回應,電梯"叮"的一聲打開了。砂時計頂著一頭亂發衝出來,睡衣外麵套著件貂皮大衣——天知道她從哪搞來的。"各位!"她揮舞著手機,"我剛黑進組委會的內網,搞到了今天的流程表!"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張詳盡的日程安排:九點開幕式致辭,十點抽簽決定操作台位置,十一點開始第一輪比賽...楊龍的視線停留在評委名單上,除了已知的杜卡斯和山本雄二,還有個用紅筆圈出來的名字——安東尼·貝爾納,法國最嚴苛的美食評論家,外號"味蕾暴君"。
    "這老頭去年把意大利隊的提拉米蘇批得一文不值,"砂時計撇撇嘴,"說人家用的馬斯卡彭奶酪"像過期牙膏"。"
    豆豆接過手機細看:"他的評分項裏"傳統純粹度"占30,是所有評委裏最高的。"她抬頭與楊龍交換了個眼神,周卓的策略似乎歪打正著了。
    餐廳漸漸熱鬧起來。貓頭鷹第一個下樓,手裏拿著本寫滿公式的筆記本,說是計算出了最完美的蒸汽對流參數。接著是陸子浮和豆苗,兩人爭論著某種分子料理技術的應用場景。周卓最後出現,老爺子今天換了身嶄新的白色廚師服,連那根從不離手的煙鬥都擦得鋥亮。
    早餐時,楊龍注意到砂時計一直在觀察鄰桌的法國老夫婦。那對銀發夫妻正在分享一份可頌,老先生把酥皮最金黃的部分掰給太太,自己吃剩下的邊角。"他們在吃早餐,"砂時計小聲說,"但看起來像在舉行什麽儀式。"
    這句話讓楊龍心頭一動。他想起成都茶館裏那些老茶客,吹開茶葉沫子的動作都帶著幾十年養成的優雅。或許美食真正的魅力,就在於能把最平凡的日常變成儀式。
    前往會場的路上,巴黎剛剛蘇醒。麵包店飄出黃油與麵粉烘烤的香氣,咖啡師正在擦拭銅製的意式咖啡機。一個騎自行車的郵差停在路邊,從籃子裏取出還冒著熱氣的長棍麵包,掰下一截蘸著咖啡吃。這些畫麵像是一幀幀老電影,緩慢而精致。
    會展中心今天戒備森嚴,入口處站著穿製服的安保人員。砂時計出示證件時,楊龍無意間瞥見日本隊從vip通道入場。佐藤走在最前麵,身後跟著六位年輕廚師,每個人都提著黑色的長方形箱子,像是某種精密儀器。
    "那是他們的刀具箱,"豆豆低聲解釋,"聽說山本家的學徒出師時,會得到一套手工鍛造的刀具,價值堪比跑車。"
    安檢過程繁瑣得出奇。組委會工作人員仔細檢查每樣食材的檢疫證明,連一包花椒都要放到顯微鏡下觀察。周卓的老煙鬥被反複掃描了三遍,老爺子氣得直吹胡子。最麻煩的是那鍋高湯,安檢員堅持要取樣檢測,最後還是克萊爾趕來解圍。
    "抱歉,"她擦著汗解釋,"去年有人試圖把鵝肝醬偽裝成麵霜帶進來..."
    主會場今天煥然一新。五十個操作台呈扇形排列,每個都配備了最先進的電磁爐和智能溫控係統。中國隊被分到了7號台,位置正對著評委席。楊龍試了試刀具架的手感,發現組委會有意把不同國家的隊伍打散——他們左邊是秘魯隊,右邊是瑞典隊。
    砂時計正在檢查設備,突然吹了聲口哨:"看看這個!"她指著嵌入式冰箱的溫控麵板,"精確到0.1攝氏度,比我們酒店的還高級。"
    豆苗和陸子浮忙著布置工作區。他們把帶來的砧板按使用頻率排列,調味料瓶按色係擺放,連擦手毛巾都疊成完全相同的長方形。這種近乎強迫症的整齊,引得路過的意大利廚師頻頻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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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卓卻對現代化設備嗤之以鼻。老爺子從隨身的布包裏掏出個老式砂鍋,小心翼翼地放在操作台角落。"三十年前從景德鎮定製的,"他撫摸著鍋壁上細微的裂紋,"火候比那些電子玩意兒懂人心。"
    開幕式比預計晚了二十分鍾開始。主持人是個戴圓框眼鏡的美食作家,他的開場白夾雜著太多法語諺語,同聲傳譯都跟不上節奏。楊龍的注意力全在評委席上——山本雄二坐在正中間,白發梳得一絲不苟,雙手交疊放在桌麵,像尊雕像。他右手邊是留著山羊胡的杜卡斯,正用金絲眼鏡布擦拭鏡片;左手邊則是傳說中的"味蕾暴君"貝爾納,老人滿臉皺紋,但眼睛亮得嚇人。
    "...第一輪主題是"根源","主持人終於說到重點,"請各位呈現最能代表本國烹飪文化本源的作品..."
    抽簽決定出場順序時,豆苗抽到了18號,正好在中段。楊龍鬆了口氣——太靠前容易被評委拿來當標杆,太靠後又會因審美疲勞吃虧。他環顧四周,發現大多數隊伍都顯得很緊張。挪威隊的托爾森正在深呼吸,意大利主廚不停地在胸前畫十字,隻有日本隊異常平靜,佐藤甚至閉目養起神來。
    準備時間還剩四十分鍾。楊龍召集團隊做最後確認。高湯已經重新加熱到85度,白菜心在冰水中保持脆度,火腿絲切得能穿針...每個細節都檢查了三遍以上。周卓突然從懷裏掏出個小布包,倒出幾粒暗紅色的種子。
    "老家帶來的,"他把種子埋在砂鍋底部的棉布包裏,"真正的川椒,巴黎買不到。"
    豆豆接過砂鍋時,楊龍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發抖。這不是緊張,而是某種難以描述的期待,就像他們二十年前發布第一個遊戲時的感覺。他輕輕握住妻子的手腕,感受到脈搏有力的跳動。
    會場燈光突然暗了下來,大屏幕上開始播放往屆比賽的精彩片段。當放到2019年中國隊用豆腐雕刻的萬裏長城時,觀眾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楊龍在鏡頭掃過的角落裏,看到了專程從成都趕來的周記老員工們,他們舉著毛筆寫的橫幅,在法語環境中格外顯眼。
    "接下來有請17號,泰國隊!"
    隨著主持人的宣布,會場氣氛驟然緊張。泰國廚師們抬出一個巨大的石臼,開始現場研磨香料。青檸葉、香茅、鳥眼椒在石杵的碾壓下釋放出極具侵略性的香氣,前排幾位評委已經開始咳嗽。楊龍看到貝爾納掏出塊白手帕捂住鼻子,但眼睛卻亮了起來。
    "他們在做冬陰功湯,"豆苗小聲解說,"但用了分子料理技術,把湯做成了膠囊..."
    泰國隊的表演接近尾聲時,周卓突然扯了扯楊龍的袖子:"看日本隊。"
    佐藤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正用一種古怪的姿勢活動手腕。他的動作緩慢而精確,像是某種儀式前的熱身。更奇怪的是,所有日本隊員都保持著相同的呼吸節奏,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牽連著。
    "18號,中國隊,請準備!"
    楊龍深吸一口氣,最後檢查了一遍刀具。刀刃在燈光下泛著青藍色的光,像是渴望著與食材相遇。豆豆已經係好了圍裙,她的廚師帽下露出幾綹不聽話的卷發,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
    "記住,"周卓在身後低聲說,"開水白菜不是做給評委吃的,是做給懂行的人吃的。"
    這句話像把鑰匙,突然打開了楊龍心中的某個鎖扣。他想起第一次看周卓做這道菜時,老人說過相似的話。那時候他還不懂,現在終於明白了——真正的美食超越比賽,超越評分,它隻對懂得欣賞的人傾吐全部秘密。
    會場燈光聚焦在7號操作台,上萬雙眼睛的注視像無形的重量壓在肩頭。楊龍拿起主廚刀,金屬與磨刀石摩擦的聲音在突然安靜的會場裏格外清晰。這一刻,他感覺不到緊張,隻有一種奇異的平靜,就像站在成都老茶館的後院,準備做一道最平常的家常菜。
    會展中心的空調發出低沉的嗡鳴,楊龍能感覺到後頸處有一滴汗正沿著脊椎緩緩下滑。他微微調整站姿,讓白色廚師服的後領布料吸走那滴汗珠。麵前的操作台被聚光燈烤得發燙,不鏽鋼台麵反射的光斑在視野邊緣跳動,像一群不安分的螢火蟲。
    豆豆正在整理刀具,她擺放刀柄的角度精確得像是用尺子量過——主廚刀與砧板呈四十五度,片魚刀平行於台麵邊緣,雕刻刀單獨放在綢布上。這個習慣從他們學廚就養成了,當時在周記川味館狹小的廚房裏,每寸空間都彌足珍貴。
    "溫度21.3度,濕度68。"陸子浮盯著手持式環境監測儀,聲音壓得很低,"比我們預想的要幹燥。"
    豆苗立刻調整了麵前醒發麵團的濕布層數。她今天負責的是配菜中的一道麵點,用法國麵粉複刻成都的"金絲餅"。麵粉袋上的法文標簽被她用紅筆標注了拚音,看起來像某種神秘的密碼。
    砂時計突然碰了碰楊龍的手肘:"看評委席。"她的美甲在燈光下閃著珍珠光澤,指向正往評分表上寫字的貝爾納。"那老頭從開場到現在,隻給過兩個8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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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龍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貝爾納的白發像一團蓬鬆的,幾乎要碰到鄰座杜卡斯的金絲眼鏡。老人寫字時手腕懸空,鋼筆在紙上劃出尖銳的折角,像是要把紙張刺穿。在他麵前的計分板上,泰國隊的"分子冬陰功"目前隻拿到75分。
    "傳統與創新的平衡..."杜卡斯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來,帶著濃重的普羅旺斯口音,"有時候最簡單的呈現反而最考驗功力。"
    這句話讓楊龍心頭微動。他看向操作台角落的砂鍋,周卓正用長柄勺輕輕攪動裏麵的高湯。湯麵泛起細小的漣漪,在聚光燈下像流動的液態黃金。老爺子今天反常地安靜,連慣常的咳嗽都刻意壓低了音量。
    會場另一側突然爆發出一陣掌聲。日本隊開始準備他們的食材,佐藤從那個黑色箱子裏取出的不是刀具,而是一塊包裹著稻草的物體。當他層層揭開時,楊龍看清那是塊灰白色的天然鹽岩,表麵布滿蜂窩狀的孔隙。
    "衝繩海鹽板,"豆豆輕聲解釋,"用來做壽司的終極砧板,據說能吸收魚肉多餘的水分。"
    佐藤的動作帶著禪意般的精確。他先向鹽板鞠躬,然後用一塊浸過清酒的絹布擦拭表麵。這個儀式化的準備過程吸引了半數攝影師,閃光燈如暴雨般亮起。與之相比,中國隊這邊顯得過於樸實——周卓甚至拒絕使用組委會提供的智能灶台,堅持用他那個老式砂鍋。
    "19號準備!"工作人員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楊龍深吸一口氣,聞到了空氣中交織的各種氣味:泰國隊的檸檬草、意大利隊的黑醋、還有日本隊山葵根現磨的辛辣。這些味道像無形的絲線,在會場中央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
    豆豆突然遞來一杯溫水,杯底沉著兩片薄如蟬翼的檸檬。"潤潤喉,"她的指尖在杯沿輕輕一碰,"老爺子說巴黎的水質偏硬。"
    水溫恰到好處,檸檬的酸味刺激唾液分泌。楊龍這才意識到自己口腔幹燥得像塞了團棉花。他小口啜飲著,目光掃過團隊成員——貓頭鷹在調試便攜式冷凍儀,砂時計檢查著裝飾用的食用金箔,陳冰則反複擦拭已經足夠幹淨的擺盤。每個人都在用各自的方式緩解緊張。
    大屏幕上開始播放中國隊的介紹短片。鏡頭裏的成都老巷在雨中泛著青光,周記的招牌被雨水洗得發亮。畫麵切換到後廚,周卓演示"掃湯"技藝的手部特寫引來觀眾席一陣驚歎。楊龍看到自己出現在鏡頭裏時,有種奇異的抽離感,仿佛那個切菜的身影是另一個人。
    "...以最清澈的湯呈現最豐富的味道..."短片的旁白突然切換到法語,把"開水白菜"翻譯成了"a soupe transucide aux choux"。這個過於直白的譯名讓砂時計翻了個白眼,她小聲嘀咕:"應該叫"蓮花綻放"之類的..."
    短片的最後一幕定格在周卓布滿老人斑的手與楊龍年輕的手共同握住湯勺的畫麵。這個鏡頭設計是豆豆的主意,象征著技藝的傳承。現在看著大屏幕上的特寫,楊龍突然感到師父的手在自己掌心留下的溫度,那種粗糙而溫暖的觸感穿越了時空。
    "18號,中國隊!"
    主持人的聲音像道閃電劈開思緒。楊龍放下水杯,發現掌心已經微微出汗。他下意識看向周卓,老爺子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眼神像是在說:按我們練習的來。
    聚光燈追隨著他們走向中央展示台。楊龍捧著那個青花瓷湯碗,走得格外小心——碗裏的高湯經過三個小時的沉澱,表麵已經形成完美的鏡麵,稍有不慎就會破壞這份平靜。豆豆端著雕好的白菜心,她的步伐像貓一樣輕盈,確保冰水不會從容器邊緣晃出。
    操作台在強光下白得刺眼。楊龍把湯碗放在電磁爐上,將溫度設定在85度。這個數字不是隨意選的——低於80度無法激發火腿的鮮味,超過90度又會破壞蛋白質結構。豆豆則開始最後的擺盤準備,她取出特製的銀針,針尖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開水白菜的關鍵在於..."楊龍對著麥克風開口,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在巨大的會場裏顯得異常渺小。他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在於讓最簡單的食材展現最複雜的層次。"
    這句話像是個信號。周卓緩緩揭開砂鍋蓋子,積蓄了三天的濃鬱香氣如洪水般湧出。前排幾位評委不約而同地向前傾身,杜卡斯甚至摘下了眼鏡。楊龍用長柄勺舀起一勺高湯,在距離碗麵二十厘米的高度緩緩注入——這個高度能讓湯與空氣充分接觸,帶出最深層的香氣。
    豆豆此時正在處理白菜心。她左手輕托著那顆嫩黃的菜心,右手銀針以每秒三次的頻率快速刺入。這不是隨意的戳刺,而是沿著纖維紋理的精準引導,每針都避開主要導管,確保菜心能在熱湯中均勻舒展。楊龍看著她手腕的弧度,想起二十年前她第一次嚐試數碼繪圖時,數位筆也是這麽優雅地懸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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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要掃湯了。"楊龍對著麥克風說,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下來。他取出準備好的雞胸肉糜,粉紅色的肉茸在碗裏像團蓬鬆的雲朵。當肉茸撒入微沸的高湯時,會場響起一片快門聲——這是開水白菜最神奇的步驟,看似清澈的湯裏其實還藏著無數細微的雜質。
    楊龍的手腕開始畫圓,木勺推動湯麵形成小小的漩渦。肉茸在熱力作用下舒展成絮狀,像水母般在湯中遊走。這個動作看似簡單,實則需要對力度和角度的絕對掌控——太用力會破壞湯的清澈,太輕又無法讓蛋白質充分吸附雜質。
    "溫度82.3度。"陸子浮小聲報數,他的紅外測溫儀對準湯麵。豆苗立刻調整了電磁爐功率,精確到個位數的控製讓組委會的技術人員都探頭張望。
    湯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澄澈。當楊龍用細網篩撈出肉茸時,原本乳白色的絮狀物已經變成了灰褐色——那是被吸附出來的所有雜質。現在的湯純淨得能看清勺底的青花紋路,但香氣卻比之前濃鬱了十倍不止。
    "第二次掃湯。"楊龍取出另一碗肉茸,這次用的是魚肉糜。雪白的魚茸入湯時,日本隊的佐藤突然站起身,他眯著眼睛,像是要看穿這個古老技藝的秘密。掃湯的過程重複了三遍,每遍都用不同蛋白質特性的肉茸,最後得到的高湯在燈光下如同液態水晶。
    豆豆的白菜心此刻已經完成了"開花"的準備。她將雕好的菜心放入特製的漏勺,在沸水中快速汆燙三秒,然後立刻浸入冰水。這個"冰火兩重天"的處理能讓纖維保持脆嫩的同時,外層葉片變得柔軟可塑。當她最終將菜心放入湯碗時,那團嫩黃的組織像含苞的睡蓮般微微顫動。
    最關鍵的步驟到了。楊龍將重新加熱到85度的高湯沿著碗壁緩緩注入,水流帶動菜心輕輕旋轉。奇跡在眾目睽睽下發生——原本緊裹的菜心開始舒展,外層葉片如花瓣般緩緩打開,露出內部更嫩黃的心葉。這個過程持續了整整兩分鍾,當最後一片葉子展開時,觀眾席傳來壓抑的驚呼。
    "最後調味。"楊龍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從周卓手中接過一個小瓷瓶,往湯麵點了三滴琥珀色的液體。這是老爺子珍藏的"醬香",用三十年陳釀的醬油與山珍提取物調配而成,一滴就價值連城。液體在湯麵擴散成金色的光暈,與白菜心形成絕妙的色彩對比。
    擺盤環節由豆苗負責。她用鑷子將二十四根火腿絲呈放射狀排列在菜心周圍,每根火腿絲都切得能穿過針眼。陸子浮則用微型滴管在湯麵點綴了幾粒金箔,它們隨著湯的熱氣微微顫動,像是浮在湖麵的螢火蟲。
    當成品的青花瓷碗被端到評委席時,楊龍注意到貝爾納的手在微微發抖。老人先是湊近碗邊深深吸氣,然後才拿起湯匙。當第一口清湯觸及舌尖時,他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皺紋裏藏著驚訝。
    "這湯..."貝爾納的法語通過同聲傳譯傳來,"...清澈得像山泉,卻有著海浪般的鮮味層次。"
    杜卡斯正用勺子輕輕撥開菜心的葉片,他的金絲眼鏡片上反射著湯麵的金光:"刀工精確到細胞層麵,沒有破壞任何纖維結構。"
    最讓人意外的是山本雄二的反應。日本老人嚐完湯後,將湯匙輕輕放回碟中,雙手按在膝蓋上,深深鞠了一躬。這個動作在寂靜的會場裏如同驚雷,連主持人都忘了繼續解說。
    計分板上的數字開始跳動。當最終分數定格在97分時,觀眾席爆發出今天最熱烈的掌聲。楊龍恍惚間看到周卓在抹眼睛,老爺子的煙鬥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
    "目前最高分!"主持人激動地宣布,"中國隊的"開水白菜"創造了首輪比賽的新紀錄!"
    回到操作台時,豆豆的手指悄悄勾住楊龍的小指,她的指尖冰涼但掌心滾燙。這個戀愛時期的小動作讓時光仿佛倒流二十年,回到他們擠在出租屋裏分食一碗泡麵的日子。砂時計正對著手機鏡頭滔滔不絕,而貓頭鷹已經在記錄下一輪需要的食材溫度參數。
    楊龍望向評委席,貝爾納還在研究那碗已經見底的湯,像是要找出什麽隱藏的秘密。日本隊的佐藤則遠遠投來一個複雜的眼神,既有敬意,也有戰意。大屏幕上循環播放著白菜心開花的慢鏡頭,那片片舒展的嫩葉仿佛在訴說一個關於時間與耐心的古老故事。
    周卓的煙鬥終於重新點燃,熟悉的煙草味飄散開來。老爺子什麽評價都沒說,隻是拍了拍楊龍的肩膀,力道大得差點把他拍個趔趄。但楊龍懂得這個動作的全部含義——就像二十年前,周卓第一次獨立完成周記的招牌菜時,師父也是這樣拍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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