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玄真道人入盛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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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雲山雲霧繚繞,玄真觀的飛簷在晨曦中若隱若現。李長鬆負手立於觀前,道袍上的星紋刺繡隨山風輕擺。他的目光越過層層疊嶂,遠眺長安城方向,心中思緒萬千。
“師父,您真的要去長安嗎?” 小徒弟明遠捧著一卷《道德經》,眼中滿是擔憂,“聽說長安繁華卻凶險,各方勢力錯綜複雜。”
李長鬆轉身,溫和地看著明遠:“明遠,為師此去,一是為了完成當年與清虛子道長的約定,二是想在這亂世中尋找真正的‘道’。長安城雖險,卻是天下氣運匯聚之地,為師怎能錯過?”
明遠低頭不語,李長鬆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撫摸著觀前的古鬆:“明遠,你可知這棵古鬆為何能在這陡峭的山崖上屹立千年?”
明遠搖頭,李長鬆繼續道:“因為它懂得順應山勢,在風雨中紮根,在嚴寒中蟄伏。我們修道之人,也應如此。長安雖險,但為師相信,隻要心中有道,便可逢凶化吉。”
三日後,李長鬆身著粗布道袍,背著一個破舊的行囊,徒步來到長安城門前。城門高聳,城牆上的衛兵來回巡邏,進城的百姓絡繹不絕。
李長鬆剛要進城,卻被衛兵攔住:“站住!你是何人?從何處來?”
李長鬆不慌不忙地施禮:“貧道玄真子,從玄雲山而來,欲進城瞻仰大唐風采。”
衛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衣著樸素,不像壞人,便揮揮手:“進去吧,記住,長安城規矩多,別惹事。”
李長鬆謝過衛兵,走進長安城。一進城,他便被眼前的繁華景象驚呆了。街道寬闊,商鋪林立,行人摩肩接踵,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李長鬆邊走邊看,不知不覺來到了朱雀大街。朱雀大街寬達 150 米,是長安城的中軸線,兩旁種滿了榆樹和槐樹。他順著朱雀大街向北走,遠遠便看到了大明宮的飛簷。
“好宏偉的宮殿!” 李長鬆感歎道,“不愧是大唐的心髒。”
就在這時,一陣喧鬧聲從街角傳來。李長鬆循聲望去,隻見一群人圍在那裏,指指點點。他好奇地走過去,擠進人群,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跪在地上,麵前放著一個破碗,正在哭訴著什麽。
“各位好心人,行行好吧,我兒子被抓去當兵,至今生死未卜,我老婆子實在活不下去了……” 老婦人的聲音哽咽,淚水順著布滿皺紋的臉滑落。
圍觀的人大多麵露同情,但卻無人伸出援手。李長鬆心中不忍,正要上前施舍,卻被一個中年男子攔住:“道長,莫要多管閑事,這老婦人是個騙子。”
李長鬆一愣,問道:“何以見得?”
中年男子冷笑道:“她天天在這裏哭訴,說的都是同樣的故事,誰知道是真是假?”
李長鬆看著老婦人,隻見她眼神中滿是絕望,不像是在說謊。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行囊中拿出一些碎銀,放在老婦人的碗裏:“老人家,拿著這些錢,好好生活吧。”
老婦人感激涕零,連連磕頭:“多謝道長,多謝道長!”
中年男子見狀,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離去。李長鬆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感慨:“長安城果然複雜,人心難測啊。”
李長鬆在長安城找了一家客棧住下,隨後便開始四處遊曆,拜訪各大道觀。他聽說崇業坊的玄都觀是唐代道教的重要場所,便決定前往一探究竟。
玄都觀氣勢恢宏,觀內古柏參天,香煙繚繞。李長鬆剛走進觀門,便被一位道長攔住:“道長從何處來?有何貴幹?”
李長鬆施禮道:“貧道玄真子,從玄雲山而來,久聞玄都觀大名,特來拜訪。”
道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說道:“原來是玄雲山的道友,裏麵請。”
李長鬆跟著道長走進觀內,來到一間寬敞的大殿。殿內供奉著三清神像,香火旺盛。道長請李長鬆坐下,隨後命道童奉上香茶。
兩人寒暄了幾句,道長便問道:“玄真子道長此來,有何指教?”
李長鬆笑道:“指教不敢當,隻是想與道友探討一下道教的修行之法。”
道長點頭道:“正合我意。”
於是,兩人便開始論道。李長鬆引經據典,闡述了自己對道教的理解,道長也不甘示弱,提出了許多獨到的見解。兩人越談越投機,不知不覺已過了幾個時辰。
就在這時,一位年輕的道士匆匆走進大殿,附在道長耳邊低語了幾句。道長臉色微變,隨後對李長鬆說道:“玄真子道長,實在抱歉,觀內有急事需要處理,改日再談如何?”
李長鬆起身告辭:“無妨,貧道改日再來。”
李長鬆離開玄都觀後,心情愉悅,信步走在長安的街道上。忽然,他聽到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抬頭一看,隻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為首的是一位身著華服的官員。
官員看到李長鬆,勒住馬韁,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閑逛?”
李長鬆施禮道:“貧道玄真子,從玄雲山而來,在此遊曆。”
官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說道:“原來是個道士,跟我走吧。”
李長鬆一愣,問道:“大人要帶我去哪裏?”
官員不耐煩地說道:“少廢話,跟我走就是了。”
李長鬆無奈,隻好跟著官員來到一處府邸。府邸大門緊閉,戒備森嚴。官員帶著李長鬆走進府內,來到一間密室。
密室中,一位身著龍袍的中年人正坐在椅子上,麵色陰沉。官員施禮道:“陛下,人帶到了。”
李長鬆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位中年人竟是當今皇帝。他慌忙跪倒在地:“貧道參見陛下,不知陛下召見,有何吩咐?”
皇帝揮揮手,示意李長鬆起身:“道長不必多禮,朕有一事相求。”
李長鬆恭敬地說道:“陛下但說無妨。”
皇帝歎了口氣,說道:“朕近日夜不能寐,總覺得有人要害朕。道長精通玄學,能否為朕卜上一卦?”
李長鬆點頭道:“陛下請取一枚銅錢。”
皇帝從懷中取出一枚銅錢,遞給李長鬆。李長鬆接過銅錢,閉目凝神,開始占卜。片刻後,他睜開眼睛,臉色凝重:“陛下,卦象顯示,您身邊有小人作祟,需多加小心。”
皇帝臉色大變,問道:“道長可知是何人?”
李長鬆搖頭道:“卦象隱晦,貧道無法確定具體是誰。不過,陛下隻要心懷正義,便可逢凶化吉。”
皇帝沉思片刻,說道:“朕明白了,多謝道長。”
李長鬆告辭離去,心中卻隱隱不安。他知道,自己已經卷入了一場宮廷陰謀之中。
李長鬆回到客棧,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忽然,他聽到窗外傳來一陣喧鬧聲。
李長鬆起身,走到窗前,隻見一群人圍在客棧外,指指點點。他好奇地走下樓,擠進人群,隻見一位西域魔術師正在表演幻術。
魔術師身著奇裝異服,手持一根魔杖,口中念念有詞。他輕輕一揮魔杖,隻見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隻斑斕猛虎,張牙舞爪,向觀眾撲來。
觀眾們嚇得驚叫連連,紛紛後退。魔術師卻哈哈大笑,再次揮動魔杖,猛虎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長鬆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忖:“這幻術好生厲害,莫非是西域的邪術?”
就在這時,魔術師看到了李長鬆,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他走到李長鬆麵前,說道:“道長,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跟我學幻術如何?”
李長鬆搖頭道:“貧道一心向道,對幻術不感興趣。”
魔術師冷笑道:“道長莫要裝清高,這幻術可是能讓人飛黃騰達的。”
李長鬆正色道:“貧道修道,不為名利,隻為求得長生不老之術。”
魔術師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離去。李長鬆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感慨:“長安城果然藏龍臥虎,連西域的魔術師都有如此本事。”
李長鬆在長安城住了一段時間,漸漸適應了這裏的生活。他每天除了遊曆各大道觀,還會去朱雀大街的茶館聽書,了解長安城的奇聞異事。
一天,他聽說皇帝要在大明宮舉行羅天大醮,以祈求國泰民安。李長鬆對此很感興趣,便決定前往觀看。
羅天大醮是道教齋醮科儀中最隆重的活動之一,需要搭設九壇奉祀天地諸神,醮期長達七七四十九天。李長鬆來到大明宮,隻見廣場上搭起了九座高大的祭壇,壇上香煙繚繞,道士們身著華麗的道袍,正在誦經禮拜。
皇帝身著龍袍,端坐在祭壇前,神情肅穆。李長鬆站在人群中,靜靜地觀看。忽然,他看到一位熟悉的身影 —— 正是玄都觀的那位道長。
道長也看到了李長鬆,向他微微點頭。李長鬆走過去,施禮道:“道友也來參加羅天大醮?”
道長笑道:“正是。玄真子道長對此有何看法?”
李長鬆沉思片刻,說道:“羅天大醮固然隆重,但真正的‘道’,並不在於形式,而在於內心。”
道長點頭道:“玄真子道長所言極是。”
兩人正說著,忽然聽到一陣喧鬧聲。隻見一位道士匆匆跑來,附在皇帝耳邊低語了幾句。皇帝臉色大變,隨即宣布羅天大醮暫停。
李長鬆和道長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何事。隨後,他們便聽說,在羅天大醮進行到關鍵時刻,祭壇上的神像突然流淚,被認為是不祥之兆。
李長鬆心中暗忖:“這其中必有蹊蹺。”
李長鬆決定調查神像流淚的真相。他來到祭壇前,仔細觀察神像。忽然,他發現神像的眼睛裏有一絲異樣的光芒。
李長鬆伸手摸了摸神像的眼睛,發現裏麵竟然藏著一顆夜明珠。他恍然大悟,原來所謂的神像流淚,是有人故意在神像眼中放置夜明珠,利用光線折射造成的假象。
李長鬆將此事告訴了玄都觀的道長,道長也大為震驚。兩人決定聯手調查幕後黑手。
經過一番調查,他們發現幕後黑手竟然是那位西域魔術師。原來,魔術師與朝中某位官員勾結,企圖通過製造神像流淚的假象,擾亂人心,從而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長鬆和道長將真相告訴了皇帝,皇帝大怒,下令將魔術師和涉案官員一網打盡。至此,神像流淚的謎團終於解開。
李長鬆在長安城經曆了許多事情,也看透了許多人心。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是時候離開長安了。
離開的那天,玄都觀的道長前來送行。兩人站在城門前,望著長安城的繁華景象,心中感慨萬千。
道長說道:“玄真子道長此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李長鬆笑道:“道友不必傷感,道無處不在,隻要心中有道,何處不是修行之地?”
道長點頭道:“玄真子道長所言極是。”
李長鬆轉身,背著行囊,向玄雲山方向走去。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晨霧中,隻留下一串堅定的腳印。
長安城依舊繁華,而玄真道人李長鬆的故事,卻在人們的口中流傳開來。他的智慧、勇氣和對道的執著追求,成為了人們心中的榜樣。
玄雲山的雪下了整整三日,李長鬆在玄真觀的丹房裏摩挲著一枚龜甲。龜甲上的裂紋如蛛網蔓延,忽有一片雪花從窗縫擠進來,落在裂紋交匯處,竟凝成細小的冰晶。
“師父,長安來的信使在觀外候著。” 明遠的聲音帶著急促,棉鞋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聲。
李長鬆抬頭時,丹爐裏的艾草正燃起第三縷青煙。他記得離開長安那日,玄都觀的道長曾攥著他的手說:“曲江池的殘荷底下,壓著長安的根。” 彼時他以為是道家隱喻,此刻龜甲上的冰晶忽然炸裂,倒像是某種預兆。
信使是個麵生的小黃門,見了李長鬆便撲通跪下,懷裏掏出的錦緞已被汗水浸得發皺:“道長,長安…… 長安出事了!”
重返長安時,朱雀大街的榆樹葉正落得滿地金黃。李長鬆沒去客棧,徑直走向西市 —— 那裏接連三月發生詭案,每到月圓之夜,便有綢緞鋪的掌櫃在夢中窒息而亡,死者嘴角都噙著一縷蓮香。
“道長可算來了。” 玄都觀道長候在西市街口,道袍下擺沾著泥點,“昨晚又沒了一個,是開波斯邸的胡商。”
波斯邸裏,胡商僵臥在織金地毯上,十指呈爪狀摳著胸口。李長鬆俯身細看,見死者發髻裏卡著半片幹枯的荷葉。他忽然想起離開前那個清晨,曲江池的采蓮女曾塞給他一包新采的蓮子,說:“道長若再來,可別忘了池心的畫舫。”
當夜,李長鬆蹲在波斯邸的房梁上。三更時分,窗欞忽然被輕叩三下,一道黑影如柳絮飄進屋內。那人穿著藕荷色襦裙,手裏提著盞琉璃燈,燈影裏浮動著數十片荷葉。
“又是你這妖道壞我好事。” 女子轉身時,李長鬆認出是采蓮女。她袖中飛出的荷葉忽然暴漲,邊緣泛著青黑色的光。
“這些掌櫃都與十年前的蓮池焚船有關?” 李長鬆指尖捏著清心訣,袖中甩出的符籙在半空化作流螢。
采蓮女的笑聲忽然淒厲:“他們偷采皇家蓮池的蓮藕,縱火燒死了看守的老父,如今該償命了!”
西市詭案剛了,大慈恩寺又起風波。玄奘法師從天竺帶回的佛骨舍利,竟在供養大典上生出青黑色的黴斑。寺內僧人說是道教作祟,長安城的佛道信徒已在街上械鬥了三日。
李長鬆被請去勘驗佛骨時,法堂裏的檀香混著一股奇異的腥氣。舍利供奉在水晶棺中,那些黴斑竟組成了半個太極圖案。他忽然注意到棺底刻著細小的梵文,伸手摸去,指尖沾了些滑膩的粉末。
“這是西域的腐骨粉,遇檀香便會變色。” 玄都觀道長捧著藥臼進來,裏麵搗著的荷葉正滲出墨綠色的汁,“有人想借佛骨挑事。”
當夜,兩人蹲在大雁塔的飛簷上。三更梆子響過,果然見兩個黑影潛入地宮。李長鬆甩出的捆仙繩纏住其中一人,揭開麵罩,竟是去年被流放的西域魔術師的徒弟。
“師父說,長安的水太深,總得攪渾了才好渾水摸魚。” 少年啐著血沫笑,“你們道教不是想爭國教嗎?這佛骨發黴,正好讓陛下厭棄佛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