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淬火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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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勒河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波光,河岸邊的鍛造營卻被濃煙籠罩得不見星月。李琰踩著滿地的鐵屑與碎甲片,手中那半片崩裂的胸甲殘片還帶著灼人的溫度,褐紅色的鐵鏽混著未幹的血漬,在他掌心留下斑駁的印記。十名鐵匠齊刷刷跪在淬火池邊,脊背佝僂如蝦米,池水“咕嘟咕嘟”翻著泡,蒸騰的熱氣裏飄著令人作嘔的硫磺味,熏得人喉頭生疼。
    “大人,昨夜子時剛換的井水,”監造官王順福縮著脖子,聲音像浸了水的棉絮般發顫,雙手死死絞著腰間的牛皮圍裙,指節泛白,“小的特意讓人去三十裏外的清泉穀取的甘泉水,按《考工記》上的法子,先祭了爐神,才敢開爐淬火啊……”他抬頭偷瞄李琰鐵青的臉色,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喉結滾動著,額角的汗珠大顆大顆砸在地上。
    三日前的那場戰役如噩夢般在李琰腦海中回放:烈日高懸,三百名重甲兵身著明光鎧衝鋒,陽光在甲胄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卻在下一刻,那些泛著冷光的鎧甲竟如風化的土塊般崩裂,大食彎刀輕易劃破唐軍的皮肉,鮮血染紅了西域的黃沙。此刻,他盯著淬火池底凝結的白霜,眉頭緊鎖,突然伸手按在池邊的引水竹管上,觸手一片溫熱,不對勁,這井水不該有這麽高的溫度。
    “哐啷”一聲,長劍出鞘,寒光閃過,竹管應聲而斷。李琰蹲下身,借著篝火的光仔細查看管內壁,隻見暗黃色的竹節間,密密麻麻凝結著細小的晶粒,在火光下泛著淡淡的金光——是硫磺,而且帶著些許青色的雜質。他捏起一粒放在鼻尖輕嗅,眉頭皺得更深了,這不是普通的硫磺,分明是焉耆硫磺礦中特有的伴生毒砂,遇水會釋放出有毒氣體,更會改變淬火的水質,讓鎧甲變得脆弱不堪。
    “取冰鑒來!”清脆的女聲打破了鍛造營的死寂。上官婉兒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袍,腰間係著鑲銀邊的皮質護腕,手持一卷羊皮圖紙,踩著碎甲片款步而來。她手腕輕揮,兩名親衛抬著青銅冰鑒快步上前,將冰鑒沉入淬火池中。片刻後,冰鑒被撈起,裏麵的冰水混合物中竟夾雜著不少黑色的絮狀物,如同汙水中的腐葉。
    上官婉兒從袖中取出一支銀簪,簪頭刻著精美的纏枝蓮紋,那是她初入宮廷時母親所贈。銀簪剛觸及冰麵,隻見簪頭迅速變黑,如同被墨汁浸染一般。“果然是焉耆毒砂,”她輕聲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冷意,“這種毒砂遇冷則凝,遇熱則化,混在井水中,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察覺,卻能在淬火時讓鎧甲產生暗紋,看似堅固,實則不堪一擊。”
    眾人聞言,皆是一陣嘩然。跪在最前麵的鐵匠王二突然身子一顫,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右手悄悄探入袖中。李琰眼角餘光瞥見,本能地側身閃避,與此同時,薛訥的陌刀如閃電般劈來,刀背重重拍在王二手腕上,“當啷”一聲,短刀落地。王二臉色慘白,突然牙關一咬,準備咬碎口中的毒囊,李琰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的下頜,拇指用力頂住他的舌根,迫使他張開嘴,一枚黑色的小藥丸滾落在地。
    “說,誰派你來的?”李琰目光如刀,死死盯著王二。王二瞪著充血的眼睛,一聲不吭。李琰突然扯開他的衣襟,胸口的狼頭刺青映入眼簾,本該威風凜凜的狼頭,卻缺了左耳,這是武媚娘死士最新的標記,代表著“不成功便成仁”。李琰心中一沉,沒想到武三思的手竟然伸到了西域,甚至滲透到了鍛造營。
    千裏之外的吐蕃冰穀,寒風呼嘯,如同一萬頭猛獸在咆哮。上官婉兒裹著白熊皮,睫毛上結著細小的冰晶,趴在冰麵上緩緩前行。三十匹青海驄身上披著防滑的麻布,蹄子上纏著粗鐵鏈,拖著數根遼東柘木,在冰麵上留下一道道淡青色的痕跡。柘木表麵滲出的樹脂在低溫下結成晶瑩的薄片,如同給木材裹上了一層盔甲。
    突然,懸崖上飄起幾麵血祭幡,猩紅的顏色在白雪的映襯下格外刺眼,幡麵上用朱砂畫著猙獰的苯教圖騰。緊接著,冰層下傳來“咚咚”的鑿擊聲,如同有人在九幽之地敲打著地獄的大門,讓人毛骨悚然。婉兒心中一驚,抬手示意商隊停下,伸手摸了摸腰間的牛皮囊,裏麵裝著特製的鐵蒺藜——三角釘的尖端塗著遇熱即化的羊油脂,外麵裹著一層浸過麻藥的羊皮。
    “撒鐵蒺藜!”她一聲令下,商隊護衛們迅速將鐵蒺藜拋向冰麵。那些三角釘在冰麵上滾動,羊油脂遇人體溫度融化,牢牢粘在冰麵上。很快,一群赤足的苯教徒從霧中衝出,腳底板剛碰到鐵蒺藜,便傳來一聲聲慘叫,不少人因劇痛失去平衡,跌入他們自己鑿開的冰窟中,冰冷的河水瞬間將他們吞沒。
    然而,危機並未解除。領隊的老者突然吹響骨笛,尖銳的聲音在冰穀中回蕩,十頭雪豹從霧中竄出,碧綠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鬼火,健壯的身軀在冰麵上如履平地,轉眼間便衝到了商隊麵前。婉兒不慌不忙,從懷中取出浸透鬆脂的火把,用火折子點燃。鬆脂遇火“轟”的一聲燃燒起來,火焰竄起丈餘高。遼東柘木本就含油量高,遇熱後滲出大量樹脂,與鬆脂相互交融,形成一道火牆,將商隊護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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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豹們畏懼火焰,紛紛止步,焦躁地在火牆外徘徊。婉兒趁機帶著商隊後退,當她回頭望向冰穀時,火光映在冰麵上,竟發現冰層下的鑿痕組成了一行突厥文字——“糧道斷”。她心中一緊,知道這是突厥人設下的陷阱,試圖切斷唐軍的糧道,讓他們不戰自潰。
    怛羅斯城頭,金鼓齊鳴,喊殺聲震天。齊亞德手持黃金彎刀,刀身刻著精美的阿拉伯花紋,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他已經劈碎了第七麵唐軍盾牌,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眼中滿是對唐軍的不屑。
    李琰騎著汗血寶馬,單騎突出陣前,手中三丈馬槊如銀龍出海,所到之處,大食士兵紛紛閃避。哈立德,大食有名的猛將,手持長矛迎上,兩人戰馬交錯,兵器相撞,火星四濺。就在這時,“喀嚓”一聲,馬槊突然斷裂,李琰心中一驚,卻來不及多想,借著戰馬前衝的力道,縱身一躍,翻滾下馬。
    哈立德見此情景,哈哈大笑,以為勝券在握,卻沒想到李琰落地後,順手撿起半截斷木,猛地刺入哈立德戰馬的腹部。戰馬吃痛,一聲悲鳴,前蹄高高揚起,將哈立德甩落在地。李琰趁機抄起地上的敵矛,大吼一聲,反手擲出,精鋼矛頭帶著破風之聲,貫穿三重皮盾,將哈立德釘在帥旗杆上,鮮血順著旗杆流淌,染紅了地麵。
    薛訥在後方見此情景,趁機揮動令旗,陌刀陣如潮水般湧來。這些用遼東柘木製成的陌刀,刀柄堅韌,刀身鋒利,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竟能輕易劈開駱駝鎖甲。大食士兵見此情景,紛紛膽寒,陣型大亂。當最後一杆大食黑旗墜落時,幸存的唐軍用刀柄敲擊胸甲,戰歌響起,聲震四野,連西域的殘陽似乎都被這氣勢所震懾,漸漸失去了光彩。
    夜幕降臨,戰場一片寂靜,隻有偶爾傳來的傷員呻吟聲。李琰在屍堆中仔細搜尋,突然,一枚帶倒鉤的銅箭簇引起了他的注意。箭簇形製古老,箭杆上刻著細密的吐火羅文字。隨軍通譯趕來,仔細辨認後,臉色大變:“將軍,這是貴霜帝國的遺物,沒想到西突厥竟然掘了烏孫古墓,用這些古老的兵器來對付我們!”
    李琰接過箭簇,眼中閃過一絲憂慮。貴霜帝國雖已滅亡多年,但其兵器製造工藝精湛,如今西突厥掘墓取器,可見他們為了對付唐軍,已經不擇手段。正當他沉思時,上官婉兒星夜趕來,身上的白熊皮還帶著刺骨的寒氣,手中拿著一卷密報。
    “將軍,吐蕃境內發現突厥糧隊,”婉兒喘著氣說道,“運的竟是腐壞黍米。”李琰聞言,立刻展開西域全圖,借著月光,用朱筆在龜茲以北的荒漠畫了一個圈:“他們這是在誘我軍深入!龜茲以北看似水草豐美,實則暗藏流沙,若我軍追過去,糧草不濟,又遇流沙,必敗無疑。速傳令薛訥,後隊改前軍,立即後撤,同時派人去探查糧道,務必確保糧草安全。”
    話音未落,西南天際突然騰起紫色狼煙,那是玄甲軍最危急的求救信號。李琰手中的筆“啪”地落在地圖上,墨水在龜茲附近暈開一片,如同鮮血般刺眼。他攥緊拳頭,指節發白——那裏正是他命薛訥鎮守的糧草大營,難道突厥人已經繞過防線,襲擊了大營?
    “備馬!”李琰一聲令下,翻身上馬,帶領親衛朝著西南方向疾馳而去。夜色中,馬蹄聲如鼓點,敲打著每個人的心。上官婉兒望著李琰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她知道,這場陰謀遠未結束,更大的危機正等著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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