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玉門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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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葉城的硝煙尚未散盡,玉門關外的蒼穹已裂開棉絮般的雲團,鵝毛大雪裹著細沙撲打在箭樓上。上官婉兒的白狐裘領上凝著冰晶,指尖撫過城樓陳列的陌刀時,刀身映出她眉間未褪的朱砂——那是三日前在碎葉城烽火中被火星灼傷的印記。遠處地平線上,吐蕃重騎的犛牛大纛如移動的墨點,每隔七息便傳來悶雷般的震動,冰層下的"冰龍吼"順著靴底滲入骨髓,凍得人牙關打顫。
"第三道冰牆凍裂了。"副將王鐵牛的鋼刀磕在城磚上,迸濺的冰碴混著血珠,"吐蕃人在銅柱裏灌了犛牛血,地鳴頻率比昨日快了兩拍。"上官婉兒望著城下逐漸隆起的冰丘,忽然注意到雪粒在半空呈現逆時針旋轉——這是《乙巳占》中記載的"玄冰煞",預示著敵軍即將發動冰係奇襲。
胭脂謀
中軍帳內的炭火燒得劈啪作響,波斯公主阿黛爾的貂裘在火光中泛著蜜色光澤。她解開麵紗的指尖掠過鎏金案幾,琥珀色瞳孔掃過李琰腰間的九環陌刀:"薩珊王朝的希臘火,能在雪水浸泡中燃燒七日。"話音未落,蔥管似的指甲已劃過他掌心,卻在觸到掌紋間的劍繭時,被李琰反手扣住腕骨按在氈帳上。
帳外突然傳來金鐵交鳴,三枚尾羽染著孔雀藍的弩箭破帳而入,釘在案幾上的翎根處,簪花小楷"小心香爐"在火光中若隱若現。李琰本能地屏息翻滾,避開香爐中騰起的紫煙,隻見兩名波斯侍女正與玄甲軍纏鬥,她們的彎刀招式詭異,每七招必變向,正是三年前春桃刺殺時用過的波斯鎖喉術。
"殿下好身手。"阿黛爾趁機掙脫,貂裘滑落露出貼身軟甲,甲胄上的菱形暗格隨著呼吸開合,"這是用波斯犀牛筋混著秘銀織成,能擋陌刀三劈。"她指尖輕叩胸前暗格,竟彈出三支淬毒短刃,刃口泛著與冰龍吼相同的幽藍——那是吐蕃巫祝用雪山頂冰蠶毒煉製的見血封喉之毒。
冰鋒劫
子時三刻,吐蕃冰弩車的轟鳴聲碾碎了雪夜的寂靜。丈二長的冰箭裹著鐵砂破空而來,第一波齊射便將西城牆鑿出二十七個冰洞,箭杆上的犛牛毛符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上官婉兒率死士抬著火油罐衝上城頭,卻見潑灑的火油在冰層表麵滋滋作響,反將缺口凍成琉璃般的硬塊。
"取隴右陳醋!"她突然想起《齊民要術》中記載的破冰法,"醋能融玄冰,快從輜重車搬!"話音未落,卻見吐蕃陣中推出百架木鷂——形如諸葛亮木牛流馬,卻生著展開兩丈的竹翼,每架木鷂腹下都吊著毒火罐。
"鳴金收兵!"李琰的令旗急揮,玄甲軍如潮水般向兩側退開,露出藏在民居後的三百架改良霹靂車。這些由薛訥遺稿改製的投石車,車鬥裏裝滿摻著鐵蒺藜的碎石,隨著車軸轉動的吱嘎聲,萬千碎石在木鷂俯衝時騰空而起。空中爆開的石雨如銀河倒墜,半數木鷂被擊碎竹翼,帶著毒火罐墜入吐蕃本陣,綠色毒煙在雪地上騰起,將衝鋒的犛牛群毒得口鼻溢血。
阿黛爾在遠處了望塔拉響七弦琴,波斯古調的震顫頻率竟與木鷂的平衡機關產生共振,剩餘木鷂突然失控,互相碰撞著墜落在冰川上,引發的連鎖爆炸在雪夜中劃出詭異的藍光。
紅袖刃
暴風雪最狂烈時,轅門傳來馬蹄聲。吐穀渾女將慕容燕的紅纓銀甲在雪中格外刺眼,馬鞍旁懸著的九顆突厥貴族首級已被凍成冰坨,發辮上的珊瑚珠隨著戰馬顛簸叮咚作響。
"末將慕容燕,願獻投名狀。"她甩鐙下馬,戰袍上的冰甲碎裂聲中,鎖骨處的狼頭刺青滲出血珠——正是武媚娘親衛獨有的印記。李琰的橫刀抵住她咽喉時,卻見她突然撕開束胸,心口猙獰的刀疤從左肩貫至腰際:"三年前幽州巷戰,殿下曾救過一個被突厥兵追殺的賣炭女,可還記得她背上的燙傷?"
上官婉兒接過首級驗看,在其中一具的發髻裏發現半枚鎏金步搖,牡丹花紋的掐絲工藝與春桃刺殺時的暗器如出一轍。就在此時,慕容燕的彎刀突然架在婉兒頸間,刀刃上的冰渣蹭破她耳垂:"用她的命,換吐蕃西路軍的布防圖,殿下可願做這筆買賣?"
帳外風雪中,忽然傳來阿爾達希爾的波斯密語:"公主問殿下,是否記得薩珊王庭的合巹酒,杯底刻著的星圖?"李琰瞳孔驟縮——那是十年前他在波斯商隊見過的暗號,意味著對方已識破唐軍的調兵計劃。
玲瓏局
慕容燕遞出的羊皮圖在燭火下泛著奇異光澤,上官婉兒用銀簪劃破圖角,露出底下長安西市的街巷暗紋。李琰猛然想起三日前兵部急報:隴右道軍械庫失竊,丟失的床弩扳機部件,正藏在圖中標記的"胭脂閣"地窖。
"好個聲東擊西。"他捏碎手中茶盞,溫熱的酥油茶在雪地畫出太極圖,"吐蕃人攻玉門,實為掩護大食盜走神威弩部件。"話音未落,慕容燕已換上胡姬舞裙,腳踝銀鈴與遠處阿黛爾的琴音共振,竟觸發了帳中暗藏的機關——地板突然裂開,露出通向地窖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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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突襲胭脂閣,隴右軍遭遇旋轉貨架組成的機關陣。塗著見血封喉毒的木刺從貨架間隙射出,帶隊校尉張勇當場毒發,臨終前將染血的弩機部件塞進李琰手中。地窖深處,三十六架神威弩已組裝過半,弩臂上刻著的"永徽五年"銘文,正是當年李元軌在波斯監製的兵器。
混戰中,慕容燕突然撲向李琰,替他擋下背後射來的淬毒弩箭。她倒在雪地裏的笑容染著血沫,從衣襟掏出半塊玉玨:"去碎葉城...找城西玉匠...刻著..."話未說完,血漬已在玉麵洇出龍紋——那是李世民臨終前留給心腹的調兵符,背麵"玄武"二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雪擁襟
追擊殘敵至博格達冰川時,突如其來的雪崩將李琰與上官婉兒困在冰窟。零下三十度的嚴寒中,婉兒解開貼身小衣為他包紮腹部傷口,火光映出她肩頭未褪的守宮砂,如紅梅綻放在雪白肌膚上。
"殿下可還記得?"她將凍僵的足尖貼在他心口,聲音帶著細不可聞的顫抖,"永徽四年上元夜,朱雀街放河燈,有個穿男裝的小乞丐撞翻您的燈船,您非但沒怪罪,還把自己的狐裘給了她。"
李琰握刀的手驟然收緊,記憶中的場景與眼前重疊——那個小乞丐髒亂的麵容下,藏著一雙與婉兒相似的鳳眼。冰層突然發出不祥的開裂聲,他本能地將人護在身下,後背撞上冰壁的刹那,聽見婉兒在耳畔輕笑:"其實妾身當時就想,若能一輩子做殿下的影子,縱是死在沙場上,也勝過深宮裏的金絲雀千倍。"
洞外傳來阿爾達希爾的呼喝,波斯商隊特有的駱駝鈴聲穿透風雪,混著冰龍吼的悶響,形成詭異的戰歌。李琰摸著懷中慕容燕留下的玉玨,龍紋在體溫下漸漸清晰,忽然想起上官婉兒曾說:"真正的兵器,從不是刀槍劍戟,而是人心凝聚的忠魂。"
他低頭望向懷中的人,她已昏沉睡去,睫毛上凝著冰晶,卻仍緊緊攥著他的衣角。冰窟外的風雪更狂了,遠處傳來唐軍特有的號角聲——那是"破陣樂"的前奏,意味著支援部隊已突破吐蕃防線。李琰忽然笑了,指尖撫過婉兒眉間的朱砂,低聲道:"待這場雪停了,我們便去碎葉城尋那玉匠,看看這調兵符後,究竟藏著多少先帝的遺策。"
冰層在號角聲中微微震動,仿佛連亙古的冰川,也在為這支鐵血之師而顫抖。上官婉兒在夢中囈語,模糊喊著"陌刀歸",李琰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掌心的玉玨與腰間的九環陌刀同時發燙,仿佛在呼應著遠處傳來的,那屬於大唐軍魂的,永不熄滅的戰歌。
雪,還在下。但玉門關的城樓上,陌刀陣列在風雪中愈發耀眼,就像這支軍隊的意誌,任它冰天雪地,任它強敵環伺,終究會在這瀚海黃沙間,刻下屬於大唐的,永不褪色的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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