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七曜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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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陽盧氏祖祠的青磚在子時初刻滲出細密血珠,磚縫間蜿蜒的血線如活物般向正北偏東七度匯聚。李琰的龍淵劍剛觸及暗閣銅環,刺骨寒意便順著劍柄爬滿右臂——那是昆侖玄鐵特有的震顫,與三日前在司天台觀測到的紫微星異變同頻。青銅祭壇上七盞七星燈忽明忽暗,燈影裏浮動的人影竟有五姓族長的麵容重疊,最中央的隕鐵柱上,崔氏家主崔元禮的胸口正插著二十八根淬銀磁針,針尾紅線與穹頂星圖嚴絲合縫。
    "璿璣儀方位偏移七寸!"上官婉兒的指尖在青銅儀器上飛旋,十二道玉衡指針突然同時崩斷,"以二十八宿鎖七曜命門,這是開皇年間失傳的《洛書天祭》!"她腕間璿璣印突然發燙,映出祭壇磚縫裏的星軌刻痕——正是司天台地動儀下架的備用圖紙,每道紋路都比典籍記載多出三分陰刻。
    北鬥第七星"搖光"突現血芒時,崔元禮的瞳孔已完全靛藍。鐵鏈摩擦聲中,他的聲音竟混著三種口音:"盧氏的望氣術、崔氏的測海經、滎陽鄭氏的星算...三百年收集五姓精血,今日便是七曜歸位之時!"話音未落,心口銀針已化作靛藍流光,直奔李琰眉心——針尾"開皇十九年禦製"的刻痕,正是當年宇文述監造的禦用刑具。
    慕容雪的銀槍在千鈞一發之際橫於李琰麵前,槍尖與銀針相撞迸發的火星裏,竟浮現出隋宮太極殿的飛簷輪廓。"磁砂!"李琰劍斬鐵鏈的同時,玄甲軍拋出的赤褐色粉末已漫過祭壇。崔元禮的皮膚下驟然鼓起遊走的青黑色脈絡,像是有活物在血脈裏奔突,宇文述的笑聲從四麵八方湧來:"玄甲軍的磁砂陣?當年楊素征高句麗時我便參透了!"
    地麵轟然開裂的瞬間,李琰終於看清深埋的青銅渾天儀——二十八道血線正沿著"角亢氐房"等星宿軌跡匯聚,中心凹槽裏凝固的紫血,分明是皇室特有的金縷紋。上官婉兒突然割破掌心,淡金色血液滴在璿璣儀上:"七曜陣需以紫薇主星之血逆衝!"星盤劇烈逆轉的刹那,夜空中北鬥七星竟被紫微星芒壓得偏移半度,慕容雪趁機擲出冰髓銀槍,槍尖刺入崔元禮眉心時,三百具人傀同時發出齒輪摩擦般的異響——他們後頸的磁針正指向渾天儀中心。
    東海歸墟的浪潮在醜時三刻掀起百尺巨浪,阿黛爾望著雙臂漸生的青鱗,指尖劃過礁石留下深可見骨的血痕。鮫人王的三叉戟劃破她頸側皮膚的瞬間,海底突然升起泛著磷光的漩渦,楊妃的冰棺竟如活物般浮出水麵,棺蓋上的鮫綃血書在月光下明滅:"戊辰年霜降,吾以皇血封鮫毒於歸墟眼..."
    "阿黛爾!"上官婉兒的龜甲船衝破浪牆,腕間玉鐲與冰棺共鳴的清響裏,阿黛爾忽然想起幼年在掖庭宮見過的場景——母妃臨終前將同樣的玉鐲戴在她腕上,說這是當年隋文帝賜給獨孤皇後的"海誓"。當她將鱗化的手臂按在冰棺時,棺蓋應聲而開,楊妃的遺體竟如沉睡般眉目舒展:"傻孩子,你以為鮫綃上的血書是讓你祭海?那是為娘用半生精血設的引..."
    璿璣印突然化作金光流入冰棺,阿黛爾臂上青鱗片片剝落的同時,海底傳來宛如萬馬奔騰的轟鳴——歸墟眼正在閉合。鮫人王的三叉戟"當啷"落地,望著冰棺中逐漸透明的楊妃虛影:"原來當年你沒把皇女交給東海,是用自己的精魄換她一世人身..."
    長安西市的地陷發生在寅時初刻,最先墜落的胡商發出的慘叫裏,露出與大明宮一模一樣的鏡像宮殿。李治在含元殿批奏時,忽然看見丹墀下的琉璃磚映出另一個自己——龍袍上的十二章紋竟在倒轉,連案頭《氏族誌》的批注筆跡都截然相反。
    上官婉兒的璿璣儀剛照向地麵,琉璃磚便泛起水波紋般的漣漪,宇文愷的工筆藍圖竟直接浮現在空中:"每塊磚對應真實宮殿的方位,連太極宮井欄的第三道裂紋都分毫不差..."她的聲音突然發顫,因為倒影裏的宮女轉身時,左眼角的淚痣正在右眼相同位置——那是被太宗皇帝親自抹去的前隋宮娥標記。
    "報!秦皇陵方向天象異常!"八百裏加急的馬蹄聲碾碎了詭異寂靜,李琰接過軍報時,發現封蠟上竟印著早已失傳的"衛公火漆"。驪山腳下,三千陶俑列成的雁翎陣在月光下泛著青紫色幽光,最中央的將軍俑甲胄紋路讓玄甲軍前鋒齊齊變色——那是貞觀四年李靖征突厥時特有的"六花陣"徽記,而陶俑麵容,竟與淩煙閣上的衛國公畫像分毫不差。
    第一支弩箭射向陶俑眉心時,李琰終於看清它們眼底的幽光——那是用昆侖冰髓混合人血澆築的活物。斷腿陶俑流出的黑紅色血漿裏,竟漂著半片貞觀年間的開元通寶。上官婉兒轉動璿璣儀的手突然僵住:"二十八宿方位!每尊陶俑對應星官,陣眼在...心宿二!"
    慕容雪的陌刀劈開前鋒俑胸腔的瞬間,所有人都聽見了骨骼碎裂的脆響——裏麵竟裹著半具枯骨,腰間玉牌刻著"武德六年左武衛"。"用火龍!"李琰的命令剛下,改良霹靂車拋出的火油罐卻在半空凍結,陶俑表麵浮現的冰紋讓他想起歸墟海底的鮫人結界——正是宇文氏從突厥帶回的昆侖冰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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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鈞一發之際,楊妃血書中的"以血祭海"突然在腦海閃過。李琰將龍淵劍刺入震位的刹那,十二麵青銅戰鼓從地底升起,鼓麵朱砂繪著的《秦王破陣樂》曲譜竟在自行流動。上官婉兒以璿璣印為槌,第一聲鼓響便震碎三尊陶俑的冰甲,露出裏麵用生漆粘在骨頭上的皮膚——每道皺紋都與史書中記載的李靖親兵相符。
    當最後一尊將軍俑崩塌時,竹簡上的血字讓夜風都凝住了:"武德六年冬,秦王於驪山活殉突厥降卒三千,以血祭《六軍鏡》..."李琰握著龍淵劍的手劇烈顫抖,劍身上"貞觀九年造"的刻痕突然滲出血絲——這柄太祖親賜的寶劍,劍鞘裏竟刻著同樣的血字。
    驪山的雙日同輝出現在卯時正刻,兩輪太陽一明一暗,暗日邊緣竟有星芒組成的"七曜"二字。鏡宮中的"李治"走出含元殿時,李琰終於看清他腰間玉佩——那是武德年間太子李建成賞給心腹的"玄武紋",而跟在他身後的"李世民",手中握著的半枚虎符,正是李琰從小佩戴的亡母遺物。
    "琰兒,還記得你母妃臨終前說的話嗎?"假李世民的聲音像浸了冰的鐵,拋出的虎符與李琰懷中殘符相觸時,慕容雪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的銀槍毫無征兆地刺穿自己心髒,冰髓血濺在虎符上的瞬間,符麵浮現出宇文述三十歲的麵容——那是被史書抹去的、與隋文帝酷似的容貌。
    地底傳來九聲悶雷般的鍾鳴,長安十二座鼓樓同時崩塌的巨響裏,上官婉兒的血繪星圖終於補全。她望著星圖上範陽祖祠與鏡宮、歸墟、秦皇陵連成的七曜陣,突然明白宇文述三百年謀劃的真相——所謂重啟七曜,竟是要以五姓精血、皇女靈魄、名將骨血為引,在人間再造一個紫微帝星。
    慕容雪的身體漸漸透明,她望著李琰眼中的悲痛,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那年在玄武門...你母妃擋在我身前時,我便該知道,宇文家的血,終究洗不淨忠烈魂..."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化作千萬片雪花,每片都映著鏡宮中"李治"舉起傳國玉璽的畫麵——璽台上的螭龍,正對著暗日方向吐出信子。
    李琰握緊龍淵劍,望著雙日之間逐漸清晰的星軌。他終於明白,七曜陣從來不是占星術,而是一場橫跨三朝的複仇——宇文述要複的,是被隋煬皇帝親手斬斷的宇文皇族血脈;要奪的,是從北周宇文家手裏失去的萬裏江山。而此刻,紫微星正在真實與鏡像之間搖晃,就像他握在手中的半枚虎符,分不清哪麵刻著忠,哪麵刻著怨。
    晨鍾響起時,範陽祖祠的血珠已滲成完整的七曜星圖。上官婉兒望著璿璣儀上永遠停擺的玉衡,忽然想起楊妃在冰棺中說的最後一句話:"當雙日同輝時,記得看紫微星的影子..."她抬頭望向天際,隻見暗日之下,真紫微星的影子正被七道血光拉扯,而在那陰影裏,分明有個戴著通天冠的身影,正對著人間露出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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