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龍首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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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橋下的漕運船隊在卯初時分最先察覺異狀。頭船船工握著錨繩的手掌突然發麻,三尺長的鐵錨竟如活物般在甲板上拖曳,錨鏈與鐵板摩擦出刺目藍光。"磁渦!"當值的老水工砸響銅鈸,聲音裏帶著江南水係特有的顫音,"快收錨!偏西三尺走水!"三十艘漕船同時轉舵,卻見江心處的水流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墨玉色旋渦,鐵製船具在桅杆上發出蜂鳴。
    漕運使王元寶的官船泊在中流,他剛將半支烽火插入青銅龜趺,橋麵便傳來悶雷般的震動。精鋼包裹的橋基迸裂時,他看見昆侖玉粉混著火星墜入漩渦,那些米粒大小的玉屑竟在水麵上排成北鬥形狀。"取磁甲碎屑!"李琰的馬蹄聲碾碎晨霧,這位左威衛中郎將甩著被晨露打濕的束發帶,腰間金魚符在磁渦中泛起青芒,"開永濟渠閘門,用混著磁粉的渠水對衝!"
    工部匠人撬開半人高的銅閘時,李琰已將金魚符擲入漩渦。符上冷鍛銅片懸空旋轉,在水麵投下八角形光斑。五百斤磁甲碎屑從五丈高的橋麵傾泄而下,如黑色細雨落入漩渦,河底頓時傳來石磨轉動般的悶響,漩渦邊緣開始泛起白色泡沫。李琰盯著水麵突然凝固的波紋,手按劍柄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記得《磁經》殘卷裏說過,這種天地磁力相激的景象,上一次出現還是在宇文愷建造龍首渠的貞觀年間。
    當天津橋的磁暴掀起三丈高的水牆時,安西軍大營的牛皮帳正被吐蕃戰鼓震得簌簌落土。郭虔瓘咬著止血的麻布,任由醫官用燒紅的磁石烙烤斷臂傷口,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焦糊的氣味。新製的磁鐵義肢躺在楠木匣裏,關節處的冷鍛鋼片泛著幽光,這是裴九娘參照西域機關術改良的第五版,腕部暗藏的三棱刮刀能在瞬間彈出。
    "左驍衛!隨某破陣!"獨眼中倒映著衝破轅門的吐蕃重騎,郭虔瓘的吼聲驚飛帳頂積雪。八十六名陌刀手早已列成北鬥陣,斷刃插入凍土時帶起冰碴,地麵隱約可見用磁粉繪就的星圖。為首敵將的鐵蹄踏入坎位的瞬間,三百斤磁甲碎屑隨馬蹄揚起,在陽光下形成金色霧障——那些混著硝石的碎屑遇熱即燃,在戰馬鐵蹄下炸開細小的藍色火花。
    陌刀手的破甲網來得比雷聲更急。改良自江南捕鯨術的漁網足有兩丈見方,網繩浸過磁石水,綴著的淬毒銅刺在磁力作用下自動轉向重甲縫隙。當第一匹戰馬被網纏住前蹄,郭虔瓘的陌刀已劈開第二名敵將的護心鏡,刀刃伸縮機關在慣性作用下再斬三寸,靛藍色的吐蕃人血濺在他胸前的"安西"鐵牌上,將鏽蝕的字跡重新染紅。
    戰至午時,戈壁灘的積雪已被染成紫黑色。五十七名幸存者背靠背圍成圓陣,斷刃上凝結的血痂在磁暴餘波中微微顫動。郭虔瓘舔了舔嘴角的血沫,聽見遠處傳來吐蕃讚普的牛角號——這是勸降的訊號。他突然舉起染血的軍旗,旗麵上"李"字大纛已被撕去半角,卻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我等生為唐人,死作唐鬼!"斷刃相擊的脆響中,最後一輪衝鋒的馬蹄聲碾碎了戈壁的寂靜。
    子時的波斯邸像座燃燒的琉璃塔,藍綠色的火焰舔舐著三層木樓,簷角銅鈴在熱浪中融化成液態金屬,滴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滋滋"聲響。金吾衛的水火油囊潑上去如同潑酒,反而激起更高的火苗。上官婉兒赤腳踩上廢墟,絲履在接觸地麵的瞬間蜷曲成焦黑蝴蝶,腳底傳來的灼痛讓她瞳孔驟縮:"海心焰...大秦秘傳的星界之火。"
    裴九娘的磁勺在熔渣中劃出銀亮軌跡,當啷一聲勾住半張羊皮。武玥的長劍帶著寒霧劈開粘連的琉璃,暹羅灣的海岸線在磷火棒光芒中浮現,墨線勾勒的星圖旁,赫然蓋著貞觀年間的驃騎將軍印——那是劉仁軌征南洋時的密檔。"北鬥開陽星明滅異常。"上官婉兒望著東南方忽明忽暗的星芒,袖中磁針突然豎直指向驪山方向,"龍首渠的磁脈要動了。"
    華清宮飛霜殿的溫泉水汽裏,阿黛爾的金鈴響得像暴雨打荷。上官婉兒將九枚磁針按北鬥方位刺入她頸後,指尖剛觸到風池穴,波斯舞姬突然笑了,猩紅的舌尖咬破銀針,鮮血在玉案上聚成旋轉的太極圖。武玥的劍削落她鬢邊青絲,那縷頭發落地時竟排成震卦,劍穗上的磁石與地麵共鳴,將卦象牢牢釘在青磚上:"驪山礦脈...震艮相激,磁暴將至!"
    李琰懷中的《磁經》突然發燙,殘卷某頁在體溫下顯出血字:"龍首渠通驪山暗河,甲子日磁門大開..."他望向殿外的更鼓,突然想起今日正是顯慶三年六月初一——那個被宇文愷記在《東都圖記》裏的磁脈覺醒之日。上官婉兒的指尖劃過他攥緊的書頁,兩人同時聽見遠處傳來地動般的悶響,窗紙上的冰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磁石紋理。
    礦洞深處的磁脈岩壁泛著幽藍熒光,上官婉兒的青絲被磁力吸得根根倒豎,金釵在岩壁上劃出的洛書九宮圖時明時滅。"乾位磁流過亢,需引坤土之氣鎮之!"她的聲音在洞窟裏回蕩,冷鍛銅釘剛觸及裂縫,洞頂的水滴突然凝結成冰錐,挾著磁力砸向李琰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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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刀橫揮的脆響中,李琰將上官婉兒護在身後,刀身與冰錐相撞濺出火星。磁脈的吸力突然增強,兩人踉蹌著撞向岩壁,李琰腰間的渾天儀突然自行轉動,二十八宿刻度與岩壁星圖重合的瞬間,七夕巧針從上官婉兒袖中飛出,懸停在兩人之間。"今日初七..."李琰的話被磁流卷走,指尖剛觸到她冰涼的手腕,銀針突然刺入掌心,鮮血在磁力中凝成北鬥形狀,而岩壁的裂縫竟開始緩緩閉合。
    洞外傳來戰馬嘶鳴時,上官婉兒發現李琰的指尖在流血,而那些血珠並未滴落,反而沿著磁力線向渾天儀匯聚。"當年宇文愷設下此陣,原是要用活人磁脈引動天地..."她的話被突然增強的地動打斷,岩壁上浮現出模糊的刻痕,正是宇文愷當年督造龍首渠時的手書,"甲子之期,以血為鑰,以心為引..."
    西市廢墟的焦木堆裏,武玥的劍尖突然頓住——三枚淬毒袖箭的破風聲帶著磁嘯,正是大食刺客特有的手法。她旋身甩出半片磁甲護心鏡,鏡麵反射的磷火照亮了陰影裏的粟特商人,對方撕下麵皮的瞬間,額角的刺青暴露了身份——泉州海戰漏網的大食首席工匠。
    "磁經殘卷在哪?"大食人的水密筒在掌心轉動,筒身刻著波斯文的星象圖,"崖州磁島的秘密,隻有宇文家的磁經能解!"武玥的劍劈開水密筒的刹那,鍍金信鴿帶著毒霧飛出,卻被上官婉兒擲出的磁石網纏住羽翼。鴿爪銅環與磁網相激,半張海圖飄落的瞬間,裴九娘突然低呼:"坐標在天樞星位!磁島果然在北鬥所指之處..."
    大食人趁機擲出磁爆彈,炸開的藍光中,武玥看見對方手腕的刺青正是當年在泉州沉船發現的圖案——那是宇文氏標記磁脈節點的符號。她的劍追上刺客背影時,對方已消失在磁暴形成的霧障裏,隻留下半塊刻著"震卦"的玉牌,邊角磨損處露出"愷"字殘筆。
    子夜的龍首渠水麵結著薄冰,李琰帶著三十名死士潛入暗河,磁指南針在掌心瘋狂旋轉,指針竟指向頭頂的河床。當刻著宇文愷題字的青銅閘門映入眼簾,他摸了摸懷中發燙的《磁經》,將三十條銅魚放入水中——這些機關魚的鱗片用冷鍛磁鋼製成,魚腹內的磁針正與閘門齒輪的磁石共鳴。
    銅魚卡住齒輪的瞬間,河床傳來石破天驚的轟鳴。李琰看見水下深處浮出巨大的磁石巨輪,輪輻上刻滿洛書符文,每道紋路都在吸收著暗河的磁流。"快退!"他拽住上官婉兒的手腕時,永濟渠的水流突然逆流,長安城百零八坊的鐵器同時發出蜂鳴,遠處天津橋的殘骸在磁暴中升起淡淡金光。
    武玥的火箭從皇城角樓射出時,磁石巨輪已轉動三圈。箭尾的硝石囊精準落入輪心,劇烈的爆炸掀起十丈高的水柱,藍色的磁焰與紅色的硝火在空中相撞,形成短暫的星雲狀光團。李琰看見巨輪中央的凹槽裏,靜靜躺著半塊刻著"龍首"二字的玉符,正是宇文愷當年建造水渠的信物。
    黎明的天津橋畔,崔光遠的範陽鐵騎正在清掃殘敵。焦黑的橋基下,李琰撿起半片磁甲,上麵還留著郭虔瓘的血手印。河西快馬送來的戰報浸著沙礫,說安西殘部最後結成的圓陣,連吐蕃人都繞道而行,因為那些插在戈壁的陌刀,在磁暴中竟排成了北鬥七星的形狀。
    上官婉兒望著東南方漸隱的星芒,指尖撫過李琰掌心的針孔——那枚七夕銀針已深深嵌入肉裏,周圍的皮膚形成淡藍色的磁紋,恰似北鬥七星的排列。"宇文愷的局,從建造龍首渠時就開始了。"她望著遠處驪山方向漸漸平息的磁霧,忽然想起廢墟中發現的海圖,磁島的位置正在北鬥所指的南海深處,"他用整座長安城做棋盤,而我們...都是棋盤上的磁針。"
    李琰摩挲著海圖上的磁島標記,忽然聽見上官婉兒輕聲說:"磁暴平息時,我看見巨輪凹槽裏的玉符,刻著"天佑大唐"四字。"晨風吹過她淩亂的發絲,發間還沾著礦洞的磁粉,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銀光。他忽然想起昨夜在礦洞,磁脈將兩人吸向岩壁時,那瞬間的唇齒相觸,竟讓渾天儀恢複了運轉——或許,這就是宇文愷留下的生機,以人心之磁,鎮天地之磁。
    遠處傳來金吾衛清點傷亡的報數,天津橋下的河水已恢複平靜,唯有偶爾泛起的細微波紋,還帶著些許磁粉的微光。李琰望向宮城方向,那裏正升起新的炊煙,而他知道,這場關於磁脈的爭鬥,不過是更大棋局的開始。懷中的《磁經》殘卷又燙了燙,新顯形的字跡寫著:"磁島有眼,觀星定極,得之者,掌天地樞機..."
    上官婉兒忽然握住他的手,將那枚嵌在掌心的銀針輕輕轉動,北鬥狀的血痕竟與天空的星圖重合。她笑了,眼尾的朱砂痣在晨光中格外鮮豔:"下一站,該是南海了吧?"風掠過橋麵,帶著些許海的氣息——盡管此刻他們還在長安,但磁島的召喚,早已隨著北鬥星的指引,融入了漸起的晨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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