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蝦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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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州水師的旗艦在鉛灰色海霧裏像隻迷途的鴻雁,船舵吱呀作響。舵手老陳鼻尖沁著冷汗,雙手死死攥住指南車的青銅圓盤:“李將軍,這磁針不對勁!”直徑三尺的銅盤上,八條指向八卦方位的磁針瘋狂打轉,最終齊齊紮向船底。李琰推開雕花艙窗,鹹濕霧氣裏裹著鐵鏽味,遠處傳來類似鯨魚低鳴的震顫,卻帶著金屬碰撞的銳響。
    “左舷有黑影!”了望手的銅鑼敲得走音。武玥手扶船舷望去,霧中浮出的龐然大物並非礁石,而是半截覆滿藤壺的鐵板,邊緣卷著大食特有的椰棗紋浮雕——這是三年前失蹤的波斯商船殘骸。裴九娘抄起船舷的鐵鉤,用力扯下鐵板時,指甲縫裏嵌進的黑色粉末突然發亮:“是磁粉!他們在霧裏撒了磁粉!”
    幽藍火光撕破霧幕,二十艘倭國快船呈雁翎陣逼近。船頭武士戴著繪有惡鬼麵的鬥笠,長弓上搭著三尺長箭,箭簇在夜光下泛著孔雀石般的幽光。“磁火箭!”李琰曾在登州海戰見過這東西,箭頭嵌著微型磁石,能追蹤金屬物件。他抓起鼓槌猛敲船頭青銅巨鑼,聲浪在霧中形成肉眼可見的波紋,飛行中的磁箭突然失控,像被風吹偏的流螢,反倒紮進自家船隊。
    “拿我的海圖來!”李琰扯下腰間皮袋,蘸著海水在甲板畫出航線。磁粉幹擾下,傳統羅盤失效,他忽然摸到袖中繈褓布——那是上官婉兒給孩子縫製的,邊角還沾著奶漬。“快取海水來!”布片浸入鹹水後,奶漬中的鹽分結晶,在磁粉熒光下竟顯露出淡藍色航線,正是三年前遣唐使船隊失蹤的路徑。
    玉門關外的晨曦給冰原鍍上金邊,老兵王老漢跪在陌刀陣前,布滿老繭的手掌貼著刀柄。新上任的陳校尉正要嗬斥,忽聞冰層下傳來細碎的震動,如琴弦輕顫。“聽見沒?”王老漢老淚縱橫,“是《蘭陵王入陣曲》的調子,忠嗣將軍的刀在唱戰歌!”
    隨著“哢嗒”一聲,最中央的陌刀突然破冰而出,刀柄暗格彈出半卷羊皮。通譯官戴著老花鏡辨認突厥文:“……金帳王庭下三十丈,磁礦脈如蛛網,冬至子時……”話未說完,冰原突然裂開龜紋,遠處雪崖傳來悶雷般的轟鳴。陳校尉拽著王老漢後退時,瞥見裂縫深處矗立著青銅狼頭雕像,狼眼嵌著鴿血紅的磁石,與宇文家徽一模一樣。
    大明宮暖閣裏,上官婉兒正給孩子換繈褓,乳母孫氏端著銀盞進來:“娘娘,剛燉的鹿乳湯,補身子最好。”婉兒指尖劃過銀盞邊緣,忽然注意到內壁有道極細的劃痕,形如狼尾——這是宇文家死士的暗號。“慢著。”裴九娘推門而入,指間磁石戒指剛靠近湯麵,乳白湯汁立刻泛起藍沫,“砷霜混了磁粉,好讓毒順著血脈往心髒走!”
    孫氏突然甩袖,銀盞砸向炭盆,騰起的煙霧裏竟夾著細小磁針。武玥拔劍格擋,劍刃與磁針相撞迸發火花。裴九娘趁機扣住孫氏手腕,扯下她袖口的磁鐵小瓶——這是利用磁石同性相斥原理,能瞬間激發銀針的暗器。更驚人的是,孫氏的臉皮開始剝落,露出底下縱橫交錯的刀疤,左頰刺著褪色的狼頭紋,尾端多了三道分叉。
    “金鱗兒……活不過……”刺客咬碎毒囊前,死死盯著婉兒懷中的孩子。嬰兒突然啼哭,殿外傳來“轟隆”巨響——觀象台的渾天儀銅龍斷成兩截,龍首直指東宮方向,龍口大張,仿佛在警示某種危機。
    醉仙樓的火勢已近尾聲,焦木味混著脂粉香飄滿整條街。武玥踹開雕花木門,梁柱轟然倒塌,一具女屍蜷在琴案下,右手緊攥著半枚青銅鑰匙。“是雲裳姑娘!”龜公哭嚎著跪下,“昨夜她說要等個戴鬥笠的茶客,誰想……”
    裴九娘用濕布裹住鑰匙,借著火光細看:“鑰匙齒紋是黃河三門峽水閘的樣式,比官府記錄多了兩道暗槽。”忽聞二樓瓦響,三個黑衣人踏瓦而來,衣擺繡著的五姓圖騰尾端,同樣有狼尾分叉。武玥甩出腰間磁索,卻被對方撒出的磁粉幹擾,佩劍“當啷”落地。
    “留活口!”李琰的聲音從街角傳來。黑衣人卻咬破衣領,喉頭溢出黑血。裴九娘扯開他們衣襟,胸口刺著的狼頭圖騰下,紋著蝦夷島的輪廓——那是極北之地的神秘島嶼,傳說磁礦能吸住星辰。
    黃河大堤上,李琰將雲裳的鑰匙插入第三道閘門。生鏽的齒輪在磁粉作用下突然倒轉,混著鐵砂的河水如狂龍般湧出。“快用沙袋堵!”民工們扛著麻包衝上前,上官婉兒卻注意到孩子胸口的金鱗胎記泛起紅光,渾濁河水中浮出的鐵籠上,刻著與倭國磁火箭相同的符文。
    “撈上來!”武玥用鐵鉤扯出鐵籠,裏麵塞著浸血的倭國錦緞,還有半張貨單:“蝦夷島磁石三百斤,換江南童男童女各百人……”李琰猛地捏緊貨單,指節發白——宇文家竟在用磁礦換取人口,煉製磁傀!
    對岸樹林突然傳來機括輕響,二十架床弩從枯枝間現形,弩箭簇閃著冷光。“保護娘娘!”親兵們舉盾合圍,卻見弩箭在半空突然轉向,“砰砰”紮進堤岸——原來裴九娘早在堤壩基石中埋入磁石,利用同極相斥原理改變箭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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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仙樓廢墟裏,仵作從雲裳焦屍懷中取出半片未燒盡的磁石,上麵刻著細密的水紋。裴九娘用墨拓印,竟顯露出黃河改道後的河床圖,三門峽段被磁力線扭曲成詭異的“s”形,恰好對準洛陽城。更奇的是,隨行樂妓遞上半焦的琵琶,琴弦上凝結的磁粉在月光下自動排列,竟組成《蘭陵王入陣曲》的變調譜——每到商調音節,附近的鐵器就會微微震動。
    千裏之外的蝦夷島,潮濕的洞窟內水汽蒸騰。宇文家主宇文崇握著九環鐵杖,杖頭磁石與洞頂礦脈共鳴,發出蜂鳴般的低響。“李唐的氣數,該盡了。”他望向石台上的青銅繈褓,裏麵躺著與大唐皇子一模一樣的嬰孩,胸口金鱗胎記在磁光中忽明忽暗。
    “家主,明州水師已過對馬海峽。”戴金鱗麵具的倭國巫女跪坐一旁,手中捧著水晶球,球內映出李琰船隊在磁霧中艱難前行的景象,“蝦夷的磁霧,夠他們喝一壺了。”
    宇文崇的鐵杖重重敲在磁礦上,礦脈深處傳來悶響,仿佛大地在呻吟:“當年郭虔瓘把磁礦埋在玉門關,如今我就用蝦夷的永磁體,把整個中原變成巨大的磁傀場。金鱗兒?”他冷笑一聲,“不過是個引子,真正的棋子,早就在大明宮落地了。”
    西市街角,老乞丐蜷縮在胡商攤子旁,破碗裏的殘羹突然泛起磁粉,聚成小劍形狀,劍尖直指皇宮。巡邏武侯剛要查看,老乞丐突然抽搐,嘴角溢出黑血,血珠在青石板上排成三個字:“金鱗危”。
    茶樓裏,的說書人驚堂木一拍,正要講王忠嗣顯靈的故事,窗外飛來枚磁石,“啪”地釘在牆上的《河洛輿圖》上,不偏不倚紮在蝦夷島位置,石屑紛飛中,隱約可見圖後藏著的密道圖紙。
    醉仙樓廢墟,流浪樂師撿到半焦的曲譜,試著用磁粉撒在竹簡上,月光下,音符竟如活物般跳動,組成一段從未見過的戰歌。當他撥動琴弦,附近鐵匠鋪的菜刀、馬廄的馬掌,全都發出嗡嗡共鳴,仿佛在呼應千裏之外的磁礦震動。
    明州水師的旗艦上,李琰望著繈褓布顯露出的航線,盡頭標著“蝦夷”二字,旁邊畫著個巨大的狼頭,嘴裏咬著磁石。裴九娘突然指著前方:“霧散了!”海霧中浮出的島嶼輪廓,竟與宇文家死士胸口的紋身分毫不差,懸崖上密密麻麻的洞穴,像極了磁石的晶體結構。
    “準備接敵。”李琰手按劍柄,目光落在孩子胸口的金鱗胎記上,那裏正隨著島嶼的靠近微微發燙。他忽然想起上官婉兒的話:“這孩子的胎記,和磁島海圖上的磁極眼重合。”難道宇文家的目標,從來都是這個從磁脈動蕩中誕生的皇子?
    蝦夷島的浪花拍打著礁石,宇文崇站在懸崖頂端,看著遠處駛來的唐船,嘴角勾起冷笑。他舉起手中的永磁體,礦脈深處的共鳴越來越強,整個島嶼仿佛變成了一塊巨大的磁鐵,正將唐船緩緩吸入這場精心編織的霧局。而在大明宮的暖閣裏,上官婉兒輕撫孩子的胎記,窗外的渾天儀殘片突然發出微光,與千裏之外的磁霧,形成了一道看不見的連線。
    霧,更濃了。但在這磁霧背後,一場關於磁脈、皇權與人性的終極較量,正拉開序幕。當科技淪為權謀的工具,當磁砂變成殺人的武器,盛世大唐的江河湖海,能否抵擋住這場來自極北的磁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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