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洛陽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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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北的應天門在寅時三刻突然發出悶響,城樓西側的飛簷像被無形的手掰斷,五塊青磚連著鬥拱砸向地麵。守將張巡剛把第二壺熱酒潑在女牆上,就見裂縫裏湧出混著鐵屑的黑水,指甲蓋大的磁砂在水麵聚成遊龍形狀。他下意識攥緊旗杆,靴底的鐵釘突然與地麵磁吸,整個人踉蹌著撞在女牆上——這不是普通地陷,是有人在用磁礦撬動地基。
"金吾衛第三隊!封鎖水..."張巡的命令卡在喉嚨裏。下方二十步外,巡邏隊的十三名兵士突然集體摔倒,鐵甲與地麵摩擦出刺眼的火花。那些泛著藍光的磁砂像活物般順著甲縫鑽進去,最先慘叫的士兵胸口突然凸起,甲胄下傳出齒輪轉動的哢嗒聲。張巡看清對方眼白裏爬滿的銀線——那是嵌進血管的磁絲,三年前在玄武門叛軍屍體上見過的死狀。
"用陌刀砍關節!"他扯斷腰間令旗,卻發現旗杆上的青銅飛虎紋正在吸附磁砂。城下百姓突然炸了鍋,有個穿青衫的老學究指著地陷處高喊:"《水經注》載洛水磁脈通於天樞,此乃宇文愷的歸藏陣!"人群推搡中,十幾個灰衣人突然甩出磁石盤,張巡親眼看見三支弩箭在空中調轉箭頭,直奔自己麵門而來。
李光弼的玄甲騎兵在卯時初刻抵達洛陽近郊,三千馬蹄踏碎的晨露裏混著焦臭味。前軍探馬回報城頭飄著宇文家的狼旗,獨臂將軍的斷袖處突然繃緊——那麵繡著青銅鼎紋的黑旗,正是二十年前在泉州海戰中沉入海底的賊旗。
"傳令下去,把弩車第三層磁片換成遼東精礦。"他敲了敲馬鞍上的指南針,指針正瘋狂逆時針旋轉,"裴九娘那丫頭說過,宇文家磁陣最怕北磁極衝。"三百架改良弩車推上陣前,士兵們掀開覆蓋的牛皮氈,六尺長的弩箭尾部纏著浸過磁粉的麻布,在晨光中泛著細碎的藍光。
城門開時,五百名重甲步兵踏著《秦王破陣樂》的鼓點殺出。李光弼的瞳孔猛地收縮——對方手持的陌刀刀柄纏著三圈銅絲,正是當年他在陌刀營推行的防滑設計。直到兩軍相接,他聽見金屬碰撞聲裏混著齒輪摩擦的異響,為首敵兵胸前甲葉被劈開時,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嵌滿磁砂的木芯。
"王二狗!砍他們腋下!"李光弼的陌刀劈開第三具敵兵的麵甲,看見裏麵卡著半片刻有"大業十二年"的銅片。新兵王二狗依令突刺,刀刃順著關節縫隙切入,"當啷"一聲崩出火星——那裏藏著磁陣的樞軸,鐵砂在木芯裏正逆時針轉動。
敵陣突然出現騷動,二十步外的灰衣人舉著磁石盤狂吼,卻見自家甲士的刀刃不受控地轉向。李光弼認出那是太原王氏的族徽,三年前正是這幫世族偷偷向突厥販賣磁礦。他從腰間扯出磁雷,這是裴九娘用波斯火油混合磁粉製成的殺器,引爆時能形成短暫的磁盲區。
"將軍!他們的甲胄在吸咱們的刀!"王二狗的陌刀被死死黏在敵兵胸甲上,急得直冒汗。李光弼突然瞥見敵陣後方有人舉著令旗變換陣型,斷喝一聲:"全體聽令!刀刃蘸尿!"唐軍士卒愣了一瞬,立刻明白將軍是要用尿液中的鹽分破壞磁導,幾個老兵當場解開褲腰帶往刀上澆。
上官婉兒的指尖在洛陽城防圖上劃出三道痕跡,墨線正好穿過應天門、銅駝巷和洛河渡口。臨時行轅的燭火被穿堂風撩得忽明忽暗,她聽見窗外傳來金鈴輕響——那是阿史那雲獨有的信號,卻比約定的三長兩短多了一聲尾音。
窗欞無風自動,蒙麵女子翻入時帶起的氣流撲滅了三根燭芯。婉兒手中的磁針已扣在袖中,卻在看見對方腕間的鎏金鈴鐺時猛地頓住:"鄭姐姐?你不是..."
"被燒死在東宮偏殿?"女子扯下麵紗,左頰上爬著蛛網般的銀色紋路,那是磁砂滲入皮膚的痕跡,"武德九年六月四日,宇文素帶著十二具磁甲闖入椒房殿,他們用磁漿灌進我喉嚨,說要把東宮血脈煉成活陣眼..."鄭氏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血沫裏混著細小的磁針。
外間傳來金屬碰撞聲,二十個麵無表情的甲士撞破木門,胸口甲葉上的"武"字徽記被刮去,露出底下的宇文家鼎紋。婉兒反手將磁針射向領頭者的咽喉,卻見對方抬手一擋,磁砂在頸間凝成護罩。鄭氏趁機撲向燭台,將整盞磁燈砸向敵群:"他們的關節處有磁軸!"
應天門的地陷處,張巡正用刀柄砸開浮雕。碎石崩落時,半卷染血的起居注掉在他腳邊,絹帛上的小楷寫著:"秦王與齊王妃私語於臨湖殿,衣袂沾有龍涎香..."他猛地撕下半幅,燭火映出背麵的朱砂批注:"玄武門禁軍換防圖在此頁夾層"。身後士卒突然驚呼,青銅龍首的巨口緩緩張開,露出通往地宮的階梯,每級台階都刻著《周易》卦象,縫隙間嵌著會發光的磁砂。
李瓔的手腕被鐵鏈勒出青痕,艙底的磁砂順著木板縫隙滲進來,在她掌心聚成微型羅盤。宇文素送來的食盒還擱在石桌上,清蒸鱸魚的香氣裏混著不易察覺的砒霜味——和娘親當年用過的香粉一個味道。她突然想起七歲那年,婉兒姐姐在璿璣圖課上曾說:"洛水磁脈與星圖共振,宇文家的機關必有可破之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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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門"吱呀"推開時,李瓔正背對著來人用指甲在牆麵上畫卦象。宇文素的腳步聲停在三步外,腰間玉佩碰撞的節奏正是《秦王破陣樂》的鼓點——這是當年東宮衛隊的暗號。
"公主可知道,你娘親臨終前求我護你周全?"老者的聲音裏帶著笑意,食盒暗格彈出的瞬間,李瓔突然轉身,手中握著從鎖鏈上掰下的磁片。三年前掖庭走水那夜的記憶突然清晰:火海裏的乳母將她塞進密道,最後一眼看見的,正是宇文素左手上的齒狀疤痕。
"你身上的龍涎香,和玄武門守將身上的一樣。"她指尖一彈,磁片精準擊中對方手腕,淬毒的銀針"當啷"落地,"武德九年六月四日,是你帶著磁甲兵扮成秦王府衛士,砍斷了東宮的望火樓繩梯。"宇文素的臉色驟變,袖口突然甩出三條磁鏈,卻見李瓔雙掌按在艙壁上,順著磁砂流動的軌跡畫出太極圖——那是婉兒用三年時間,在她掌心紋下的破陣密匙。
整艘龍舟突然劇烈震顫,河水中傳來密集的"哢嚓"聲。李瓔踹開艙門,看見無數磨盤大的鐵蟹正用螯鉗啃噬船底,蟹殼上的磁紋與宇文家徽一模一樣。她想起裴九娘說過的波斯磁蟹:"這些畜生被磁砂養了二十年,聞到龍涎香就會發瘋。"摸出懷中浸透香粉的絲帕,朝著舵房方向拋去。
長安永興坊崔氏祖宅的祠堂裏,裴九娘的磁勺突然指向正北。工匠們撬開青磚時,地底傳來石磨轉動的悶響,七道暗格依次打開,露出碼放整齊的檀木盒,裏麵全是記載著"磁礦三百斤波斯磁粉二十船"的賬冊。她隨手翻開貞觀十五年那本,看見"送宇文家磁甲圖紙於泉州港"的記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些世族竟用唐軍製式裝備討好逆賊。
"裴尚書!博陵崔氏在灞橋劫了二十輛糧車!"金吾衛的報告被爆炸聲打斷。裴九娘衝出門時,正看見崔氏祖墳方向騰起靛藍色火光,那是磁粉與火藥混合的標誌。她躍上戰馬,腰間的磁雷囊跟著作響:"傳令下去,把各家門房的磁石鎮宅獸全拆了,敢藏私的,連門檻都給老子熔了!"
灞橋邊的混戰比想象中慘烈。崔氏族老引爆的馬車上,裝的不是火藥而是整箱磁砂,橋麵崩塌時,三百斤磁礦墜入渭河,頓時掀起尺高的浪花。裴九娘看見幾個仆人背著鎏金箱跳河,箱角露出的磁甲碎片正是李光弼部的形製,突然冷笑一聲:"原來你們早把陌刀營的鍛刀圖賣給宇文家了。"
李光弼的陌刀砍到第十七個缺口時,終於看見敵陣後方的趙老六。那家夥曾是陌刀營的火長,半年前帶著鍛刀圖投靠突厥,此刻卻穿著宇文家的灰袍,手中舉著能操控磁甲的令旗。
"趙火長!安西軍的誓詞還記得嗎?"李光弼的斷袖在風中翻飛,當年在碎葉城,正是這個漢子背著重傷的他突圍。趙老六的手明顯抖了一下,令旗上的磁砂突然崩散,數十具磁甲兵失去控製,原地抽搐時露出頸後的條形碼——那是宇文家標記活人的印記。
變故陡生。左側沙丘後衝出隊騎兵,為首女子腕間金鈴驟響,磁甲兵竟集體轉向,將趙老六砍成肉泥。李光弼看清對方麵容時,握刀的手差點鬆開:"阿雲?你不是在陰山..."
"他們在我心口嵌了磁核。"阿史那雲的紅裙染著血,胸口甲胄下透出藍光,"李將軍,帶你的人去應天門地宮,宇文素要在洛水祭壇重現玄武門..."話未說完,金鈴突然發出尖嘯,她猛地推開李光弼,一支弩箭正射向他心口。
驪山行宮的溫泉池裏,李琰抱著嘔血的上官婉兒,聽見她斷斷續續說:"璿璣圖...洛水磁脈...瓔兒的血..."從她袖中滑落的殘片上,用朱砂畫著雙生魚符,尾鰭處的缺口正與李瓔、李麟的玉佩吻合。突然正北方向傳來悶雷般的巨響,洛陽方向的天空被磁砂映成紫色,像是有人把整片星空扯碎撒在了人間。
黃河水麵炸開三尺高的浪頭,李瓔赤腳站在解體的龍舟殘骸上,手中握著從宇文素腰間扯下的青銅鑰匙。她記得婉兒說過:"宇文愷的機關鎖,鑰匙齒紋對應著洛水二十四堰的磁脈走向。"當鑰匙插入應天門地宮的鎖孔時,地底傳來龍吟般的轟鳴,三百具磁甲兵突然集體跪地,刀疤在月光下連成李建成當年的點兵圖。
張巡在地宮深處發現的銅匣裏,整齊碼著十二道矯詔,每道都蓋著李世民的玉璽,卻在磁光下顯出血印——那是用李建成的指血拓印的。最底層的帛畫上,宇文愷正將磁石嵌入玄武門的門樞,旁邊批注著:"以雙生血祭陣,可令時光倒流於磁脈之中。"
寅時五刻,李光弼的陌刀隊衝進洛水祭壇時,宇文素正將李麟按在刻滿星圖的石台上。磁砂順著兩人的血脈流動,在半空拚出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的玄武門場景。李瓔突然想起幼時在太液池溺水,瀕死時看見的正是這個磁光組成的幻境——原來宇文家早就在雙生兄妹體內埋了磁核,就等用玄武門的舊血重啟時光。
"哥,記得咱們小時候玩的璿璣石嗎?"她突然笑了,掌心貼著李麟手背,將這些年婉兒教的磁陣口訣全渡了過去。兄妹倆的玉佩突然發出強光,那是母親留下的昆侖玉,裏麵封著當年李淵起兵時的磁礦樣本。宇文素驚恐地看著星圖崩裂,石台上的磁紋竟逆著他的咒語開始重組,變成了貞觀年間的開元星圖。
洛陽城頭的狼旗應聲而落,裴九娘帶著工部匠人從地道裏鑽出,手中舉著的正是從崔氏祠堂搜出的磁甲鍛造圖。她看著李光弼滿身血汙卻仍挺立的背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泉州海戰,那個獨臂將軍背著她從燃燒的戰船跳下時說的話:"磁礦是死的,人是活的,隻要大唐兒郎的血還熱,什麽破陣都能踏平。"
晨霧散去時,應天門的地陷處露出宇文愷的手記殘頁,最後一句寫著:"磁陣可改城池,卻改不了人心——望後世子孫,莫學吾癡。"李瓔摸著石台上未幹的血跡,突然明白宇文家最錯的,是以為用磁砂能凝固時光,卻忘了這百年來,長安城的青磚換了一茬又一茬,不變的是城頭上永遠飄揚的,那麵染著熱血的唐字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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