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璿璣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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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市的晨霧還沒散盡,坊門前已經擠了二十幾個麵黃肌瘦的婦人。最前頭的張娘子抱著啼哭的嬰兒,盯著胡商阿卜杜拉車上的牛皮袋直咽口水:"大爺,您說這磁粉泡水能治驚風?"阿卜杜拉撫著卷曲的胡須笑出金牙,抓起把泛著藍光的粉末往銅盆裏撒:"真主降下的聖砂,你瞧這水——"話沒說完,街角突然傳來靴跟磕地的脆響。
    "都讓開!"金吾衛小旗官一腳踹翻藥車,陶碗碎成八瓣,磁粉潑在青石板上"滋滋"冒白煙。裴九娘蹲下身,銀針在粉末裏轉了三圈就變得漆黑:"好哇,砒霜摻磁砂,遇水生成毒霧,吸三口才發作。"她突然揪住張娘子的手腕,隻見虎口處浮著細密的藍斑——正是三天前洛陽難民帶進城的"藍血病"。人群中傳來驚叫,那個老婦突然倒地抽搐,身上的銀簪、銅鐲全朝她心口飛,在衣襟上燙出焦洞。
    "封西市!所有鐵器登記造冊!"上官婉兒在望樓上扯斷腰間絲絛,十二顆磁珠滾落台階,正好對應街麵十二個混亂點。她看見隴西李氏的運鐵車突然失控,二十匹轅馬發瘋似的撞向朱雀街牌樓,車板裂開的瞬間,拳頭大的磁礦滾落在地,竟把青磚吸得整塊翹起。
    驪山密室的石門是被李瓔用巧勁撬開的。青銅鑰匙斷在鎖孔裏時,她聽見齒輪轉動的哢嗒聲從頭頂傳來,十六盞磁燈應聲亮起,照出牆壁上嵌著的青銅板——李世民的《磁患論》真跡。李琰的指尖劃過"磁脈如血,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批注,燭火突然被吸入磚縫,露出暗格裏的羊皮地圖。
    "是九州磁脈圖。"阿史那雲的馬鞭敲在玄武門標記上,那裏用朱砂畫著雙生魚符,"宇文愷把十二道地脈鎖在藩鎮,範陽、平盧、河東...全是安祿山的地盤。"她話音未落,門外傳來兵器相撞聲,個粟特商人衝破守衛,胸口紋著的青銅鼎徽正在滲出磁砂。
    "磁龍王要吞了長安城!"商人的波斯語帶著哭腔,撕開衣襟時李瓔後退半步——他心口嵌著的不是紋身,而是巴掌大的磁石,表麵刻著的卦象正與洛陽地宮的陣眼吻合。裴九娘的磁針射穿磁石的瞬間,商人七竅湧出細小的金屬蟲,在地麵聚成"亥時玄武門"的字樣,觸角上還沾著新鮮人血。
    潼關外的沙暴來得毫無征兆。李光弼的獨臂按在刀柄上,感覺改良陌刀的冷鍛紋路在發燙——這是磁脈異常的警示。吐蕃重騎的狼頭旗剛轉過山坳,他突然聽見地底傳來絞盤轉動的悶響,三百斤遼東磁粉順著預先挖好的溝渠傾瀉而下,在峽穀中形成三尺高的磁流牆。
    "直娘賊!他們的馬蹬子是精鐵鑄的!"新兵王鐵蛋看著敵騎連人帶馬被吸在磁牆上,鐵甲互相碰撞著掉成零件。李光弼卻沒空分神,吐蕃陣中推出的十架陽燧車正在聚集日光,銅製反光鏡將光束凝成火柱,前排唐軍的重甲瞬間紅得能烙餅。
    "把磁粉拌進桐油!"他吼著扯下護心鏡,裴九娘改良的磁粉盾是用牛皮浸過磁漿製成,能折射強光。二十個盾牌手立刻列成圓陣,磁粉在盾麵流轉,竟將火柱反射回敵陣,鬆木戰車頓時燃起熊熊大火。
    太極殿的蟠龍柱下,清河崔氏家主崔元禮的玉笏砸在金磚上,發出刺耳的脆響。他展開的絹帛上,"朕已立建成為嗣"幾個字用朱砂寫得觸目驚心,墨跡裏混著的磁砂在晨光中微微發亮——這是宇文家獨有的顯影術。
    "血書出自貞觀三年的磁州貢紙。"上官婉兒的指尖劃過絹帛邊緣,那裏留著三個指腹印,正是三年前被處決的造偽高手"神筆張"的斷指特征,"崔大人,你敢說這不是用磁石拓印的太宗筆跡?"
    殿外突然傳來喧嘩,裴九娘帶著渾身是血的賬房先生闖入,手中賬冊"啪"地甩在禦案上:"天寶三年臘月,崔氏從幽州港運出磁礦十萬斤,貨單上的押船官,正是宇文家老三宇文寬!"她抽出其中一頁,上麵用密文記著"陽燧車圖紙換磁甲百具",字跡與崔元禮的筆鋒完全吻合。
    李琰注意到崔元禮的袖口在發抖,那裏繡著的玄武紋正是當年東宮衛隊的暗記。殿角的銅漏突然卡住,他看見父親留下的《磁患論》殘頁從案頭滑落,恰好蓋住血書上的"建成"二字,磁光一閃,字跡竟變成了"世民"——原來宇文家早就在用磁砂篡改帛書。
    洛陽地宮的滴水聲格外清晰。李琰的火把照亮壁畫時,武玥突然按住他的手腕——那些繪製於大業年間的磁脈圖上,每個藩鎮節點都標著"取李家血脈養陣"。最顯眼的範陽位置,畫著安祿山正將磁石嵌入士兵心口,旁邊批注:"雙生血醒,萬甲皆活"。
    "殿下,看後麵!"阿史那雲的馬鞭掃過幔帳,三千具前隋甲士整齊列隊,月光透過穹頂縫隙照在麵甲上,映出的竟是神策軍副將的麵容。李琰的手指撫過其中一具的甲胄,肩甲內側刻著極小的"玄"字——那是貞觀年間玄甲軍的暗記,卻被人用磁砂覆蓋成宇文家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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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穹頂傳來齒輪轉動聲,十二道磁光從天而降,在地麵拚出玄武門之變的場景。李瓔認出那是用磁砂投射的幻象,當年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昆侖玉佩正在發燙,玉墜裏封著的李淵起兵時的磁礦樣本,此刻竟與幻象產生共振。
    "他們想讓這些甲士記住玄武門的血。"她貼著李琰耳邊低語,指尖在石壁上畫出反向卦象——這是婉兒在璿璣圖課上教的破陣口訣。三千甲士突然集體抱頭,麵甲下傳出磁針碰撞的脆響,原來宇文家在他們耳後植入了磁控芯片,專靠玄武門的喊殺聲激活。
    平康坊醉仙閣的胡旋舞正到高潮。娜莎的足鈴每響七聲,就有個世家子弟摸出腰間玉佩往台上丟——那些玉佩裏都嵌著宇文家的磁石信標。她旋轉時看見二樓雅間的武玥正在裝箭,腳尖突然點地,金鈴發出高頻顫音,震得整座樓閣的鐵器都嗡嗡作響。
    "妖女用磁音惑心!"武玥的弩箭射偏三寸,眼睜睜看著娜莎的舞衣裂開,露出心口爬滿磁砂的皮膚。更駭人的是,她的瞳孔變成了齒輪狀,這是被磁砂蟲寄生的征兆。裴九娘帶著工部匠人破窗而入,手中磁勺突然指向樂坊地基——那裏埋著能幹擾人神智的磁石陣。
    "拆開地磚!"裴九娘的陌刀劈開青磚,底下露出刻著《秦王破陣樂》曲譜的銅盤,每個音符都嵌著磁砂。娜莎看見陣眼被破壞,突然發出金屬摩擦般的尖叫,皮膚下的磁砂蟲破體而出,卻被裴九娘早備好的磁網兜住——這些蟲子的甲殼裏,全刻著宇文家的造辦編號。
    染坊劉二爺被拖到京兆府時,還在喊冤。直到差役從井底撈出三百具童屍,每個心口都嵌著刻有生辰八字的磁石,他才癱軟在地:"宇文家的說,收了這些孩子的"磁命",能讓甲士刀槍不入..."李瓔看著那些蒼白的小臉,突然想起自己幼時喝的磁礦藥浴,原來宇文家早就在用血脈做實驗。
    觀星台的渾天儀在子時炸裂。上官婉兒看著紫微垣旁突然出現的"磁妖星",喉間湧上腥甜——那是用十二顆磁衛星組成的偽星,正順著宇文愷當年埋下的地脈運轉。她摸出袖中殘頁,李世民的真跡在磁光下顯形:"雙生非命定,人心可改磁。"
    朱雀大街的青磚縫裏滲出靛藍色液體,那是洛水磁脈倒灌的征兆。李瓔站在玄武門城樓,看著底下宇文家死士推著改良版希臘火戰車逼近,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玉佩——不是裝飾,而是能擾亂磁陣的北鬥七星匙。
    "哥,還記得咱們在太液池玩的磁船嗎?"她將玉佩按進李麟掌心,兄妹倆的鮮血同時滴在城磚的玄武紋上。地底傳來萬馬奔騰般的轟鳴,三千具前隋甲士突然轉身,手中陌刀砍向宇文家的狼旗,刀身上的"雲麾"印記在火光中格外耀眼——那是李光弼部獨有的鍛刀密紋,當年被世族偷去,此刻卻成了破陣的關鍵。
    吐蕃的陽燧車在潼關外突然失控,反光鏡被磁砂吸得粉碎。李光弼看著敗退的敵騎,獨臂撿起塊刻著"大業"字樣的甲片,突然笑出聲——裴九娘說過,宇文家的磁陣再精密,也敵不過人心:那些被植入磁核的甲士,聽見唐軍喊殺聲時,總會想起自己曾是吃著長安米、喝著洛水長大的漢子。
    晨鍾敲響時,李琰在驪山密室發現了真正的《璿璣圖》。那不是絲帛,而是塊會轉動的磁石羅盤,中心刻著雙生魚符,尾鰭處的缺口正好嵌住李瓔、李麟的玉佩。當兄妹倆將玉佩按上去的瞬間,羅盤發出蜂鳴,長安十二座城門的磁樞同時逆轉,宇文家埋了百年的"時光陣",就這麽毀在兩塊帶著體溫的昆侖玉下。
    上官婉兒摸著觀星台上新出現的星圖,紫微垣主星旁多了兩顆小星,正以不可思議的軌跡環繞。她突然明白,宇文愷算盡了磁脈走向,卻沒算到人心比磁石更難琢磨——那些在市集上被磁粉騙得團團轉的百姓,會在唐軍開倉放糧時自發組成人牆;那些被世族威脅的匠人,會偷偷在磁甲裏留道致命的縫隙。
    西市重新開市那天,裴九娘讓人在坊門口擺了座磁砂熔爐。胡商們看著自己的"聖砂"被熔成鐵水,澆鑄成"鎮國"二字的門匾,卻沒人敢吱聲——他們看見李光弼的陌刀隊就跟在後麵,刀鞘上新刻的磁紋,正是那天在潼關外,用吐蕃人的血祭出來的破陣圖。
    李瓔站在玄武門城樓上,看著晨光中的長安城。朱雀大街的青磚被磁砂腐蝕出斑駁痕跡,卻有匠人正在裂縫裏種上耐旱的苜蓿——再過些日子,這些沾著磁粉的綠草,會在風中長成比星圖更美的風景。她摸著胸前的玉佩,終於明白婉兒說的那句話:"真正的破陣之道,從來不是更厲害的磁石,而是讓人心始終熱過磁砂。"
    遠處傳來駝鈴聲,西域商隊帶來了新消息:波斯灣發現會噴磁砂的火山,阿拉伯人正在用磁石建造不沉的戰船。李瓔笑了,將妹妹的手放進哥哥掌心——不管宇文家的磁陣有多複雜,隻要這雙手還能握刀、握筆、握住彼此,長安城的磚縫裏,就永遠會開出比磁光更亮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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