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潼關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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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關城頭的夜風卷著黃河的腥氣,把城牆上的火把吹得明滅不定。段秀實踩著腳下哢嚓作響的陶片,借著忽明忽暗的火光,彎腰撿起半塊斷成兩截的青銅齒輪。齒輪邊緣還沾著暗褐色的泥土,指腹蹭過齒紋時,能摸到細密的劃痕,像是什麽人用刀刻上去的。
    "將軍,您看這些陶俑碎得邪乎。"親兵王二狗舉著火把湊近,火光照得他臉上的刀疤泛著紅光,"往常打仗砸壞的陶俑,斷口都是參差不齊的,可這些碎塊的接榫處......您瞧,跟刀切的似的齊整。"
    段秀實沒吭聲,用指甲刮了刮陶片內壁。表層的泥土簌簌掉落,露出幾個淡青色的刻痕,雖是小篆字體,卻寫得歪歪扭扭,像是匆忙間刻上去的。他眯起眼辨認:"魯......班秘術,甲、子卷七?"
    心口猛地一跳。天寶三載那年,他在將作監當差時,曾跟著老匠師見過一本《魯班書》殘頁,裏麵畫著各種機關圖,什麽會動的木鳥、能噴水的銅人,當時隻當是前朝傳說。可此刻手裏的陶片,還有這斷口整齊的"俑兵",怎麽看都像書裏說的"機關術"。
    "將軍!城下有動靜!"值夜的士卒突然大喊,聲音裏帶著哭腔。
    段秀實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垛口,手按橫刀往下看。月光灑在關外的荒地上,白晃晃的一片,原本散落的陶片堆旁,竟多出個黑黢黢的影子。那影子越變越高,像是有人把碎陶片一塊塊拚起來——等看清那足有三丈高的青銅巨人時,段秀實後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巨人的眼眶是空的,嵌著兩塊拳頭大的黑石,胸口巴掌大的族徽泛著幽光,仔細一看,竟是"五姓七望"的合盟標記。段秀實猛地想起,上個月查獲的走私鐵器裏,也有幾箱刻著這標記的磁石。
    "快!取醋壇!"他轉身就往兵器架跑,"那玩意是磁石拚的,醋能化磁!"
    話還沒說完,就聽"轟"的一聲巨響。巨人揮起青銅戈劈向城牆,夯土牆被砸得簌簌直掉土,露出裏麵嵌著的黑色磁石——敢情這城牆裏早被人埋了磁石夾層!
    更要命的是,巨人胯下突然衝出一隊騎兵,黑馬馱著精壯漢子,馬鞍兩側掛著拳頭大的陶罐,罐口塞著浸過油的麻布——段秀實認得,那是新羅進貢的"磁砂雷",說是用磁石粉和硫磺混在一起,見火就炸。
    "二狗!快倒醋!"段秀實拽出腰間弓箭,眼睛盯著巨人的胸口。王二狗抱著醋壇往前衝,剛跑兩步就"啊"的一聲栽倒,一支流箭穿透了他的左肩。醋壇摔在地上裂開,酸溜溜的湯汁潑在巨人腳踝,就見嵌在陶俑關節處的磁石"滋滋"冒起白煙,原本舉著戈的胳膊猛地垂了下去。
    機會!段秀實搭箭上弦,箭頭特意裹了浸過黑狗血的麻布——這是跟老獵戶學的破邪法子。弓弦拉滿,"嗖"的一聲,箭頭正中巨人眉心的族徽。麻布遇火"轟"的炸開,火星濺進巨人胸口的磁石堆裏,就聽一陣"劈裏啪啦"的爆響,青銅碎片四濺,巨人轟然倒地,砸得地麵直晃悠。
    段秀實抹了把額角的汗,手心裏全是黏糊糊的冷汗。他低頭看了眼手裏的陶片,小篆刻痕在火光下泛著青光,心裏突然湧起個念頭:這哪是打仗?分明是有人拿咱們當棋子,在下一盤大棋啊。
    大明宮尚藥局裏,銅爐燒著苦艾,煙氣嗆得人嗓子發癢。婉兒蜷縮在磁髓榻上,身上的素紗中衣早被冷汗浸透,貼在背上,露出肩胛骨下淡青色的胎記,像朵開敗的梅花。
    "姐姐還是喝了吧,"蕭綰綰端著青瓷碗,指尖輕輕叩著碗沿,"子時三刻一過,磁脈逆行,您可就沒機會了。"碗裏的液體靛藍如墨,表麵浮著細小的金屬顆粒,湊近了能聞到股鐵鏽味。
    李琰"啪"的奪過藥碗,擱在案上時太用力,鎏金狻猊鎮紙被震得跳起來,"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溫柔的握住婉兒的手,觸手一片冰涼,就像握著塊剛從冰窖裏取出的石頭:"朕是天子!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宮裏,就沒有別的法子?非要喝這......這勞什子磁髓湯?"
    婉兒突然抽搐起來,手指蜷成雞爪狀,指甲縫裏滲出靛藍色的血珠,滴在榻上,竟隱隱連成河圖的紋樣。李琰心口一緊,忙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卻聽見她喉嚨裏發出含混的聲音:"驪......山......地......宮......"
    "陛下可知道,當年宇文愷是怎麽養蠱的?"蕭綰綰突然開口,聲音像冰水裏泡過的銀針,"雙生女嬰,泡在磁液裏,每天喂三錢砒霜、五錢磁砂,養到七歲,活下來的那個,就是"磁引"。"她伸出食指,蘸著碗裏的藥湯,在案上畫出個扭曲的人形,"姐姐和我,就是那對女嬰。"
    李琰猛地抬頭,盯著蕭綰綰露出的鎖骨——那裏果然有個暗紅色的梅花烙印,和婉兒的胎記形狀一模一樣。
    "磁鼎煉藥,磁髓入脈,"蕭綰綰的指尖在圖上點了點,"姐姐是磁引,能感應天下磁脈,可這身子......早就是個千瘡百孔的藥罐子了。"她忽然笑起來,笑聲裏帶著股說不出的淒厲,"陛下以為,梅妃娘娘的冰棺為什麽能千年不腐?宇文愷的秘術,哪一樣不是拿人血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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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兒突然抓住李琰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他的皮肉。她的瞳孔泛著詭異的銀灰,就像被磨得極薄的銀箔,映出李琰驚惶的臉:"筆記......宇文愷的筆記......在驪山......地宮......"話音未落,一口血沫湧出來,裏麵混著細小的磁砂,落在榻邊的《墨子》殘卷上。
    怪事發生了。那卷書突然"嘩啦啦"自動翻開,露出夾在裏麵的一張羊皮紙,上麵畫著密密麻麻的線條,角落裏寫著"備突"二字。李琰認出,這是《墨子》裏講防禦工事的篇章,可紙上畫的,分明是座地下宮殿的剖麵圖,中心位置標著個醒目的"鼎"字。
    東海的浪頭有屋子高,劈頭蓋臉砸在船上,把李光弼澆得透心涼。他扶著桅杆,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哇"的又吐了出來,連苦膽水都快吐幹淨了。
    "大帥,您歇會兒吧。"王忠嗣遞來塊幹餅,自己手裏捧著卷發黃的海圖,"這是徐福當年的航海圖,您看這北鬥星的方位......"他突然皺眉,用手指量了量圖上的刻度,"不對啊,差了足足三度。老吳頭!你確定這是去磁島的路?"
    船頭的老船工回頭,滿臉皺紋裏都是鹽花:"錯不了!我爹的爹就走這條海路,磁島多邪乎, 到哪都打轉,全靠星象辨方向。"
    話沒說完,了望塔上的士卒突然大叫:"左舷有沉船!"
    眾人跌跌撞撞跑到左舷,就見漆黑的海水裏浮著半截桅杆,上麵纏著碗口粗的纜繩,繩上掛著具屍體,穿著倭國水手的短衣,皮膚泡得發白。李光弼用鉤鐮槍挑過屍體,從懷裏摸出半卷書,封皮上"磁經"二字已經被海水泡得模糊。
    "貞元五年七月初七,磁暴突至,三鼎俱碎......"杜蘅念到一半,突然聽見"轟隆隆"的悶響,海麵像被什麽東西頂起來似的,隆起個巨大的漩渦。更詭異的是,海底慢慢浮起無數戰船殘骸,木板、桅杆、鐵錨,竟拚成了龜甲的紋路。
    "我的刀!"李光弼驚呼。他腰間的陌刀突然"噌"的出鞘,朝著漩渦中心飛過去——那旋渦裏有股看不見的力量,像磁鐵吸鐵屑似的,把所有鐵器都往中心拽。
    王忠嗣猛地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塊磁石,用紅繩係住拋向旋渦。磁石剛接近旋渦邊緣,就"當啷"一聲撞上什麽東西,彈了回來。借著月光細看,紅繩上竟纏著幾根細如發絲的銀絲,在海水中輕輕顫動,像極了《山海經》裏記載的"磁絲引鐵"。
    京兆尹大牢裏,黴味混著血腥氣,熏得人直犯惡心。陳玄禮舉著火把,火光照在囚犯臉上,那人左眼角有道刀疤,正是楊國忠的親隨。他的囚服領口敞著,露出胸前刺青——五姓七望的合盟標記,周圍還紋著細碎的花瓣,竟是綠萼梅的紋樣。
    "天寶元年上元夜,梅妃是不是你們擄走的?"陳玄禮的橫刀抵住那人咽喉,刀身映出對方眼裏的慌亂,"說!她到底在哪兒?"
    囚犯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泛黃的牙齒,犬齒上嵌著黃豆大的黑石:"娘娘的冰棺就在......"話沒說完,眼睛猛地瞪大,七竅滲出靛藍色的血,身子一軟癱在地上。
    陳玄禮暗罵一聲,蹲下翻看屍體口腔,就見後槽牙碎了一顆,裏麵嵌著個小指節大的磁囊,此刻已經裂成兩半,流出的靛藍液體帶著股刺鼻的藥味。
    "大人!"獄卒突然驚呼,"牆......牆上有東西!"
    火把光映在潮濕的石壁上,竟滲出細密的磁砂,慢慢聚成一幅地圖的形狀。陳玄禮湊近了看,正是《山河社稷圖》的輪廓,驪山位置有道細長的裂縫,縫裏隱約可見白色的光影,像是......一口冰棺?
    他猛然想起《開元占經》裏的記載:"磁脈通幽冥,陰物聚於斯。"抓起腰間的磁石粉撒向牆麵,冰棺的影像突然清晰起來——棺中女子雙目輕閉,麵容竟與婉兒有七分相似,眉間一點朱砂痣,正是當年梅妃最愛的"曉霞妝"。
    陳玄禮握著磁石的手微微發抖。他忽然想起,去年在華清宮當值時,曾聽見老宦官閑聊,說驪山腳下有"陰兵借道",夜裏常聽見鐵器相撞的聲音。當時隻當是鬼話,如今看來......
    幽州大營的牛皮帳篷裏,炭火燒得正旺,照得安祿山的臉通紅。他伸手摩挲著新鑄的狼頭金印,指腹蹭過印上的"範陽節度使"字樣,嘴角咧開,露出缺了顆門牙的嘴。
    "節帥,範陽盧氏送來的人到了。"田承嗣掀開帳簾,肩甲上還沾著潼關帶回來的土,"三百個工匠,說是能複刻秦俑秘術。"
    帳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鐵器碰撞聲。安祿山起身走出帳篷,就見校場上列著三千騎兵,人穿重甲,馬披鐵鎧,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更奇怪的是,每匹馬的眼窩裏都嵌著磁石,鐵蹄踏過地麵時,竟能把地上的碎石吸起來,粘在蹄鐵上。
    "節帥請看!"史思明滿臉堆笑,呈上一把陌刀,"這刀用磁石淬火,專破重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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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祿山接過刀,沉甸甸的很稱手。他眯起眼,盯著校場上的騎兵,突然揮刀劈向最近的一名武士。刀鋒即將觸及鎧甲時,竟像被什麽東西推了一把,"當啷"一聲滑向一旁——那鎧甲裏果然嵌著磁石,刀鐵相斥,根本砍不進去。
    "好!好!"安祿山放聲大笑,肥碩的肚子抖得像裝滿水的皮囊,震得帳頂積雪簌簌掉落,"傳令下去!三日後兵分兩路,一路取汴河糧道,斷了長安的米袋子;一路破潼關天險,直逼大明宮!"
    "節帥!長安急報!"突然有親兵捧著密信闖入,跑得氣喘籲籲,"是......是關於上官婉兒的身世!"
    安祿山挑眉接過信,展開的刹那,忽聽帳外"轟"的一聲巨響,像是天上打了個悶雷。他抬頭望去,就見瑤光星赤芒大盛,把信紙上"上官婉兒身世"五個字照得血紅,墨跡竟像活了似的,在紙上扭成一道蜿蜒的紅線,直指長安方向。
    他捏著信紙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甲幾乎戳破紙麵。想起上個月收到的密報,說有人在驪山腳下挖地基時,挖出刻著"宇文愷"字樣的石磚,當時沒在意,如今看來......
    "備馬!"安祿山突然轉身,聲音裏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傳我命令,先取潼關,再攻長安!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尤其是那個上官婉兒!"
    帳外的風突然變大,卷起地上的磁砂,在月光下形成一道暗金色的旋風。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咚——咚——",已是三更天。誰也沒注意到,安祿山腰間的狼頭金印,不知何時沾上了幾粒磁砂,在火光下泛著詭異的幽光,像極了一雙盯著獵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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