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金鎖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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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宮寒氣裹著鐵鏽味,像浸了冰水的刀片子往骨頭縫裏鑽。九尊青銅鼎立在八角石台上,鼎腹鑄著大禹治水圖,鼎耳孔洞正往外冒著白氣,把夜明珠照得恍恍惚惚。梅妃躺在水晶棺裏,雙手交疊處露出半塊金鎖,鎖麵鏨刻的蟠龍紋上凝著青黑斑點,像幹涸的血跡。
婉兒的指尖剛觸到棺槨,後頸的青鱗胎記突然發燙,就像小時候偷摸金鑾殿龍柱被燙的滋味。李琰的手指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像鐵鉗,瞳孔裏映著水晶棺的冷光:"這胎記...你何時有的?"
"打娘胎裏帶的。"婉兒聲音發顫,盯著梅妃鬢角的朱砂痣——和自己右耳後的一模一樣。阿史那雲用狼牙鏈挑開棺底鐵盒,黃紙《換嬰錄》簌簌翻動,墨跡在黴斑間洇成小塊陰影:"天寶元年臘月廿三,韋氏遣乳母抱走東宮嬰孩,換入漠北女奴之子...嬰孩左肩刺青鱗為記。"
"放屁!"李琰猛地拔劍,劍尖挑起婉兒後領布料,青鱗胎記在燭光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韋氏那套把戲,當年在冷宮就耍過!"他靴底碾碎一隻爬過的潮蟲,"梅妃臨終前托宮人帶出話——真公主胎記在尾椎,形如龍尾三折。"
婉兒的指甲掐進掌心。她想起十二歲那年在感業寺,洗衣時摔破膝蓋,老尼替她上藥時念叨的話:"姑娘這胎記生得奇,竟像龍尾收勢。"此刻地宮地磚震動,鼎耳白氣突然凝成龍形,直衝穹頂。
"轟隆!"正北方向傳來悶響,像有巨錘砸在地下河岩壁。王老五撲到渾天儀旁,沾著血的手指在星圖上亂點:"暗壩在晃!龍門方向的地脈共鳴了!"李琰懷裏的嬰兒突然睜眼,漆黑瞳孔映著渾天儀上的黃河輿圖,小手攥住婉兒垂下的發絲,勁大得像小狼崽子。
水晶棺突然發出細碎裂紋。梅妃緊握的金鎖"當啷"落地,斷口處露出半行小字:"承天鎖合,龍氣歸宗"。婉兒猛地扯開貼身小衣,從脖頸扯下用紅繩係著的半塊金鎖——斷口紋路竟與地上那半分毫不差。
"這是太宗朝給皇孫的保命符。"李琰聲音發啞,拾起兩半金鎖對準,齒輪咬合聲裏,鎖身彈出塊薄如蟬翼的銀片,"看!"銀片上用極細的字刻著:"貞觀十七年,敕造承天鎖十二,內藏皇室密檔。"
阿史那雲突然舉起狼牙鏈:"有動靜!"地宮西門傳來鐵器摩擦聲,無數火把光映在石壁上,像遊竄的毒蛇。韋妃的尖笑混著黴味飄來:"李琰!你以為拿到破銅爛鐵就能翻盤?"她扶著腰間金鑲玉腰帶,身後跟著二十多個戴鐵麵具的死士,"知道為什麽梅妃當年必死?因為她看見韋家暗樁刻在金鎖裏的密語——"
婉兒渾身血液仿佛凍住。銀片背麵不知何時浮現出淡金色字跡,是用密蠟寫的《氏族誌》補錄:"天寶元年冬,韋氏以女奴子換太子長子,以巫蠱之術刻青鱗於嬰身,誣為不祥..."她踉蹌著扶住鼎身,指甲刮過"女奴子"三字,突然想起養父上官儀被抄家時,卷宗裏夾著半幅嬰兒繈褓,邊角繡著漠北狼頭圖騰。
"殺!"李琰劍指韋妃,鼎耳白氣突然化作箭矢射向死士。最前排的鐵麵具人揮刀格擋,火星濺在他喉結處——那裏有塊暗紅色胎記,形如斷尾!婉兒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洛陽,那個向她射出毒箭的刺客,頸後也有類似印記。
地動突然加劇,一塊鍾乳石砸在東南角鼎基,露出裏麵填滿的火油壇。韋妃拋出手中金丸,炸裂的火星引燃油線:"都給我陪葬!"火蛇順著油跡竄向九鼎,李琰突然將嬰兒塞進婉兒懷裏,抽劍砍斷懸棺鐵鏈:"護住孩子!這是梅妃托孤的血脈!"
鐵鏈斷裂聲中,水晶棺轟然砸在韋妃腳邊。死士們的刀刃即將及體時,婉兒突然看見梅妃掌心露出的半片黃紙——那是《河源圖》殘頁,上麵用朱砂圈著十二暗壩,龍門位置標著"宇文愷造,以龍氣鎮之"。她猛地扯下頸間金鎖,對準鼎身龍首紋路按去:"阿史那雲!用你的狼牙鏈勾住渾天儀樞軸!"
"瘋了?!"回紇女子的紅發掃過婉兒臉頰,卻本能地甩出鎖鏈。金鎖嵌入龍首瞬間,九尊鼎同時噴出白氣,在半空凝成流動的黃河輿圖。李琰的劍正劈開三個死士,餘光看見輿圖上龍門暗壩的光點急速明滅:"暗壩要塌!婉兒,帶孩子先走!"
"走不了!"王老五的陌刀劈飛一塊落石,刀身上映著越來越近的火舌,"地宮出口被韋氏用巨石封死了!"婉兒盯著輿圖上暗壩的裂痕,突然想起《河源圖》裏的批注:"壩體若危,需以龍氣引河水分流"。她抓起梅妃棺中的半塊金鎖,衝向渾天儀:"李琰!用你的血激活承天鎖!"
"不可!"阿史那雲的鎖鏈纏住婉兒腰肢,"皇室血脈入鼎,是要祭天的!"話音未落,韋妃的死士已擲出三把飛刀,直奔婉兒麵門。李琰突然撲過來,左肩硬生生挨了一刀,鮮血滴在金鎖斷口,竟順著紋路滲進渾天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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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嗒"一聲,輿圖突然旋轉,露出暗格中的青銅鑰匙。婉兒抓起鑰匙衝向九鼎中央的太極圖,石磚在腳下碎裂,露出直通地下河的豎井。她將鑰匙插入井口石龍口中,聽見深處傳來齒輪轉動聲,同時有冰涼的河水濺在腳踝——是李晟!他渾身濕透,正抓著井壁凸起的石棱往上爬,肩頭還插著半支弩箭。
"少夫人!"他咳出河水,從懷裏掏出半塊燒黑的木牌,"暗壩被韋氏埋了炸藥,引線還有兩炷香時間!"木牌上焦黑的字跡隱約可辨"龍門壩基,火油三噸"。婉兒的指甲摳進石龍眼眶,突然想起宇文愷《水經注》裏的記載:"暗壩有泄洪機關,需以皇室精血為引。"
"李琰!把劍給我!"她轉身時,正看見韋妃舉起弩箭對準李琰後背。阿史那雲的鎖鏈已來不及回救,婉兒本能地撲過去,肩頭劇痛傳來的同時,聽見弩箭擦過李琰甲胄的尖嘯。鮮血滴在太極圖中心,竟順著紋路匯成蜿蜒的水痕,指向豎井方向。
"成了!"李晟撕爛水靠,露出裏麵捆著的十二根銅管,"這是暗壩的排水閥!"他將銅管插入豎井壁的孔洞,每插一根,輿圖上的暗壩光點就變弱一分。韋妃發出不甘的尖叫,抓起火折子扔向油線,卻被王老五的扁擔劈成兩半。
地動突然平息,九鼎白氣凝結成宇文愷的虛影,抬手往輿圖龍門處一指,竟有清流出現在畫麵中。婉兒這才看清,暗壩危機解除後,輿圖右下角浮出一行小字:"水清則蝕去偽鱗,龍氣歸宗則奸佞伏誅"。她後頸的青鱗胎記不知何時已消退,隻留下淡淡的紅痕,像新生的錦鯉鱗片。
李琰撕開韋妃的衣襟,露出她左肩上的刺青——和婉兒曾經的青鱗一模一樣,隻是顏色已經發灰。"當年你把自己的胎記剜掉,轉印到女奴身上。"他劍尖挑起韋妃的金步搖,珠串散落一地,"但你忘了,真正的青鱗胎記,遇血會顯龍紋。"
韋妃的瞳孔驟然收縮。婉兒這才看見,李琰滴在她肩頭的血珠,正沿著刺青紋路聚成小龍形狀。阿史那雲突然揪住韋妃的頭發,往她嘴裏塞了顆黑色藥丸:"這是回紇的吐真散,說!當年換嬰的細節!"
"哈哈哈哈..."韋妃的笑聲混著血沫,"梅妃那賤人...發現孩子手腕係著紅綢...是她親手繡的並蒂蓮...所以本宮讓老太監把真皇子扔進枯井..."她突然劇烈抽搐,七竅流血,"你們以為...能活著出去?暗壩的炸藥...早就被引燃了!"
李晟猛地撲向豎井,卻聽見深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地下水像狂龍般噴湧而出,瞬間淹沒腳踝。王老五抄起扁擔,砸開牆壁上的通風口:"這邊!是宇文愷修的排水道!"他肩頭扛著工部老吏,率先爬進去,卻在抬頭時突然僵住——通風口盡頭,密密麻麻的火油壇堆成小山,引線正在滋滋燃燒。
"走!"他轉身推回眾人,用身體堵住洞口,"少將軍,替俺給老段上柱香..."話音未落,爆炸的氣浪將他吞沒。婉兒被李琰護在懷裏,透過彌漫的煙塵,看見王老五的陌刀刀柄最後一次揚起,像在行軍禮。
地下河的水漲得極快,轉眼已到胸口。李晟突然抓住婉兒的手,往她掌心塞了塊硬物:"這是暗壩的銅鑰匙,上麵刻著出口方位..."他的話被湧來的浪頭打斷,整個人被卷進豎井。阿史那雲甩出鎖鏈勾住洞頂石棱,將李琰和婉兒拖上高處,自己卻被急流衝得撞向石壁。
"拿著!"她拋出血染的羊皮卷,"回紇可汗的密信...證明韋氏通敵..."話未說完,一塊巨石砸中她肩膀,鎖鏈應聲而斷。婉兒伸手去抓,隻抓住半截染血的紅發,眼睜睜看著她被漩渦吞沒。
李琰的手臂緊緊箍住婉兒和嬰兒,用身體擋住落下的碎石。黑暗中,婉兒摸到他腰間的承天鎖,鎖身已發燙,斷口處滲出的血珠竟在水中凝成細小的龍形,朝著某個方向遊動。她咬牙扯下腰間玉佩,當作火把擲出——前方不遠處,有塊刻著"龍門"字樣的石匾,水流正從石匾下方的縫隙湧出。
"走!"她拽著李琰往石匾遊去,嬰兒突然不哭了,睜著大眼睛看著石匾,小手在空中抓握。當他們靠近時,石匾突然翻轉,露出向上的石階,盡頭有微弱的天光。
地麵上,香積寺的焦土還在冒煙。郭子儀帶著殘兵跪在陌刀陣前,突然看見廢墟中升起一道水柱,婉兒抱著嬰兒,渾身濕透地爬出來,身後跟著滿臉血汙的李琰。
"陛下!"老將的聲音哽咽,看見李琰手中完整的承天鎖,突然老淚縱橫,"當年太上皇說...承天鎖合,大唐中興..."
婉兒後頸的紅痕在陽光下閃了閃,像初生的朝霞。她低頭看著嬰兒手腕上的紅綢——半塊褪色的,繡著並蒂蓮的紅綢,和李琰腰間玉佩裏的另半塊嚴絲合縫。遠處,黃河水突然變清,水麵浮起宇文愷的殘碑:"水清則無魚,然可鑒人心;壩毀則地動,然能震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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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琰接過嬰兒,用袖口擦去他臉上的水珠。孩子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沒牙的 gus,伸手抓住李琰的手指,力氣大得驚人。婉兒望著東方漸升的朝陽,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馬蹄聲——是李晟,騎著汗血寶馬,渾身濕透卻腰杆筆直,手中攥著從暗壩帶出的《河源圖》殘卷。
"暗壩保住了。"他翻身下馬,陌刀插在焦土上,刀柄紅綢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但王老五和阿史那雲...沒回來。"
空氣瞬間凝固。郭子儀摘下頭盔,放在段秀實的陌刀旁:"他們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會被記在功勞簿上。"他看向婉兒,目光裏有驚詫,有釋然,"公主殿下,歡迎回家。"
婉兒的喉嚨發緊。二十年了,她終於聽見有人叫她"公主"。嬰兒在李琰懷裏扭來扭去,突然對著香積寺方向"咯咯"笑起來,仿佛看見什麽有趣的東西。婉兒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焦土上的陌刀陣中,不知何時多了兩朵白色的小花,在風中輕輕搖曳,像極了阿史那雲發間的銀飾,和王老五腰間的酒葫蘆。
黃河水繼續滔滔東流,帶走了地宮的秘密,卻帶不走那些沉入河底的忠骨。婉兒摸著頸後淡去的紅痕,忽然明白宇文愷所謂的"龍氣",從來不是虛無縹緲的傳說,而是千萬個像段秀實、王老五、阿史那雲這樣的人,用血肉之軀鑄成的脊梁。
李琰將承天鎖掛在婉兒頸間,鎖身貼著皮膚,傳來溫暖的觸感。他望著遠處漸漸清晰的長安城輪廓,聲音低沉卻堅定:"從今以後,朕的妹妹,再也不用藏頭露尾。韋氏餘孽,一個都不會放過。"
嬰兒突然大哭起來,哭聲響亮,驚飛了廢墟上的烏鴉。婉兒伸手輕拍他後背,指尖觸到他後頸柔軟的胎發,忽然想起梅妃棺中的金鎖密語最後一句:"真龍歸位時,雙鱗化彩虹。"她抬頭看向天空,雲層縫隙中,竟真的透出一縷七彩光芒,橫跨黃河兩岸,像極了阿史那雲的紅發,和段秀實陌刀上的紅綢。
風卷起焦土,掠過三百把陌刀,刀柄白麻獵獵作響,仿佛萬千英魂在齊聲呐喊。婉兒抱緊懷中的嬰兒,突然明白,這亂世的驚雷,終將換來盛世的清平——而他們,正是這天地翻覆的見證者,也是這重整山河的執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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