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東瀛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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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海嶼·龍王窟深處
    爆炸殘留的硝煙味混雜著海水的鹹腥和屍體腐敗的惡臭,在空曠的溶洞中久久不散。昔日喧囂的海盜巢穴,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燃燒後的焦黑痕跡和死一般的寂靜。靖海營的士兵們如同工蟻般穿梭其間,清理著殘骸,將搜刮出的財貨一箱箱抬出洞外。金沙、散碎銀錢、劫掠來的絲綢瓷器、成捆的皮毛…在洞口臨時平整出的空地上漸漸堆積成小山,在正午的陽光下反射著誘人又刺眼的光芒。
    秦川靠在一塊冰冷的岩石上,龍鱗甲已經卸下,隻穿內襯的皮甲,右肩纏著厚厚的繃帶,隱隱透出血漬。爆炸的衝擊讓他內腑受了震蕩,此刻臉色還有些蒼白。他手中捏著一卷剛從一個炸塌的石櫃裏扒拉出來的海圖,眉頭緊鎖。
    這圖顯然比之前繳獲的更加精細。上麵不僅清晰地標注了惡鬼嶼複雜的暗礁和鬼打牆區域的安全通道,還用朱砂詳細描繪了一條全新的航線——從明州港出發,貼著琉球群島外圍南下,避開風浪險惡的深海區域,借助一串不起眼的小島作為跳板,直抵“金山”巨島的東北部!旁邊注著一行小字:“避颶風鬼渦,需於‘燕窩嶼’補給淡水,島東有金砂淺灘。”
    “燕窩嶼…金砂淺灘…” 秦川低聲念著,眼中精光閃爍。這陳梟果然還藏著後手!這條航線,避開了風魔眾活動的傳統區域和凶險的深海颶風帶,安全係數大增!價值遠超那些黃白之物!
    “將軍!有發現!”一個百騎司的探子快步跑來,手裏捧著一個燒得半焦、沉甸甸的鐵匣。鐵匣鎖扣已被砸開,裏麵是幾封同樣被熏黑的信箋,紙張特殊,帶著淡淡的異香。
    秦川接過,展開信紙。上麵的文字並非漢字,也非倭國假名,而是彎彎曲曲如同蝌蚪般的符號。信箋下方,蓋著一個清晰的印章圖案——一隻威嚴的雙頭鷹!
    “拂菻文?雙頭鷹印?”秦川心頭一跳!陳梟這海盜頭子,竟然還和萬裏之外的拂菻人有聯係?他立刻想到明州萬國海貿會上普瓦提的見聞!“快!找懂行的!立刻謄抄一份,連同這印鑒圖樣,八百裏加急送明州馮大人處,轉呈陛下!”
    “是!”探子領命而去。
    秦川望著洞外忙碌的士兵和堆積的戰利品,再看向手中這張通往“金山”的寶貴航線圖,最後目光落在那鐵匣上殘留的雙頭鷹印記,胸中一股鬱結之氣翻湧。陳梟雖死,他留下的爛攤子和牽扯出的勢力,卻比想象中更龐大、更複雜!風魔眾的仇還沒報,這拂菻人又冒了出來!
    “將軍,俘虜清點完畢。”副將上前匯報,“除當場格殺和炸死的,共擒獲大小頭目十七人,嘍囉一百四十三人。按招撫令,如何處置?”
    秦川眼中寒光一閃,將那份航線圖小心收起,指著那堆繳獲的倭國忍具和染血的密信:“風魔眾的死硬分子,手上沾了我兄弟血的,挑出來,明正典刑!祭奠陣亡將士!剩下的,分開審!把風魔眾在薩摩的老巢地形、鬼哭礁聯絡點的細節、服部鬼藏的長相習慣,給老子一點一點榨出來!願意戴罪立功的,按招撫令辦!想耍花樣的…”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聲音冰冷,“送去見他們的八幡大菩薩!”
    “得令!”副將領命,殺氣騰騰地去了。秦川的目光投向東方,九州島的方向。血債,必須血償!等老子料理完這裏的殘局,養好傷,就是爾等倭寇的末日!
    撒馬爾罕·“聖火”王宮·密室
    勝利的狂歡早已散去,王宮深處隻剩下冰冷的權謀算計。密室內燭火搖曳,映照著納斯爾陰晴不定的臉。阿爾達希爾垂手侍立,眼中燃燒著怨毒。
    “查拉維…好手段!真是好手段!”納斯爾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撫恤遺孤,重建房屋,打通商路…她拿著大唐的錢和名頭,收買的是我河中的民心!現在滿城都在傳頌‘都督大人’的仁德!連那些粟特商人,以前隻認錢袋子,現在看她的眼神都跟看救世主似的!長此以往,這撒馬爾罕,還有我納斯爾立足之地嗎?!”
    “大祭司!不能再猶豫了!”阿爾達希爾急切地低語,如同毒蛇吐信,“她這是在溫水煮青蛙!等她把人心都收買光了,把那些薩珊遺老和粟特商人的錢袋子都攥在手裏,再加上城外虎視眈眈的高仙芝…到那時,您就真成了她砧板上的肉了!必須趁她羽翼未豐,斬草除根!”
    “斬草除根?”納斯爾猛地抬眼,目光如刀鋒般釘在阿爾達希爾臉上,“怎麽除?高仙芝就在城外!五千鐵騎是吃素的?上次城頭刺殺不成,反折了我們幾個好手!現在動手,是逼著唐軍屠城嗎?!”
    阿爾達希爾被納斯爾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寒,但仍強撐著道:“明的不行…就來暗的!下毒…製造意外…或者…借刀殺人!” 他眼中閃過一絲狡詐的狠毒,“高仙芝和唐軍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裏!他們總要回安西!隻要拖到唐軍離開…查拉維沒了爪牙,還不是任由我們揉捏?眼下…不妨先順著她,讓她去折騰那些撫恤重建的瑣事,消耗她的精力和錢財。我們暗中積蓄力量,拉攏那些對劃出河東草場不滿的將領和部落首領!等時機一到…”
    納斯爾沉默著,眼神變幻不定。阿爾達希爾的話雖然冒險,卻戳中了他心中最深的恐懼。查拉維的崛起速度太快了,快得讓他寢食難安。拖…或許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但真的能拖到唐軍離開嗎?查拉維背後那位深不可測的大唐皇帝,會給她多少支持?
    “報——!”門外突然傳來心腹衛士急促的聲音,“大祭司!查拉維公主…不,都督大人求見!說有要事相商!”
    納斯爾和阿爾達希爾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驚疑。這麽晚了,她來做什麽?
    “請她進來!”納斯爾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好表情,恢複了祭司的威嚴。
    密室門開,查拉維一身紫色常服,隻帶了兩名貼身侍女,款步而入。她臉上帶著慣有的沉靜,但那雙深紫色的眼眸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明亮,仿佛能穿透人心。
    “深夜叨擾大祭司,還請見諒。”查拉維微微頷首,開門見山,聲音清越,“查拉維此來,是有一份關乎河中乃至波斯未來安危的情報,需與大祭司共商。” 她示意侍女呈上一卷密封的羊皮紙卷。
    納斯爾狐疑地接過,展開。阿爾達希爾也忍不住湊近觀看。羊皮紙上,用一種奇異的墨水繪製著簡單的圖案:一個雙頭鷹徽記,旁邊標注著幾個波斯古地名,以及一些代表軍隊集結的箭頭符號。下方還有一行娟秀的波斯文小字:“拂菻秘使攜重金入呼羅珊,密會大食東方總督阿布·穆斯林,欲以火器圖紙、巨艦龍骨為酬,邀其夾擊河中。期:秋末。”
    “拂菻?大食?夾擊河中?!” 納斯爾臉色驟變,拿著羊皮紙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這消息太震撼了!如果屬實,剛剛經曆大戰、元氣大傷的河中,如何能抵擋大食與拂菻的聯手?!
    “此情報從何而來?可靠否?!” 納斯爾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驚惶。
    “來源絕對可靠。”查拉維語氣篤定,目光灼灼地看著納斯爾,“乃我薩珊潛伏於呼羅珊的‘暗影之蛇’冒死傳出。拂菻人垂涎‘金山’巨島資源,忌憚大唐勢力西擴,故行此驅虎吞狼之計,欲借大食之手,剪除河中這一屏障,同時消耗大食與大唐!其心可誅!”
    她向前一步,聲音帶著一種迫人的力量:“大祭司!值此存亡之秋,河中斷無內耗之理!當務之急,是摒棄前嫌,精誠合作!查拉維已將此情報密報高將軍及長安!大唐絕不會坐視拂菻與大食勾結!然,我河中軍民,更需同舟共濟!查拉維懇請大祭司,開放聖火軍武庫,撥付糧餉,全力支持義勇軍擴編整訓!同時,請大祭司以祆教最高領袖之名,聯絡河中所有祆教部落、粟特城邦,共組抗敵聯盟!唯有整合河中所有力量,背靠大唐支援,方能度過此劫,為波斯複國贏得喘息之機!”
    查拉維的話語,如同重錘,狠狠敲在納斯爾心上!外敵的巨大威脅,瞬間壓倒了內部的齟齬!她不僅帶來了致命的情報,更給出了解決方案——開放武庫,支持義勇軍,整合河中力量。這既是合作,也是在新的危機下,對他權威的又一次挑戰和蠶食!但納斯爾悲哀地發現,自己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拒絕?拂菻和大食的屠刀可不會跟他講道理!
    阿爾達希爾嘴唇哆嗦著,想反駁情報的真偽,想阻止查拉維借機擴權,但在那巨大的、迫在眉睫的戰爭威脅麵前,他所有的小心思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納斯爾盯著羊皮紙上那猙獰的雙頭鷹,又看看查拉維那雙仿佛洞悉一切的紫色眼眸,一股巨大的疲憊和無力感湧上心頭。良久,他如同被抽幹了力氣般,頹然坐回椅子,聲音沙啞:“公主…不,都督大人所言…甚是。武庫糧餉…我會命人清點撥付。聯絡諸部…本座明日便發‘聖火令’…”
    查拉維微微躬身,深紫色的眼眸中,一絲不易察覺的鋒芒一閃而逝。危機,亦是機遇!在更大的風暴麵前,納斯爾這堵看似堅固的牆,終於被撬開了一道縫隙!
    倭國·九州島·薩摩藩某處隱秘山穀
    夜黑如墨,隻有山澗奔流的轟鳴和夜梟淒厲的啼叫。山穀深處,幾間依山而建、毫不起眼的茅屋透出微弱的燈火。屋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一個穿著黑色緊身忍裝、隻露出一雙細長陰鷙眼睛的中年男子,正跪坐在主位。他便是風魔宗新任魁首,服部鬼藏。下首,幾個同樣打扮的風魔忍眾頭目匍匐在地,大氣不敢出。
    “八嘎!廢物!一群廢物!”服部鬼藏的聲音如同毒蛇嘶鳴,壓抑著狂怒,“陳梟那個蠢貨!給了他‘八幡怒’!給了他最隱秘的航線!結果呢?不僅老巢被端,自己炸得屍骨無存!連帶著我們在南海的眼線和財路全斷了!現在唐狗封鎖海疆,斷絕貿易!奈良那些昏聵的貴族,隻會把責任推給我們!道鏡國師的壓力…你們知道有多大嗎?!”
    一個頭目壯著膽子抬起頭:“魁首大人息怒!唐狗水師裝備了新甲,異常堅韌,陳梟也是措手不及…眼下…我們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服部鬼藏眼中閃過瘋狂的厲色,“唐狗以為封鎖了海,斷了商路,就能困死我們?就能讓偉大的風魔眾屈服?做夢!他們毀了我們南海的基業,我們就要讓他們付出百倍的代價!讓他們知道,得罪風魔眾的後果!”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牆上掛著的簡陋海圖前,手指狠狠戳在靠近倭國本土的一個點上:“這裏!明州港!唐狗炫耀他們水師、舉辦什麽萬國海貿會的地方!那裏現在雲集了多少商船?多少財貨?唐狗最精銳的水師戰船,也大半停在那裏!”
    他猛地轉身,眼中燃燒著毀滅的火焰:“集結所有能調動的船隻!快船、關船!不要大船!目標,明州港!時間,就在他們萬國海貿會最熱鬧、防備最鬆懈的時候!不用接舷硬拚!用‘八幡怒’!用火箭!燒!給我狠狠地燒!燒光他們的船!燒光他們的碼頭!燒光那些萬國商賈的貨物!讓明州港變成一片火海!讓李琰的顏麵掃地!讓整個南海都記住風魔眾的怒火!”
    “燒…燒明州港?!”幾個頭目倒吸一口涼氣!這目標太大了!風險太高了!一旦失敗,風魔宗將麵臨滅頂之災!
    “怕了?”服部鬼藏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不成功,便成仁!與其被唐狗慢慢勒死,不如轟轟烈烈幹一場!讓世人都知道,風魔眾的刀,還能見血!執行命令!立刻去準備!所有行動人員,出發前飲‘斷魂酒’!此戰,有進無退!”
    “嗨!”幾個頭目被服部鬼藏瘋狂的殺氣所懾,咬牙領命。一場針對大唐東南最繁華港口、意圖玉石俱焚的恐怖襲擊,在絕望與瘋狂中悄然醞釀。薩摩深山的夜,更加冰冷刺骨。
    長安·太極宮·甘露殿
    巨大的海疆輿圖前,李琰負手而立,胸口的玉璧傳來溫潤而穩定的熱度。上官婉兒侍立一旁,將幾份奏報輕聲念出。
    “明州欽差及秦川奏:靖海嶼肅清,獲陳梟秘藏海圖,新辟明州至金山島之安全航線,詳載補給點及金砂淺灘。另繳獲陳梟與拂菻人往來信函及雙頭鷹印鑒,鐵證拂菻涉足金山島,並意圖不軌。秦川請旨,待傷愈殘匪肅清,即率靖海營精銳,沿新航線往金山島勘察,宣示主權,驅逐拂菻勢力。”
    “撒馬爾罕八百裏加急:查拉維公主獲絕密情報,拂菻秘使攜重金火器圖入呼羅珊,密會大食東方總督阿布·穆斯林,圖謀秋末共擊河中!公主已聯合納斯爾,整合河中力量備戰,並請朝廷早做定奪。”
    “萬國海貿會奏:招撫令初顯成效,三股依附陳梟之中小海盜攜船來投,共獻大小船隻十一艘,嘍囉二百餘。其供述風魔眾在琉球以北‘蛇島’設有中轉密窟,並指認倭國在薩摩之秘密船塢兩處。另有占城海商獻上‘金山’島東岸所拾奇異黑色石塊,其質極堅,入火不化,遇水不沉。”
    李琰靜靜聽著,手指在海圖上緩緩移動,從靖海嶼滑向標注著“金山”的巨島,又從金山島滑向撒馬爾罕,最後落在倭國九州島的位置。胸口的玉璧,當他的意念集中在“金山”島中部那片畫著扭曲山脈的區域時,溫熱的強度似乎隱隱提升了一絲,帶著一種奇特的“牽引”感。
    “煤…神木…硫磺地熱…還有能讓玉璧感應的東西…” 李琰眼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這金山島,真是塊天賜的寶地!拂菻人、大食人…還有那陰魂不散的倭寇…都想染指?”
    他轉身,走到禦案前,提筆蘸墨,一道道旨意如同無形的絲線,開始編織一張覆蓋寰宇的大網:
    “其一,準秦川所請!令其加緊肅清殘匪,鞏固靖海嶼防務,儲備淡水糧秣。待萬事俱備,即率精幹船隊,攜‘大唐鎮海金山宣慰使’旌節,沿新辟航線,直抵金山島!首要任務,探明拂菻人據點及兵力,宣示大唐主權!若遇抵抗,可相機行事,驅逐殲之!島上神木、煤礦,著令就地取樣,速送將作監研判!另,尋訪土人,探查有無特異礦脈或地熱奇觀!”
    “其二,飛鴿傳書安西!令高仙芝:撒馬爾罕局勢,以穩為主!暗中支持查拉維整合河中力量,密切監控納斯爾動向!對拂菻、大食勾結之情報,寧可信其有!著其加強邊境斥候,嚴密監視呼羅珊方向大食軍動向!若敵敢犯,可依托堅城,借河中諸部之力,固守待援!必要時,朕許其調動安西四鎮兵力,越境威懾!務必確保河中屏障不失!”
    “其三,明州水師馮崇!萬國海貿會照常進行,然防務需升至最高!倭寇喪心病狂,恐鋌而走險!著令加強港口巡哨,增設防火設施,儲備滅火沙土!所有泊位商船,嚴查火源!發現可疑倭船或人員,無需稟報,立擒!凡投誠海盜所供倭寇據點‘蛇島’、‘薩摩船塢’,著百騎司會同靖海營好手,速往查探!若確鑿,伺機拔除!”
    “其四,將作監閻立德、阿史那雲!速研占城海商所獻‘黑石’之用途!其言‘入火不化’,或可助燃?若用於冶煉、燒製琉璃,或用於水師巨艦鍋爐…著令全力試驗!另,金山神木樣本一到,優先測試其造船、造甲之性能!”
    一道道旨意,有的指向萬裏之外的拓殖,有的關乎西域屏障的穩固,有的防範近在咫尺的瘋狂,有的則著眼於未來的技術飛躍。上官婉兒運筆如飛,心中震撼於李琰這統籌全局、決勝萬裏的氣魄。
    李琰放下筆,再次望向海圖。玉璧的溫熱穩定地傳來,那“金山”島上的秘密,如同一個巨大的磁石,吸引著他。解決了倭寇,穩住了河中,下一個波瀾壯闊的舞台,就在那浩瀚南海的最南端!他的目光銳利如鷹,仿佛已穿透萬裏波濤,看到了那座龍旗飄揚的巨島。
    將作監秘坊·偏院
    巨大的水槽旁,一地狼藉。碎裂的水晶薄片在油燈下反射著淩亂的光芒。阿史那雲頂著一頭亂發,小臉上黑一道白一道,氣鼓鼓地瞪著水槽裏那個歪歪扭扭、用膠粘著兩片好不容易磨製出來的弧形水晶薄片的黃銅圓筒。
    “又漏了!又糊了!”她懊惱地抓起圓筒,對著油燈看去,裏麵的景象依舊扭曲模糊,水槽裏的龍鱗甲更是糊成一團。
    閻立德也是一臉愁容,撚著胡須:“娘娘,兩片凸…凸透鏡他艱難地學著阿史那雲的稱呼)組合,中間留空腔隔絕水汽,想法精妙絕倫!然水晶磨製至如此之薄,已是極限,稍有不平或厚薄不均,則影像扭曲。膠合更是難題,尋常魚膠遇水則軟,密封不嚴,水汽滲入,前功盡棄啊…”
    “煩死了!”阿史那雲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目光掃過架子上李琰賞賜的那套流光溢彩的七寶琉璃盞。她幾次想砸了取料,終究沒舍得。突然,她瞥見角落裏一個工匠正在用火漆密封一份剛繪好的圖紙卷軸。那暗紅色的火漆,遇熱融化,冷卻後堅硬如石,密封性極好。
    “火漆!”阿史那雲眼睛猛地一亮,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她像隻小鹿般蹦起來,衝到那工匠麵前,一把搶過還帶著餘溫的火漆棒和銅印。
    “閻大匠!快!再磨兩片最薄最平的!要一樣大小!我有辦法了!” 她舉著火漆棒,興奮得小臉通紅,“我們用這個!趁熱把水晶片邊緣封死!像封密信一樣!看水汽還怎麽進去!”
    閻立德先是一愣,看著阿史那雲手中暗紅色的火漆棒,渾濁的老眼漸漸瞪大,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精光!火漆密封?!這…這簡直是神來之筆!雖然粗糙,但…或許真的可行!新的希望,在這堆水晶碎片中,再次被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