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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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和陳文武如雕塑般靜靜地坐著,沉浸在大爺那沉痛的敘述之中。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寂靜得能聽見牆上掛鍾的滴答聲。兩人皆低垂著眼簾,神色凝重,沒有人發出一絲聲音去打擾大爺,更沒有人忍心去指責質問眼前這個已然被歲月和罪孽壓垮的垂暮老人。
    大爺緩緩地歎了口氣,那口氣裏滿是滄桑與悔恨,他繼續說道:“陳生啊,我心裏清楚,一旦有人解開百妖譜的封印,就會被因果緊緊裹挾,這輩子都別想再過正常人的生活了。是大爺我害了你啊,希望你別怪大爺,也希望你爸不要怪我。畢竟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大爺說著,聲音愈發低沉沙啞,仿佛每一個字都要耗盡他最後的力氣。
    大爺再次端起酒杯,手微微顫抖著,仰頭將杯中的酒猛灌下去,像是要用這辛辣的液體澆滅心中的愧疚與恐懼。酒杯重重地落在桌子上,發出沉悶而又決絕的聲響,震得桌上的碗筷都微微晃動。
    可就在這時,大爺的嘴角緩緩溢出一抹鮮血,那殷紅的血在他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刺眼。陳生和陳文武見狀,皆是心頭一震,臉上瞬間布滿了驚惶之色。兩人下意識地想要起身查看大爺的情況,剛要開口詢問,卻被大爺微微顫抖的手揮手攔住。大爺扯出一絲苦笑,聲音微弱卻透著一股釋然:“別慌,我罪孽深重,這一天遲早會來。說來也奇怪,當真正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反倒沒那麽害怕了,嗬嗬。”
    大爺轉向陳文武,目光中滿是慈愛與愧疚,他的聲音帶著深深的自責,微微哽咽道:“文武啊,爸對不住你。沒能保護好你,讓你年紀輕輕,還沒好好感受這世界的美好就走了。這麽多年,你孤零零地在山上,爸一次都沒去看過你。不是爸不想去,是爸不敢去啊,滿心的愧疚讓爸沒臉麵對你。你知道爸殺的第一個人是誰嗎?就是當年開車撞你的那個人全家。我用他們一家的命包括剛出生的孩子,續了我的命,但我更想讓續你的命。” 陳文武聽到這話,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大爺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一些,繼續說道:“你們兄弟倆既然已經卷進了這攤渾水,就很難再置身事外了。胡天祖,那可是東北狐仙之祖,地位遠在胡三太奶之上。黃天策的事兒,我也有參與,他們現在不來找你們麻煩,不是因為放過了你們,而是他們有著更大的陰謀和打算。怎麽說呢,人有善惡之分,妖也有正邪之別。百妖譜裏的妖怪,被放出來不見得全是大奸大惡之徒,但當年被關進去肯定都是有緣由的。你們兄弟倆往後行事,一定要小心謹慎。百妖譜這東西,絕不可濫用,但真到了該用的時候,也千萬別退縮,記住了!”
    大爺頓了頓,眼神在陳生和陳文武之間來回遊移,滿是不舍與囑托:“文武啊,爸已經把陳生拖進了這個危險的漩渦,以後你可得護住你弟,就當是替爸贖罪了,爸對不起你們啊。”
    說完這些,大爺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他輕輕歎了口氣,聲音微弱地說道:“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也累了,困得很。你倆要是沒啥事兒,就先走吧,我想去炕上躺會兒。” 說著,大爺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腳步虛浮,像是隨時都會倒下。他隨手扯過一床被子,以一種看似愜意,實則滿是落寞的姿勢躺在了炕上,緩緩閉上了眼睛,仿佛要將這世間所有的紛擾和罪孽都隔絕在外。
    陳生深吸一口氣,胸腔劇烈起伏,試圖壓抑內心翻湧的情緒。他伸手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那酒杯在他微微顫抖的手中輕輕晃動。陳生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流下,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寒意。他一言不發,轉身毅然離開了房間,腳步急促而沉重。
    剛走到院子裏,陳生正好碰到回來的大娘。大娘臉上帶著關切的笑容,開口問道:“我回來看看你們喝得咋樣了,這是咋了?陳生,你這是要走啊?這才多大一會兒啊。”
    陳生微微抬起頭,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聲音略帶沙啞地說道:“大娘,我回去還有點事兒。大爺喝了一杯,在炕上躺著呢。您告訴他歲數吧不小了別瞎折騰,注意點身體。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陳生便繼續朝著院子外走去,腳步匆匆,像是在逃離什麽。
    這時,大娘腳步匆匆地走進了屋子。屋內彌漫的複雜氣息似乎讓她微微一怔,她的目光迅速掃向炕上躺著的大爺,心中隱隱覺得有些異樣,但並未多言,隻是輕輕歎了口氣,默默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而在院子這邊,還沒等陳生邁出大門,一個熟悉的身影如鬼魅般驟然閃現,穩穩地擋住了他的去路。陳生腳步一頓,下意識地抬眸望去,隻見左超身姿筆挺地靜靜佇立在那裏,臉上波瀾不驚,可那雙眼眸卻如幽潭一般,深不見底,正一瞬不瞬地緊緊盯著陳生,目光中仿佛藏著諸多難以言說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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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愣了一下,腦海中瞬間閃過方才屋內那沉重壓抑的場景,下意識地伸手摸向口袋,想要借抽煙來舒緩內心的波瀾。然而,指尖在口袋中摸索了個空,他這才又一次記起自己的煙早已抽完。左超像是早已洞察這一切,不緊不慢地從兜裏掏出煙盒,動作行雲流水般嫻熟,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角,“啪” 的一聲,打火機躥出幽藍的火苗,點燃了香煙。隨後,他漫不經心地將煙盒連同打火機一同朝著陳生扔了過去,全程一言不發。陳生穩穩接住,動作遲緩地抽出一支煙,在手中輕輕轉動了幾圈,然後慢悠悠地將其點燃,順手把煙盒揣進了自己兜裏,深吸一口煙後,才緩緩抬眸,看向左超,聲音略帶沙啞地問道:“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麽會在這兒?”
    左超微微挑眉,麵無表情,語氣平淡得如同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這不是擔心你回去不好找車,特意在這兒等等你嘛。”
    陳生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抹似有若無的輕笑,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說道:“咋地?離了我你辦不了案?要不咱倆商量商量,把你這個隊長讓給我幹得了。”
    左超目光一閃,一本正經地回應道:“行啊,我還真覺得你比我有天賦。你要是真想幹,我這就給上麵打申請。不過在這兒可不行,得去奉天,我在這兒也不過是臨時借調罷了。”
    陳生麵上不動聲色,彈了彈煙灰,嗤笑一聲:“我有個屁天賦,少拿我打趣了。走吧,別在這兒瞎扯淡了,趕緊回去,好好琢磨怎麽把黑袍人抓住,不然我這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就怕哪天他真找到我家裏去了。” 話語間,陳生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左超,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捕捉到哪怕一絲異樣。
    左超卻突然眼神一凝,直勾勾地盯著陳生,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靈魂。過了好半晌,他才仿若不經意地開口:“突然想起來,二十年前有一家受害人,遇難之前好像攤上了官司。是什麽事兒來著?哦,對了,好像是開拖拉機壓死了一個上學路上的小孩。那小孩兒叫什麽來著......” 左超作勢一副努力回憶的模樣,眉頭緊鎖,眼神卻在不經意間掃向陳生身後的陳文武。
    就在這時,左超猛地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陳文武,臉上閃過一絲恍然大悟:“好像是姓陳,死的時候年齡應該和他一樣大。”
    此言一出,陳文武周身氣息瞬間紊亂,原本平靜的雙眸中陡然閃過一抹凶光,黑色的霧氣如潮水般從他周身彌漫開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他冷冷地盯著左超,聲音仿佛從九幽地獄傳來:“是不是得了點傳承就覺得自己行了?”
    左超卻依舊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哎?你這是什麽意思?那個小男孩不會是你吧?”
    陳生見狀,趕忙抬手示意陳文武稍安勿躁。陳文武緊咬著牙,眼中怒火翻湧,卻在陳生的示意下,逐漸收斂了身上的氣息,隻是那看向左超的眼神,依舊充滿了敵意。陳生轉過身,直視著左超,目光如炬,聲音雖不大,但每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行了,別裝了,左超,你到底什麽意思吧!”
    左超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向前一步,與陳生四目相對,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我什麽意思?是你什麽意思吧!屋裏那個人,我不管他和你們是什麽關係,他殺了人,這是觸犯了國法,我必須把他帶回去!” 左超的聲音激昂,帶著執法者的威嚴,在這空曠的院子裏回蕩。
    陳生卻表現得異常平靜,腳步上前一步,與左超針鋒相對,盡管聲音依舊沉穩,但言語間卻透著一股強硬:“我說左隊,他犯沒犯法,那是法院說了算,你說了不算吧?再說了,就算他犯法,你剛才也說了,犯的也是國法?不是你家法,你這何必呢?” 陳生的目光緊緊鎖住左超,試圖從他的反應中探尋他的真實意圖,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仿佛下一秒就會擦出激烈的火花 。
    “我幹得到就是這個工作,國法要是守不住,我還吃雞毛飯?行,算你說的對,那我現在要是帶嫌疑人回去接受審訊,總沒問題吧?”
    “我要是說不行呢?”
    左超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目光如刀般鋒利,直直地刺向陳生。他微微眯起眼睛,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威脅:“陳生,你這是要妨礙公務?”
    陳生毫不退讓,目光堅定地與左超對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左超,那是我親大爺,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左超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拳頭緊握,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怒火,聲音冰冷:“陳生,你別忘了,我是警察,我的職責就是維護法律的尊嚴。不管他是誰,犯了法就必須接受法律的製裁。你這樣做,隻會讓自己也陷入麻煩。”
    陳生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譏諷:“左超,你覺得你能打過我嗎?”
    “總得試試才知道!”
    就在陳生和左超目光對峙、氣氛劍拔弩張之時,屋內驟然傳來大娘那聲尖銳且帶著無盡驚恐的驚呼聲。這聲呼喊,仿若一道淩厲的閃電,瞬間劃破了院子裏緊繃的空氣,打破了兩人之間僵持不下的緊張態勢。
    陳文武反應最為迅速,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與擔憂,腳下猛地發力,如同一道黑色的疾風般率先轉身,朝著屋子衝了過去。他的身影在空氣中劃過一道殘影,帶起一陣微風,將地上的塵土都卷了起來。
    陳生和左超也不敢有絲毫耽擱,幾乎同時邁開腳步,緊緊跟在陳文武身後。陳生的心瞬間揪緊,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能,腳步急促而沉重,每一步都踏得地麵砰砰作響。左超麵色凝重,眼神中透著一絲疑,緊跟陳生的步伐,向著屋內奔去。
    三人衝進屋子,隻見大娘癱坐在炕邊,身體劇烈顫抖著,雙手緊緊捂住臉,淚水從她的指縫間不斷湧出,痛哭聲撕心裂肺。而大爺靜靜地躺在炕上,原本布滿皺紋的臉此刻蒼白如紙,毫無血色,雙眼緊閉,嘴唇微微張開,仿佛還想說些什麽卻再也沒有了機會。他的身體一動不動,徹底沒了呼吸,生命的氣息如同飄散的輕煙,已然消逝得無影無蹤。屋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悲傷與震驚如潮水般向眾人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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