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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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爺聞聲抬頭,見是陳生,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皺紋也似乎更深了些。“陳生啊,你咋來了?”大爺邊說邊從炕上挪動身子,想要下來。
    陳生快步上前,扶住大爺,“大爺,您別動,我這不是剛好到這附近嘛,就來看看您。”
    大爺拍了拍陳生的手,“ 我給你大娘打電話,讓她回來做飯,又不知道上哪嘚瑟去了。”
    陳生點點頭,在炕沿上坐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那裏,陳文武的身影依舊靜靜地站立,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大爺,您最近身體咋樣?”陳生關切地問道。
    “還行,就是老毛病,咳咳……”大爺說著,又咳了幾聲。
    陳生扶著大爺坐下,自己則拉過一張小板凳,坐在大爺旁邊。他環顧了一下屋子,發現這裏依舊和記憶中一樣,簡陋卻整潔。炕上鋪著厚厚的棉被,桌上擺著一台老式電視機,牆角還放著幾個醃菜的壇子。
    大爺笑著問到:“你爸媽最近咋樣?工作忙不忙?”
    陳生點了點頭:“他們都挺好的,就是工作忙。等過段時間,我讓他們也來看看您。”
    ......
    在這略顯局促的屋子裏,時光仿佛凝固了一般。陳生和大爺相對而坐,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都變得沉甸甸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著緊繃的心弦。半晌,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氣氛壓抑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陳生下意識地伸手摸向口袋,想要抽根煙來舒緩一下這令人窒息的氛圍。手在口袋裏摸索了一番,才猛地想起自己的煙已經抽完了,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失落的神情。大爺一直留意著陳生的舉動,自然將這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帶著歲月痕跡的笑容,輕聲問道:“要不抽根我的?” 大爺的聲音很輕,仿佛生怕打破了這微妙的寧靜。
    以往,陳生對大爺那兩三塊錢一包的廉價煙是瞧不上的。那種煙勁兒大得能直接衝腦門,抽上一口,辛辣的味道瞬間在口腔和喉嚨裏蔓延開來,嗆得人直咳嗽。可今天,陳生卻沒有絲毫猶豫,默默地點了點頭。接過大爺遞來的煙,陳生熟練地夾在手指間,大爺則拿起一旁有些破舊的打火機,“啪” 的一聲,火苗躥起,為兩人點燃了香煙。
    一時間,屋內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爺倆兒靜靜地坐著,一口接著一口地抽著煙。煙霧嫋嫋升騰,在昏黃的燈光下彌漫開來,模糊了他們的麵容,也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那些難以言說的心事。每一口煙吐出,都伴隨著輕微的歎息聲,像是在試圖將心中的壓抑和困惑一同吐出去。
    就在這時,大娘從外麵回來了。她一推開門,看到屋內彌漫的煙霧,以及爺倆兒吞雲吐霧的模樣,頓時皺起了眉頭,臉上寫滿了不悅。她快步走進屋子,手指著大爺和陳生,開啟了一連串的數落:“你瞅你倆把這屋裏弄得烏煙瘴氣的,也不怕熏著自己。陳生你也是,學點好!還有你,你自己身體啥情況不知道啊?還抽煙,抽抽抽,就知道抽!” 大娘的話語像連珠炮一般,劈裏啪啦地傾瀉而出,打破了方才的寂靜。
    大爺被大娘這一頓數落,卻也不惱。他笑著擺了擺手,滿不在乎地說道:“哎呀,別磨嘰了。中午炒兩個菜,我和陳生喝點!” 大爺的語氣輕鬆隨意,仿佛剛剛大娘的數落對他來說不過是耳邊風。
    大娘一聽這話,眼睛瞬間瞪大,提高了音量說道:“你還敢喝酒了?自己怎麽回事兒不知道?我告訴你啊,喝醫院去別指望我伺候你!” 大娘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擔憂,眼神緊緊地盯著大爺,仿佛要從他臉上看出一絲悔改的跡象。
    大爺依舊滿臉笑容,一邊笑著一邊對大娘說道:“快別磨嘰了,趕緊炒菜去得了!” 大爺的笑容裏透著滿不在乎,也帶著一絲對自己身體狀況的豁達。大娘雖然嘴上還在嘟囔著,但還是轉身走進了廚房,準備去炒菜。屋內,隻剩下陳生和大爺,兩人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是這一次,沉默中似乎多了一絲家的溫暖和生活的煙火氣 。
    大娘走進廚房,不多時,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傳了出來,伴隨著油煙升騰,彌漫出飯菜的香氣。大爺微微傾身,似乎想打破這仍有些凝重的氛圍,對陳生說道:“陳生啊,咱爺倆有日子沒好好嘮嘮了,今天可得喝個痛快。” 他臉上掛著看似輕鬆的笑,可那眼底藏著的複雜情緒,陳生又怎會看不出來。
    陳生微微點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回應:“行啊,大爺,今天我陪您喝幾杯。” 話語落下,兩人再度陷入沉默,隻有煙頭燃燒時偶爾發出的 “滋滋” 聲,似在填補這空白。
    沒一會兒,大娘端著兩盤菜從廚房走了出來,一盤是炒得油亮的土豆絲,另一盤是香氣撲鼻的回鍋肉,色澤誘人,光是看著就令人食欲大增。大娘將菜穩穩地放在桌上,一邊擺著碗筷,一邊不忘再次叮囑:“少喝點啊,適可而止,別到時候又難受。” 大爺連連點頭,應聲道:“知道啦,知道啦,就喝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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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爺緩緩起身,腳步略帶蹣跚地走向那略顯陳舊的櫃子。櫃子的漆麵剝落了不少,露出斑駁的木質紋理,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大爺伸出那雙布滿老繭、青筋凸起的手,輕輕拉開櫃門,在櫃子的角落,他捧出了一瓶白酒。那酒標已然泛黃,邊緣卷曲,上麵的字跡也有些模糊不清,一看便知有著不短的年頭,曆經了時光的沉澱。
    大爺雙手捧著這瓶酒,像是捧著一件稀世珍寶,眼中滿是鄭重。他小心翼翼地擰開瓶蓋,“噗” 的一聲輕響,瓶蓋與瓶口分離,刹那間,醇厚濃鬱的酒香如脫韁野馬般在屋內肆意彌漫開來。這股酒香,帶著歲月的味道,醇厚而悠長,仿佛將往昔的記憶也一同喚醒。
    大爺先拿起陳生麵前的酒杯,微微傾斜酒瓶,酒液如同清澈的涓涓細流,緩緩落入杯中,發出清脆悅耳的 “叮叮” 聲。酒液在杯中濺起小小的酒花,轉瞬即逝,卻留下一圈圈細膩的泡沫。緊接著,大爺又給自己倒上一杯,動作沉穩而熟練。然而,他的動作並未就此停下,隻見他又拿過一個空杯,輕輕擺在旁邊的空位上,再次將酒瓶傾斜,酒液再次流淌而出,為那個空位上的杯子斟滿。完成這一切後,大爺的目光不自覺地朝門外望去,眼神中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大娘一直在一旁留意著大爺的舉動,看到這一幕,不禁心生疑惑,開口問道:“咋地?一會兒還來人啊?” 她的語氣裏帶著家常的隨意與關切。
    大爺並未直接回應大娘的問題,而是將視線從門外收回,轉過頭對大娘說道:“那誰不是找你打麻將嗎?你玩去得了,你在這兒我喝不消停!” 大爺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特麽做完飯一口沒吃呢就攆我走?” 大娘嘴上雖然這麽說,但臉上並沒有太多的生氣模樣。她目光在大爺和陳生之間來回掃視,敏銳地察覺到兩人之間似乎彌漫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氛圍,一種壓抑且凝重的氣息在空氣中流轉。她心裏明白,讓他們獨處,或許更有利於他們敞開心扉,把那些藏在心底的話說出來。於是,大娘佯裝嗔怒地說道:“行,我走,你多喝啊,爭取喝死!” 說完,她轉身拿起外套,一邊嘟囔著一邊走出了屋子,順手輕輕帶上了門。
    等大娘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腳步聲也漸漸遠去後,大爺再次朝門外望去,這一次,他的目光更加堅定,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說道:“進來吧,都是咱自己家人,躲什麽!”
    話音剛落,隻見陳文武的身影緩緩從門外浮現。他的神情複雜到了極點,眼中交織著猶豫、愧疚與一絲難以言說的期待。按照常理,陳文武身為清風,普通人是看不見他的,然而此刻,大爺和陳生麵對這一幕,卻都沒有露出絲毫驚訝的神色,仿佛這一切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陳文武的身影在門口停頓了片刻,仿佛在猶豫是否要踏入這個充滿複雜情感的房間。他的目光在大爺和陳生之間遊移,最終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了進來。他的步伐很輕,幾乎聽不到腳步聲,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陳生的心上,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沉重。
    “爸……”陳文武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愧疚。
    大爺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陳文武,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他指了指那個已經倒滿酒的杯子,輕聲說道:“坐吧,陪我和你弟弟喝一杯。”
    陳文武點了點頭,走到那個空位前坐下。他的動作有些僵硬,仿佛這個簡單的動作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他低頭看著麵前的酒杯,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動,映出他略顯蒼白的臉。
    陳生看著陳文武,心中五味雜陳。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終,他隻是默默地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液入口,辛辣的味道瞬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帶著一股灼燒感,仿佛要將心中的壓抑一並點燃。
    大爺緩緩端起酒杯,動作遲緩而沉重,酒液在杯中輕輕晃蕩,泛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恰似他此刻紊亂且難平的心緒。他目光渾濁,先是看向陳生,那眼神裏滿是複雜的愧疚與期許,隨後又將視線轉向陳文武,眼中多了一絲無奈與釋然。沉默片刻,大爺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低沉,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著千斤的重量:“今天,咱們爺仨兒敞開了好好聊聊。有些話,在我心裏憋了太久太久,就像一塊巨石壓在胸口,如今,也到了該說出來的時候了。”
    大爺微微停頓,眼神中流露出無盡的落寞,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杯重重地擱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輕輕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人呐,一旦上了年紀,很多事兒都看開了,可唯獨這怕死的念頭,怎麽也揮之不去。我真的不想死啊,可這把老骨頭,是一天不如一天,實在是撐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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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爺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一絲哽咽,他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酒水濺出少許,灑落在桌麵上。他看向陳生,目光中滿是懊悔與自責:“陳生啊,大爺對不住你,一開始就騙了你。那個風水先生搬水缸的故事,是我特意講給你的,就是為了引你入局。百妖譜遺失了幾百年,裏麵封印著的哪個也不是省油的燈!小人物也沒資格進去,你以為那麽簡單就能讓你把封印破了?就那麽巧?是他們數百年來日積月累的不斷嚐試衝破封印,而你的純陽之氣恰恰是捅破最後一層枷鎖非繡花針!”
    大爺的眼神漸漸飄遠,陷入了回憶之中,臉上的皺紋愈發顯得深刻,仿佛刻滿了歲月的滄桑與悔恨:“其實,從你爺爺奶奶還在世的時候,我就已經得到百妖譜了。從那時起,胡天祖就開始精心布局。隨著百妖譜的封印日益微弱,他便不斷在我耳邊蠱惑,說隻要我照他說的做,就能擺脫死亡的命運…… 唉,說起來,也不能全怪他,怪就怪我這顆怕死的心呐!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我第一次狠下心,殺了那一家人,從那個孩子身上汲取生機的時候,我竟然天真地以為,自己真能重返青春,能多活好些年。”
    大爺的身體微微顫抖著,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酒,試圖用辛辣的酒液麻痹自己的神經:“可殺了人之後,我害怕了,那種恐懼,就像一條毒蛇,緊緊地纏繞著我,怎麽也擺脫不掉。這二十年來,我每天都在煎熬中度過,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可這二十年過來,我隻覺得死亡與我越來越近,就在我絕望的時候,胡天祖又出現了,他告訴我,隻要我幫他們脫困,就會把真正的長生之法交給我,讓我不用再去掠奪別人的生機。而我......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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