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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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三點十七分,張剛家的院子裏猶如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席卷,徹底亂成了一鍋粥。昏暗的燈光下,人影幢幢,爭吵聲、哭聲交織在一起,打破了鄉村夜晚的寧靜。
    “都別吵了!” 張剛站在台階上,聲嘶力竭地怒吼著,額頭上的青筋如同一條條蚯蚓般暴起,“二叔、三姑夫,你們幾個跟我去修配廠。其他人留在家裏等消息!”
    “我也去!” 張剛的妹妹張紅梅擠到前麵,她的眼睛哭得紅腫,滿臉淚痕,“爹死得這麽慘,我不能幹等著!”
    陳生和爛桃兒靜靜地站在屋簷下的陰影裏,目睹著張家人如同被捅了馬蜂窩般的忙亂。陳文武的靈體悄然飄到陳生身邊,他半透明的臉上帶著深深的憂慮,聲音空靈地問道:“你覺得他們能行嗎?”
    “不知道。” 陳生揉了揉太陽穴,酒勁還在體內作祟,腦袋昏昏沉沉,“但這是他們家的事,我們隻能幫到這了。”
    十分鍾後,三輛麵包車如脫韁的野馬般咆哮著衝出村子。車燈刺破黑暗的鄉道,宛如利劍劃開夜幕。陳生和爛桃兒坐在最後一輛車上,開車的是張剛的表弟,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在他手中,方向盤如同一個玩具,隨著他大幅度的動作,車子在蜿蜒的道路上左搖右擺。
    “到了之後別衝動,先找到那輛牽引車頭。” 爛桃兒看著車內眾人激動的模樣,忍不住出聲提醒。
    張剛坐在副駕駛,雙手緊緊攥著拳頭,關節泛白,發出 “咯吱咯吱” 的聲響:“找到車,我爹的屍骨…… 就能找到了?”
    車內瞬間安靜下來,氣氛變得凝重壓抑。陳生從後視鏡裏看到張剛通紅的眼睛,那裏麵燃燒著一種令人膽寒的火焰,既有憤怒,又有期待。
    “理論上…… 是的。” 陳生斟酌著用詞,謹慎地回答。
    “那就把車拆了!” 張紅梅在後排咬牙切齒地說道,聲音中帶著決絕與悲憤,“一寸一寸地拆!”
    車子駛入城區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晨光如輕紗般灑在大地上。修配廠的大門緊閉,小閆子早已等在那裏。他穿著沾滿油汙的工作服,臉色難看,眉頭緊緊皺成一個 “川” 字。
    “就這事?” 他把爛桃兒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道,“你知道那車是誰的嗎?宏遠物流的!那可是……”
    “我知道,” 爛桃兒打斷他,目光堅定,“但死人更重要,不是嗎?”
    小閆子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掏出鑰匙打開了側門。
    張家人如潮水般湧進修配廠。清晨的修配廠空無一人,隻有幾盞昏黃的安全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在空曠的廠房內投下詭異的陰影。小閆子領著他們穿過一排排維修中的貨車,最後停在角落裏一個被防水布半遮著的龐然大物前。
    “就是這輛。” 小閆子低聲說,聲音在空曠的廠房內回蕩,“前天送來的,說是要全麵檢修。”
    張剛的手劇烈地顫抖著,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操控。他上前一把扯開防水布,一輛紅黑相間的重型牽引車頭出現在眾人麵前。車身上 “宏遠物流” 四個大字在晨光中格外刺眼,仿佛在宣告著某種權威。
    “爹!” 張紅梅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一頭受傷的母獸,撲向車頭。其他人也跟著圍了上去,有人開始用隨身的工具撬駕駛室的門,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廠房內此起彼伏。
    “等等!” 陳生擠到前麵,大聲喊道,“先報警!這事必須走正規程序!”
    “報警?” 張剛冷笑一聲,眼中滿是懷疑與不屑,“誰知道警察是不是已經被買通了?”
    “不報警,你們就是非法破壞他人財產。” 爛桃兒冷靜地分析道,“到時候有理也變沒理了。”
    張剛死死盯著陳生看了幾秒,那目光仿佛要將陳生看穿。終於,他掏出手機撥打了 110。
    二十分鍾後,警笛聲由遠及近,劃破了清晨的寧靜。來的不隻是警察,還有聞風而動的媒體記者。不知是誰故意通知了記者,這家人還是有點腦子,知道擴大輿論才能抵抗強權,一家本地自媒體已經趕到現場,開始進行直播。鏡頭下,張家人憤怒的表情和修配廠緊張的氛圍被傳播到了網絡的各個角落。
    “怎麽回事?” 領隊的警官皺眉看著混亂的場麵,目光在眾人臉上掃視,“誰報的警?”
    “是我。” 張剛站出來,聲音洪亮,“我懷疑這輛車與家父的死亡有關。我父親張福生,十天前失蹤,昨晚我們通過…… 特殊方式得知他可能遭遇車禍,肇事車輛應該就是這輛車。”
    警官的表情從疑惑變成震驚,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嚴肅:“你說什麽?有證據嗎?”
    “讓技術部門過來就知道了!” 張紅梅尖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歇斯底裏。
    接下來的場麵仿佛一場荒誕的鬧劇。警方迅速封鎖現場,法醫和技術人員陸續趕到。張家人和媒體記者被攔在警戒線外,眾人伸長脖子,試圖窺探現場的情況。當技術人員開始拆卸車頭前保險杠時,陳生注意到小閆子的臉色越來越白,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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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事吧?” 陳生小聲問。
    “你知道這車是誰送來的嗎?” 小閆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聲音顫抖,“是劉明成,宏遠物流的安全主管。那人…… 不好惹。”
    就在這時,拆解現場傳來一陣騷動。技術人員從車輪處提取到的物體經檢測後屬於人體組織,初步懷疑是報案人家屬。
    張紅梅的尖叫聲劃破清晨的空氣,刺痛了每個人的耳膜。她癱倒在地,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嘴裏喃喃自語:“爹,我就知道……”
    同一時刻,剛剛上班的宏遠物流總部大樓的會議室裏,電話鈴聲此起彼伏,仿佛一場急促的警報。
    會議桌盡頭,宏遠物流的董事長趙宏遠緩緩站起身。他六十多歲,頭發花白,但眼神銳利如鷹,仿佛能洞察一切。
    “劉明成,”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嚴,讓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你不是說這事處理幹淨了嗎?”
    坐在角落裏的安全主管劉明成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局促不安:“趙董,我確實安排好了…… 修配廠那邊也打點過…… 我不知道怎麽會……”
    “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 公關部總監急忙插話,神色慌張,“已經有媒體在報道了,微博話題正在發酵。我們需要立刻啟動危機公關。”
    趙宏遠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仿佛在思考著應對之策:“兩條線。第一,法律團隊立刻行動,準備應對訴訟;第二,” 他看向公關總監,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陰冷,“把輿論往‘個別司機行為,公司不知情’的方向引導。另外,” 他的目光轉向劉明成,“找到那個家屬,不管花多少錢,把這事壓下去。”
    劉明成如蒙大赦,連連點頭:“我這就去辦。”
    當天下午,宏遠物流的官方微博發布聲明,對 “可能涉及公司車輛的不幸事件” 表示震驚和悲痛,承諾全力配合調查。這一聲明看似誠懇,卻被不少網友質疑是在推卸責任。
    而在市公安局,張剛和家人正在接受警方詢問。陳生和爛桃兒站在走廊盡頭,看著一個穿著考究的男人走向張剛 —— 正是劉明成。
    “有好戲看了。” 爛桃兒低聲說,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劉明成麵帶微笑地走到張剛麵前,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虛偽。他先是代表公司向張剛表示了“深切慰問”,言辭懇切,但張剛能夠感覺到這隻是一種表麵上的禮貌,背後似乎隱藏著什麽其他的目的。
    在警方詢問結束後,劉明成趁機提出想要和張剛“單獨談談”。他的語氣很委婉,讓人難以拒絕。張剛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跟著劉明成走出了房間,來到了停車場。
    停車場裏空無一人,隻有他們兩個人。劉明成的臉上依然掛著那副虛偽的笑容,他開始和張剛交談起來。張剛靜靜地聽著,偶爾回應幾句。
    大約二十分鍾後,張剛回到了房間裏。他的臉色變得十分複雜,似乎經曆了一場激烈的內心掙紮。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和困惑,讓人不禁好奇他和劉明成之間到底談了些什麽。
    “他說什麽了?” 家人們立刻圍上去,七嘴八舌地問道。
    張剛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他說…… 可以私了。”
    “私了?” 張紅梅瞪大眼睛,眼中滿是驚訝與憤怒,“什麽意思?”
    “八十萬。” 張剛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的數字,聲音幹澀,“一次性支付,不追究任何責任。”
    陳生和爛桃兒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個數字遠超正常交通事故賠償標準,其中必定有貓膩。
    “哥,你不能……” 張紅梅剛開口就被張剛打斷。
    “他說如果我們堅持走法律程序,公司會全力應訴,拖個三年五載。如果最後惹怒了他們老總,什麽也得不到,還有可能遭到報複。” 張剛的聲音中帶著無奈和疲憊,“而且…… 小傑明年就要上大學了……”
    陳生看到張剛眼中的火焰正在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憊的妥協。金錢的天平正在無情地壓過正義的砝碼。
    當天晚上,張家人召開家庭會議。陳生和爛桃兒被安排在隔壁房間等待。透過薄薄的牆壁,激烈的爭吵聲清晰可聞。
    “八十萬!咱們家一輩子也攢不下這麽多錢!”“爹就白死了嗎?”“官司打起來沒完沒了,最後能拿多少?”“我們可以找媒體曝光他們!”“媒體?今天那些記者哪個不是拿了車馬費就走的?”
    爭論持續到深夜,每個人都疲憊不堪。最終,當張剛推門進來時,他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們決定…… 接受和解。” 他不敢看陳生的眼睛,仿佛在逃避著什麽,“明天簽協議。”
    陳生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隻是點了點頭。他能說什麽呢?他不是那個失去父親的人,也不是那個麵對巨額金錢誘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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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父親…… 同意嗎?” 爛桃兒突然問。
    張剛愣住了:“什麽?”
    ......
    但第二天一早,當劉明成帶著律師和支票來找張剛時,張剛還是在和解協議上簽了字。簽完字後,他一個人躲在衛生間裏嘔吐了很久,仿佛要把內心的痛苦和愧疚全部吐出來。
    當陳生三人離開時,修配廠的事故車已經被警方拖走,微博上的話題也被新的娛樂新聞取代。一切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生活又恢複了平靜,卻在張家人和陳生等人的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痕。
    “就這樣了?” 爛桃兒不甘心地問,眼中透露出一絲無奈。
    陳生看著遠處宏遠物流的大樓,歎了口氣:“就這樣吧。”
    兩人回到修配廠,陳生點了支煙,煙霧繚繞中,他看著在那輛事故車曾經停放處有些迷茫的老人鬼魂,緩緩說道:“老人家,我不知道你現在能不能聽明白,你被車禍壓死了,屍骨無存,但是你兒子他們拿了人家錢已經接受和解了......”
    老人看著陳生的目光先是迷茫,隨後開始變得憤怒,他的身影微微顫抖,仿佛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情緒。但最後,終歸變成了釋然,他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地說道:“也好,用我這條老命,讓他們以後的生活也能好過點。多謝......”
    伴隨著老人的話語結束,其身上湧起一陣黑氣在空中消散。緊接著,老人的鬼魂便慢慢消失在了陳生的視線中,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隻留下陳生和爛桃兒站在原地,久久不語,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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