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去了，那個女鬼始終沒有出現。陳生躺在出租屋的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泛黃的舊書，書頁間夾著一張符紙。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也許她自己想開了，去投胎了？"陳生自言自語道，合上書本。他伸了個懶腰，正準備起身去泡杯茶，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爛桃兒"。
    "喂？"陳生按下接聽鍵。
    "老陳，有個活兒，宏遠物流那個老板的侄子好像中邪了。"爛桃兒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帶著幾分急切，"就是之前車禍那個，崔啟明。宏遠老板托人找到我，我覺得這事兒可能和那個女鬼有關係，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陳生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沙發扶手。宏遠物流...那個肇事後找人頂包的混蛋公司。崔啟明，那個本該在車禍中死去的肇事者。
    "罪有應得。"陳生冷冷地說，"這種人別說中邪了，就是死了我都不想管。"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我理解你的心情，"爛桃兒歎了口氣，"但萬一真是那個女鬼幹的呢？你不是一直想化解她的怨氣嗎？"
    陳生皺起眉頭。爛桃兒說得有道理。如果真是那個女鬼在複仇，這或許是個機會，既能了解真相，又能幫助她解脫。
    "好吧，"陳生最終答應道，"地址發我，我收拾下東西就過去。"
    掛斷電話，陳生走向牆角的老式木箱。他打開箱子，裏麵整齊地擺放著各種法器：銅錢劍、羅盤、符紙、香爐...他取出幾樣必需品裝進背包，又往口袋裏塞了幾張符紙。
    "希望這次能徹底解決這件事。"陳生喃喃自語，鎖上門離開了出租屋。
    按照爛桃兒發來的地址，陳生來到了城東一處高檔小區。與想象中富豪居住的別墅區不同，這裏隻是普通的高層住宅，隻不過綠化更好，安保更嚴格。
    "陳師傅！"爛桃兒在小區門口向他招手，身旁站著兩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正是之前那兩個建材老板。
    兩位老板客氣地點頭哈腰搓著手說："陳師傅，久仰大名啊！崔總侄子這事兒鬧得挺邪乎，您可得幫幫忙。之前咱們在東海龍宮見過，爛桃兒師傅也沒說您本事這麽大，失了禮數，還請見諒！"
    陳生冷淡地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在兩位老板的帶領下，他們乘電梯上到18樓。
    崔家的門一打開，撲麵而來的是一股陰冷的氣息，夾雜著淡淡的檀香味。一個身材魁梧、麵容威嚴的中年男子迎了上來，想必就是宏遠物流的老板催宏遠。
    "兩位師傅，久等了。"催宏遠的聲音低沉有力，但眉宇間難掩疲憊。他身後，一個衣著華麗卻眼眶通紅的中年婦人正用手帕擦拭眼淚。
    "嫂子，你放心，"催宏遠回頭安慰道，"我肯定把啟明治好。這兩位都是有真本事的高人。"
    婦人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陳生和爛桃兒："宏遠，你哥可就這麽一個兒子，他要是真有什麽事兒，我也就隨你哥去了！"
    "這是什麽話？"催宏遠皺眉，"啟明肯定不會有事兒的。你要是有點什麽事兒，以後誰照顧他？"
    婦人歎了口氣，轉身去倒茶。催宏遠示意陳生和爛桃兒坐下，壓低聲音道："二位師傅，我這個侄子麻煩你們了。已經三天不吃不喝了，再這麽下去我怕出事兒啊。"
    陳生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個裝修豪華的客廳。牆上掛著幾幅山水畫，角落裏擺著一尊金佛，香爐裏青煙嫋嫋。看似富貴祥和，卻隱隱透著一股陰鬱之氣。
    "崔總，"爛桃兒直截了當地問，"您侄子具體什麽症狀？"
    催宏遠搓了搓臉："三天前的晚上，啟明突然開始胡言亂語，說什麽"她來了"、"別過來"之類的話。起初我們以為是喝多了或者發燒說胡話，但第二天情況更糟了..."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他開始自殘，用指甲抓自己的臉和手臂，力氣大得幾個人都按不住。嘴裏一直喊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們請了醫生，檢查後說身體沒問題，建議我們...找懂這方麵的人看看。"
    陳生和爛桃兒交換了一個眼神。這症狀確實像是被邪祟纏身。
    催宏遠的表情變得複雜，他看了看廚房方向，確認婦人聽不到，才低聲繼續說道："不瞞二位，我哥走得早，就留下啟明這麽一個孩子。而我...到現在也沒結婚生子。可以說，啟明要是出點事兒，我們崔家的香火到這兒就要斷了。"
    原來如此。陳生心中暗想，此前他還懷疑崔啟明可能是催宏遠和嫂子的私生子，現在看來，隻是家族傳承的問題。
    爛桃兒站起身："行了崔總，別客氣了，帶我們看看人。"
    催宏遠點點頭，領著他們穿過走廊，來到一扇緊閉的臥室門前。與其他房間不同，這扇門上加了一把大鎖。
    "不鎖起來不行啊！"催宏遠解釋道，掏出鑰匙，"不然他會傷害自己，甚至試圖跳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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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鑰匙轉動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裏格外刺耳。門開的一瞬間，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夾雜著血腥味和汗臭味。
    陳生眯起眼睛，適應著昏暗的光線。窗簾緊閉，隻有床頭一盞小燈發出微弱的光。一個蓬頭垢麵的年輕男子蜷縮在牆角，身上隻穿著皺巴巴的睡衣。他的臉上、手臂上布滿抓痕，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在滲血。
    聽到開門聲，男子猛地抬頭，露出布滿血絲的眼睛。
    "她來了！她來了！"崔啟明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嘶啞得不像人類，"別讓她靠近我！求求你們！"
    他的目光沒有聚焦在進門的人身上，而是死死盯著房間某個角落，仿佛那裏站著什麽可怕的東西。陳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在陰陽眼下，他看到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正站在陰影中。
    是那個女鬼。
    她比上次見到時更加清晰了，長發披散，麵容慘白，眼睛是兩個黑洞，正直勾勾地盯著崔啟明。當陳生看向她時，她緩緩轉過頭，與陳生對視。
    一股寒意順著陳生的脊背爬上來。女鬼的眼中沒有憤怒，隻有深深的悲傷和絕望，那比任何猙獰的表情都更令人心悸。
    "你看到了嗎？"爛桃兒小聲問陳生。
    陳生微微點頭，示意他不要聲張。他緩步走向崔啟明，後者像受驚的動物一樣向後縮去。
    "崔啟明，"陳生平靜地說，"你能告訴我，你看到什麽了嗎？"
    "她...她就在那裏！"崔啟明顫抖著指向女鬼所在的位置，"那個女人！你們看不到嗎？她一直跟著我，從車禍那天就開始了！"
    催宏遠麵色一冷："車禍？啟明，你在說什麽？"
    陳生回頭看了一眼催宏遠，發現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就是上個月...在城郊那個岔路口..."崔啟明語無倫次地說著，淚水混合著鼻涕流下來，"我喝了酒...開得太快了...撞上了那輛貨車...我以為我死定了，但醒來時卻在醫院...叔叔說一切都安排好了..."
    催宏遠突然衝上前："別胡說八道！你發燒說胡話呢！"他轉向陳生和爛桃兒，強作鎮定地笑道，"二位別聽他瞎說，他精神不太正常..."
    陳生冷冷地看著催宏遠："崔總，我們不是警察。我們來是為了解決靈異問題，不是調查車禍。"他頓了頓，"但如果你想讓我們幫你侄子，最好說實話。"
    房間裏的溫度似乎又下降了幾度。女鬼的身影更加清晰了，她緩緩向崔啟明移動，後者發出驚恐的嗚咽聲。
    "我說！我都說！"崔啟明掙脫催宏遠的手，崩潰地大喊，"是我開的車！我酒駕撞了那輛貨車！死的應該是我的！她本來是酒吧的陪酒女，那天她本來不願意，是碑王強行帶出來的，我從來沒開過大車，好奇，那天接著點酒勁兒就......"
    催宏遠的肩膀垮了下來，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他頹然坐在地上長歎了一口氣。
    陳生看向女鬼，她的眼中流下兩行血淚。
    "你聽到了嗎？"陳生輕聲對女鬼說，"他承認了。"
    女鬼緩緩點頭，然後伸手指向崔啟明，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最後指向地麵。
    陳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崔啟明親眼看著，就像她臨死前看到的那樣。
    "陳師傅..."爛桃兒緊張地拉了拉陳生的袖子，"現在怎麽辦？"
    陳生陷入兩難。按理說，他應該驅除惡靈，保護生者。但這次，作惡的是活人，複仇的是冤魂。如果幫助崔啟明，就等於助紂為虐；如果放任不管，又違背了他作為修道之人的原則。
    "崔總，"陳生最終開口，聲音冷靜得可怕，"你知道王強的家人現在怎麽樣了嗎？就是那個被你們栽贓的司機。"
    催宏遠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困惑，似乎不明白為什麽突然提到這個。
    "我...我們賠了錢..."他說，"一百萬...足夠他老婆孩子生活了..."
    "用錢就能買人命嗎？"陳生冷笑，"用錢就能讓一個孩子永遠失去父親？用錢就能讓一個妻子背負丈夫是"肇事司機"的罵名？"
    催宏遠看上去並沒有悔過的意思，反倒目光僅僅盯著二人說道：“二位師傅，你們也說了，你們不是警察，還希望你們最好不要參與這些事兒，隻要你們說個數兒，我進來滿足！”
    不等陳生痛斥他，就吧被催啟明打斷了對話！
    "陳師傅！"崔啟明突然尖叫起來，"救救我！她在掐我的脖子！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了！"
    陳生轉頭看去，隻見女鬼的雙手已經掐住了崔啟明的脖子，雖然沒有實質接觸，但崔啟明的臉已經漲得通紅，眼球凸出，雙手在空中胡亂抓撓。
    "住手！"陳生厲聲喝道，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符紙，"你這樣會變成厲鬼，永世不得超生！"
    女鬼的動作頓了一下，但沒有鬆開手。
    "我知道你冤屈，"陳生放緩語氣，"但如果你殺了他，你就和他一樣成了凶手。你不想這樣，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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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鬼的眼中血淚更甚，她緩緩鬆開手，崔啟明立刻癱軟在地，大口喘著氣。
    "你想要什麽？"陳生問女鬼，"除了複仇，你還想要什麽？"
    女鬼就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陳生，似乎是不願意說話。
    "你想要真相大白？想要他們向王強的家人道歉？"陳生試探著問道。
    女鬼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做了個懷抱嬰兒的動作終於開口說道：“我是三河村人，叫林小梅，家裏還有父母和年幼的孩子，我想回去看看！”
    陳生轉向催宏遠："崔總，這個女...這位女士也是那場車禍的受害者。她叫林小梅，是三河村人，家裏有年邁的父母和剛滿周歲的孩子。"
    催宏遠震驚地看著陳生："你...你怎麽知道？不過該有的賠償我們已經賠償過了！"
    "她告訴我的，"陳生平靜地說，"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我們立刻離開，任由她完成複仇；第二，你和你侄子去自首，還王強一個清白，同時賠償林小梅的家人，為她超度。"
    催宏遠麵如死灰，他看了看還在發抖的崔啟明，又看了看陳生堅定的眼神，最後長歎一口氣："我...我們選第二條路。"
    陳生點點頭，轉向女鬼："林小梅，你願意接受這個結果嗎？崔啟明會受到法律製裁，你的家人會得到賠償，王強的家人會知道真相。這樣你可以安心去投胎了嗎？"
    女鬼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點頭。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最後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與此同時，房間的溫度似乎回升了一些。
    崔啟明突然停止了顫抖，他茫然地環顧四周："她...她走了？"
    "暫時走了，"陳生冷冷地說，"但如果你不履行承諾，她會再回來的。而且下次，我不會阻止她。"
    催宏遠扶起侄子，鄭重地對陳生說："我們明天就去自首，謝謝你，陳師傅。"
    走出崔家時，爛桃兒長舒一口氣："沒想到事情會這樣解決。你覺得他們會遵守承諾嗎？"
    陳生說道："如果他們不遵守，女鬼會再回來的。這次，我不會插手。"
    兩人都以為這件事兒就這麽解決了，但誰都沒有看到他們走的時候，催宏遠眼中流露出的一抹陰狠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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