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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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雨點畫室,落地窗將陽光篩成細碎的金箔,均勻地鋪灑在深褐色的木質地板上,氤氳出溫暖的琥珀色光暈。空氣中浮動著鬆節油與顏料混合的獨特氣息,在這靜謐的空間裏,孫雨的身影凝固在畫架前,宛如一尊沉思的雕像。
    她手中的畫筆懸在半空,遲遲未能落下,顏料在筆尖凝聚成細小的珠滴,折射著室內的光線。畫架上那幅未完成的肖像,像是從記憶深處躍然而出的幽靈,深邃的眼窩仿佛藏著無盡的秘密,高挺的鼻梁投下一道細長的陰影,緊抿的嘴唇似乎在訴說著什麽。這些特征,此刻在她眼中無比清晰,仿佛曾經無數次描摹過。
    "真的是他。" 孫雨的聲音輕若遊絲,帶著難以察覺的震顫。她的手指微微發顫,緩緩撫過畫布上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仿佛觸碰著一段塵封的往事。顏料在她的指尖下微微凹陷,勾勒出男人臉頰上那道若有若無的疤痕 —— 正是他們在畫中世界見到的林文召。
    陳生站在孫雨身後:"看來他也是不甘心才選中了你!"
    懸掛在牆上的其他作品在無形的微風中輕輕晃動,畫框與牆麵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竊竊私語。陳生皺了皺眉,走到窗邊,將半開的窗戶完全推開。風裹挾著槐花的甜香與青草的氣息湧入室內,試圖驅散這令人窒息的沉悶,卻收效甚微。
    "你覺得...... 林老師是故意引導我們找到他的嗎?"
    孫雨放下畫筆,拿起調色板,無意識地攪動著上麵的顏料。混合的色彩在瓷盤上形成詭異的漩渦,仿佛她此刻混亂的思緒。"也許他隻是不想被遺忘。" 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一絲淡淡的哀傷,"一個藝術家最大的恐懼,不就是自己的作品無人欣賞嗎?" 她的指尖沾著赭石色顏料,在畫布上輕輕點染,林文召的眼角細紋便在這細微的動作中鮮活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開口說話。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畫布角落上,那些在畫中世界的恐怖經曆,此刻如潮水般湧現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你準備完成它嗎?" 陳生走近,低頭看著這幅半成品,眼中滿是關切。
    孫雨堅定地點點頭,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我想記住他真實的樣子,不是那個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林老師,而是他作為藝術家時的模樣。" 她拿起一支細筆,蘸了點赭石色,開始專注地勾勒肖像的細節。隨著每一筆落下,林文召的形象越來越鮮活,仿佛隨時會從畫布中走出來。
    陳生安靜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孫雨工作。陽光透過窗戶,在她的側臉投下柔和的光影,為她鍍上一層聖潔的光輝。時間在畫筆的沙沙聲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夕陽的餘暉為整個畫室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幕。
    當孫雨終於放下畫筆時,窗外已是黃昏。完成的肖像在暮光中栩栩如生,林文召的眼睛仿佛有了生命,正溫和地注視著他們。那眼神中,似乎蘊含著千言萬語,又像是藏著無數秘密。
    "完美。" 陳生走到畫前,由衷讚歎,眼中滿是敬佩。
    孫雨卻搖搖頭:"不,還不夠。" 她拿起一支最小的畫筆,蘸了一點金色顏料,在畫作的右下角勾勒出一個幾乎不可見的小門圖案。門扉虛掩,透出一縷若有若無的光,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又像是一個未解的謎題。
    "現在好了。" 她後退一步,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陳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該休息了,雖然在畫中世界受傷是假的,但心是真累啊。" 他的聲音中帶著疲憊與關切。
    孫雨點點頭,一股強烈的疲憊感襲來。在畫中世界的驚險經曆,加上一整天的專注創作,讓她的身體和精神都達到了極限。她隻覺得眼皮沉重,四肢乏力,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陳生離開前,最後看了一眼那幅完成的肖像 —— 在昏暗的光線中,林文召的眼睛似乎閃過一絲光芒,但當他眨眨眼再看時,又恢複了正常。那一瞬間的異樣,讓他心中泛起一絲不一樣的情緒,但他沒有多想,轉身向門口走去。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陳生輕聲說道,目光中滿是關切。
    “真是謝謝你了!” 孫雨送他到門口,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才關上門。畫室裏隻剩下她和那幅新完成的肖像。不知為何,她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安,仿佛完成了某種重要的使命。她的目光在肖像上停留片刻,然後轉身走向臥室,準備好好睡一覺。
    ......
    刺耳的手機鈴聲如同一把利刃,將陳生從睡夢中驚醒。窗外,天剛蒙蒙亮,微弱的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滲入房間,在地板上投下幾道細長的光影。他迷迷糊糊地摸索著抓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孫雨的名字,讓他瞬間清醒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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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他的聲音因睡意而沙啞,帶著一絲不安。
    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呼吸聲,緊接著是孫雨顫抖的聲音:"陳生... 他又來了..." 她的聲音中充滿恐懼與絕望,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
    陳生瞬間清醒,猛地坐起身:"誰?林老師?" 他的心跳驟然加快,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不,不是林老師。" 孫雨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助,"是之前那個... 那個一直糾纏我的男人。我以為... 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但他昨晚又出現在我夢裏..."
    陳生的手指緊緊攥住手機,指節發白。他的大腦飛速運轉 —— 如果騷擾孫雨的不是林文召,那會是誰?林文召看起來確實不像會做出那種事的人。這個發現讓他感到一陣寒意,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暗處注視著他們。
    "我現在過去。" 他簡短地說,語氣中帶著堅定。掛斷電話後,他快速洗漱,隨便套上一件衣服,便匆匆出門攔下一輛出租車。他報出孫雨的地址,手指不安地敲打著膝蓋,眼神中透露出焦急與擔憂。
    車窗外的城市逐漸蘇醒,街道上的行人車輛漸漸多了起來,但陳生的心卻沉入穀底。他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 把兩件事混為一談。林文召的出現和孫雨被騷擾,根本是兩件獨立的事件。而現在,真正的危險依然存在。
    出租車很快來到江城市裏,雨點畫室,既是孫雨的工作室,也是她的住所。陳生來到門前,還沒等他敲門,門就開了 —— 孫雨站在那裏,臉色蒼白如紙,眼下是明顯的黑眼圈,整個人憔悴不堪。她穿著睡衣,頭發淩亂,顯然一夜未眠,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疲憊。
    孫雨表情呆滯地站在門口看著陳生,突然崩潰,淚水噴湧而出。"他比之前更... 更真實了," 她抽泣著說,聲音斷斷續續,"我以為都結束了......"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陳生將她帶進屋內,關上門。畫室裏,那幅林文召的肖像安靜地掛在牆上,在晨光中顯得平和而莊嚴,與他們此刻的恐慌形成鮮明對比。畫中的林文召,眼神溫柔,仿佛在注視著他們,給予他們安慰。
    "告訴我細節。" 陳生讓孫雨坐在沙發上,自己蹲在她麵前,握住她冰涼的雙手,試圖給予她一些溫暖與力量。
    孫雨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下來:"夢裏,我站在一片黑暗中,然後他突然出現... 和以前一樣,想要... 想要碰我。"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充滿了恐懼,"但這次,我能看清他的臉了..." 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恐,仿佛回憶起那個可怕的夢境。
    "你能描述他的樣子嗎?" 陳生追問,眼神中充滿關切與警惕。
    孫雨點點頭,站起身走向畫架,拿起炭筆和一張白紙。她的手雖然還在微微發抖,但畫起畫來卻異常穩定。幾分鍾後,一個男人的麵孔出現在紙上 —— 狹長的眼睛透著陰冷,突出的顴骨如刀削般淩厲,薄而冷酷的嘴唇緊抿著,整個表情透著一種令人不適的貪婪,仿佛要將她吞噬。
    陳生皺著眉頭,十分不解:“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要是林文召盯上你我還能理解,這個事怎麽盯上你的?” 他的心中充滿疑惑與擔憂,卻又找不到答案。
    “有辦法嗎?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崩潰了。” 孫雨的聲音帶著哭腔,眼中滿是絕望。她的身體微微蜷縮,像是一隻受驚的小動物,讓人看了心疼不已。
    陳生思索著,這次為了以防萬一,在進門之前,他就將常登台和陳文武喚了出來。這半天過去,二人在屋裏搜索了一番,對著陳生搖頭,顯然是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而壓抑的氣氛,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著。
    "這玩意兒藏得挺深啊," 常登台摸著下巴,盯著那張素描,眼中閃爍著警惕的光芒,"屋裏幹幹淨淨的,連一絲陰氣都沒有。"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疑惑,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會不會是某種詛咒?" 陳文武皺眉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有些邪術可以隔空影響人,不一定要留下痕跡。" 他的話讓房間裏的氣氛更加凝重,每個人都感到一陣寒意。
    孫雨的手指緊緊攥著沙發邊緣,指節泛白:"我…… 我真的受不了了,每天晚上都夢到他,而且越來越真實……" 她的聲音充滿了絕望與無助,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陳生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眼下的烏青,心裏一陣揪緊。他轉向常登台:"有沒有辦法直接找到那個東西?" 他的語氣中帶著迫切,希望能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常登台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既然它隻在夢裏出現,那咱們不如直接入夢會會它!" 他的眼神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入夢?" 陳生不知道這個方法是否可行,心中充滿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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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 常登台點頭,信心滿滿地說,"以逸待勞,等它再來的時候,咱們直接在夢裏逮它!"
    陳文武也讚同:"這法子可行。夢是它的主場,但咱們可以提前設伏,讓它有來無回。"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期待,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孫雨坐在沙發上,雙手緊握著一杯早已冷掉的茶,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茶水表麵漂浮著幾片茶葉,隨著她的顫抖輕輕晃動。陳生能清楚地看到她眼下的青黑和微微顫抖的睫毛 —— 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整個人憔悴不堪,精神瀕臨崩潰。
    "我有個想法," 陳生謹慎地選擇著措辭,餘光瞥見常登台,陳文武則飄在孫雨身後觀察她的氣色 —— 當然,孫雨對這兩位仙家的存在毫無察覺,"民間有種說法,如果噩夢反複出現,最好的辦法是直麵它。" 他的聲音輕柔,試圖安撫孫雨的情緒。
    孫雨抬起頭,眼神恍惚:"你是說... 讓我再次睡著,等那個東西來找我?" 她的聲音幹澀得像秋日的枯葉,充滿了恐懼與不安。
    陳生點點頭,同時看到常登台用從袖中滑出一小包草藥,對他使了個眼色。"不知道你敢不敢麵對?" 他的眼神中充滿關切與鼓勵,希望能給孫雨一些勇氣。
    孫雨的目光落在陳生身上,眉頭微蹙:"危險嗎?" 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猶豫,不知道這個辦法是否真的能幫助她擺脫噩夢的糾纏。
    "問題不大。" 陳生說著,餘光看到陳文武在孫雨背後搖頭晃腦地做著誇張的保證手勢,"既然找不到他,就去夢裏等著他。" 他的語氣堅定,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常登台趁機滑來茶幾邊緣,手掌一揮,一道青光沒入茶杯之中,陳生會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先喝點水吧。”
    孫雨盯著茶杯看了幾秒,手指輕輕摩挲杯沿。陳文武飄到她麵前,幾乎將鬼臉貼到她鼻尖上觀察她的表情,但她隻是茫然地望向虛空,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不會和畫中世界一樣吧?” 孫雨最終一飲而盡,苦味讓她皺了皺眉。幾乎立刻,她的眼皮就開始變得沉重,身體也軟軟地靠在了沙發背上。藥物的作用迅速生效,她的意識逐漸模糊。
    陳生小心翼翼地將她扶到臥室床上。常登台和陳文武立刻行動起來,一個在地上畫陣,一個從懷中掏出黃符貼在房間四角 —— 這些動作在孫雨看來,不過是陳生一個人在房間裏來回走動,偶爾蹲下做些奇怪的手勢。整個房間彌漫著一種神秘的氣息,仿佛即將發生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陳文武飄到孫雨上方,鬼手在她額頭上方畫著複雜的符號:"我已經在她靈台留下印記,入夢後能更容易找到她。記住,在夢裏你不能出現的太早,否則那家夥容易不現身。" 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緊張。
    陳生點點頭,在孫雨床邊坐下。他看著兩位仙家忙碌,自己則輕輕握住孫雨的手。她的呼吸已經變得平穩,但眉頭仍不時輕蹙,似乎即使在藥物作用下也無法完全放鬆。他的心中充滿擔憂,不知道這次入夢能否成功,能否幫助孫雨擺脫噩夢的困擾。
    "準備好了嗎?" 常登台來到陳生身邊,朱砂陣開始泛出微弱的紅光,"躺下吧,我們會引導你進入她的夢境。" 他的眼神中充滿堅定,似乎對這次行動充滿信心。
    陳生依言躺在地板上的墊子上。他看了一眼孫雨安靜的睡顏,然後閉上眼睛。常登台開始低聲吟誦某種古老咒語,聲音如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陳文武則雙手結印,鬼氣在他指尖凝聚成幽藍的光點 —— 但這些對常人來說,不過是房間裏一陣莫名的涼風和若有若無的嘶嘶聲。整個房間的氣氛變得神秘而詭異,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陳生感到一陣奇異的墜落感,周圍的聲音逐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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