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浮生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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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生猛然睜開眼,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像是被無形的夢魘追趕了整夜。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響清晰可聞,仿佛是大自然奏響的神秘樂章,一滴雨水順著瓦簷墜落,在青石板上濺起微小的水花,那清脆的聲響如同一記重錘,敲在他本就緊繃的神經上。
"公子醒了?" 一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鬟掀開青布簾子走進來,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帶著一絲關切,"昨夜讀書到三更,可要再多睡會兒?"
陳生怔怔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房間。紅木雕花的床榻泛著深沉的光澤,精美的雕花圖案繁複而華麗,每一處紋理都仿佛訴說著歲月的故事;案幾上攤開的四書五經,書頁微微卷起,墨香若有若無地飄散在空氣中;牆角青瓷瓶裏插著的幾枝白梅,潔白如雪,清冷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困惑。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觸到的是光滑的下巴和束起的發髻,這與他記憶中模糊的觸感截然不同,仿佛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
"今日... 是何年月?" 他的聲音幹澀得像是許久未用,每一個字都帶著難以掩飾的疑惑與不安。
丫鬟掩嘴輕笑,眼中滿是笑意:"公子莫不是讀書讀糊塗了?今兒是景和十七年二月初八,離春闈還有十日呢。"
景和十七年?春闈?陳生腦中一片混沌。他隱約記得自己應該叫陳生,可關於自己的身份、來曆,卻如同被濃霧籠罩,越是用力回想,越是模糊不清,仿佛那些記憶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隻留下一片空白。
"我的行李..." 他忽然問道,心中抱著一絲希望,或許從行李中能找到一些關於自己的線索。
丫鬟指了指床邊的藤箱:"都收拾妥當了。公子要的那幅畫也放在夾層裏,用油紙包得好好的。"
畫?什麽畫?陳生正欲追問,忽然一陣尖銳的疼痛刺入太陽穴,仿佛有無數根銀針在腦中亂紮。他悶哼一聲捂住腦袋,隻覺眼前天旋地轉。恍惚間,似乎看到一個麵容陰鷙的男子在對他冷笑,那人的眼角有一道細長的疤痕,那眼神冰冷而凶狠,仿佛能看穿他的靈魂,令他不寒而栗。
"公子!" 丫鬟驚呼,臉上滿是擔憂之色,急忙上前想要扶住他。
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陳生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強撐著下床走向藤箱。箱中整齊疊放著幾件儒生袍服,布料質地精良,針腳細密,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最底層果然有個油紙包裹,包裹邊角微微泛黃,似乎有些年頭了。他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當場打開,心中莫名有種預感,這畫中或許藏著足以顛覆他認知的秘密,而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去麵對。
"我出去走走。" 他說著抓起一件青色直裰披在身上,想要到外麵的世界去尋找一些熟悉的感覺,哪怕隻是一絲一毫。
丫鬟急忙遞過一把油紙傘:"外頭雨大,公子仔細著涼。"
陳生推開客棧後門,潮濕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泥土和雨水混合的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這是一條僻靜的小巷,青石板路被雨水衝刷得發亮,泛著冷冷的光澤,仿佛是一條通往未知世界的通道。遠處傳來隱約的市井喧鬧,卻無法驅散這條小巷的寂靜與神秘。他撐著傘漫無目的地走著,每走一步,都感覺腳下的路陌生而又虛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記憶中的樣子不同了。
轉過一個街角,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條繁華的街道,兩側店鋪林立,招牌在風中搖曳。綢緞莊、茶樓、酒肆,應有盡有,琳琅滿目。行人如織,摩肩接踵,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孩童嬉鬧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熱鬧非凡的市井畫卷。
陳生站在街口,忽然注意到對麵茶樓二層的窗邊坐著一個人 —— 一個穿著湖藍色襦裙的年輕女子,正對著桌上的什麽出神。陽光透過雨簾照在她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那畫麵美得如同畫中仙子,讓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不知為何,陳生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一種強烈的熟悉感湧上心頭,他確定自己應該認識她,一定認識她,可無論怎麽回憶,都想不起她的名字和與她有關的過往,這種感覺讓他既興奮又焦慮。就在他想要穿過街道,去探尋這份熟悉感從何而來時,一陣刺耳的銅鑼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讓開!讓開!六扇門辦案!"
四名身著皂衣的差役押著一輛囚車從街那頭緩緩駛來。囚車裏蜷縮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臉上布滿可怖的青紫色斑塊,那些斑塊像是活物一般在皮膚上蠕動,讓人不寒而栗。圍觀的人群發出驚恐的低語。
"又是這種怪病..." "聽說城南已經死了十幾個了..." "作孽啊,靈韻戲班演完《牡丹亭》那晚就開始..."
靈韻戲班?陳生想要擠進人群問個清楚,卻被洶湧的人流推搡著後退。等他再抬頭時,茶樓窗邊的女子已經不見了蹤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隻留下他站在原地,滿心失落與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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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漸大,陳生回到客棧,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那個油紙包裹。裏麵是一幅畫卷,展開後,他倒吸一口涼氣 —— 畫中正是茶樓裏那個藍衣女子,栩栩如生,一顰一笑仿佛都帶著生命的氣息。
......
孫雨放下畫筆,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長時間的作畫讓她的手臂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每一個關節都在隱隱作痛。宣紙上是一位宮裝美人的半身像,隻差最後幾筆就能完成,那美人眉眼如畫,肌膚勝雪,仿佛下一秒就能從畫中走出來。
"孫畫師,娘娘問今日能否完工?" 一個小宮女在門外輕聲詢問,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和小心翼翼。
"再給我一個時辰。" 孫雨答道,聲音是自己都陌生的溫婉柔和。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藕荷色褙子,衣料輕柔細膩,繡著精美的花紋;又環顧這間充滿墨香的畫室,牆上掛滿了未完成的畫作,畫架上擺放著各種顏料和畫筆,一切都顯得那麽專業而雅致,可她卻總覺得像是活在別人的軀殼裏,這裏的一切都與她記憶中的世界格格不入,仿佛她是一個闖入者,不屬於這個地方。
但她就是成了宮廷畫師孫娘子。所有人都說她從小習畫,師從江南名家,去年被選入宮中為嬪妃們畫像。
她拿起細筆,蘸了點朱砂,為畫中美人點上唇色。忽然,筆尖一顫,一滴紅墨落在美人眼角,像是一滴血淚。孫雨慌忙去擦,卻越擦越花。就在她懊惱之際,發現被汙損的地方竟隱約顯出一個模糊的人臉 —— 一個麵容陰鷙的男子,右頰有疤,那眼神冰冷而凶狠,仿佛能將人吞噬,讓她不寒而栗。
"啊!" 她失手打翻了顏料碟,各色顏料灑在地上,如同一片色彩斑斕的噩夢,也仿佛是她混亂內心的寫照。
"孫畫師?" 宮女聞聲進來,臉上滿是關切。
孫雨勉強鎮定下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沒事,我... 我重新畫一幅。" 待宮女退下,她立刻將那張畫揉成一團扔進紙簍,卻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奇怪的是,汙損處什麽也沒有,仿佛剛才的幻象從未存在,可那男子的麵容卻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讓她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疑惑。
傍晚,孫雨獲準出宮采買畫材。走在繁華的街市上,她總覺得有人在跟蹤自己,每一個擦肩而過的身影都像是潛在的威脅。回頭望去,卻隻看到尋常行人,他們或行色匆匆,或悠閑漫步,一切都那麽正常,可她心中的不安卻愈發強烈,仿佛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緊緊盯著她。轉過一個街角,她突然撞上一個人。
"姑娘小心。" 對方扶住她的肩膀,聲音溫和而有力,帶著一絲關切。
孫雨抬頭,對上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睛。這是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眉目清朗,五官精致,一襲長衫更顯氣質不凡,腰間掛著個青布包袱,包袱邊角微微磨損,似乎跟隨主人走過了不少路途。不知為何,她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們曾在某個時空有過交集,這種感覺讓她既驚訝又好奇。
"抱歉。" 她後退一步,忽然注意到書生包袱裏露出一角畫卷,上麵有個金色的小門標記,與她記憶中某個模糊的畫麵重疊,讓她心跳陡然加快,仿佛這個標記是打開她記憶之門的鑰匙。
書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色微變:"姑娘認得這畫?"
孫雨剛要回答,一陣刺耳的嗩呐聲從街那頭傳來。一隊穿著戲服的人馬正招搖過市,為首的舉著 "靈韻戲班" 的旗幡,旗幡在風中獵獵作響。隊伍中央的轎子上坐著個戴麵具的男子,正朝人群拋灑花瓣,花瓣飄落,如同一場美麗的夢境,卻又透著一絲詭異。
"是林班主!" 周圍有人歡呼,臉上滿是興奮與崇拜。
孫雨渾身發冷。她不知道這個林班主是誰,但心底湧起一股本能的恐懼,仿佛有個聲音在她耳邊低語,這個林班主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且絕非什麽美好的聯係。就在轎子經過她麵前時,麵具人突然轉頭,空洞的眼眶直直 "看" 向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身體,直擊靈魂深處,讓她雙腿發軟,險些跌倒,被書生一把扶住。
"姑娘臉色很差,要不要去茶樓歇歇?" 書生關切地問,眼中滿是擔憂。
茶樓裏,孫雨捧著熱茶,手指仍在微微發抖,茶水在杯中輕輕晃動,映出她蒼白的麵容。書生自稱姓陳,是赴京趕考的舉子。
"陳..." 孫雨喃喃重複這個姓氏,腦海中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麵 —— 雨中的畫室、一個焦急的男聲、牆上晃動的畫框... 那些畫麵如同走馬燈般快速閃過,卻又模糊不清,抓不住任何實質性的線索,隻留下無盡的困惑和疑問。
"孫姑娘?" 陳生輕喚,將她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孫雨回過神:"抱歉,我... 我總覺得我們見過。"
陳生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我也有同感。" 他猶豫片刻,從包袱裏取出那幅畫,"這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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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雨倒吸一口氣。畫中正是她自己的模樣,穿著現代的衣服,站在一個滿是畫架的房間裏,那房間是如此熟悉,卻又遙不可及。畫中的她眼神堅定,嘴角帶著自信的微笑,與此刻迷茫的她判若兩人,這讓她心中充滿了震撼和疑惑,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這是我... 但又不是我。" 她顫抖著撫過畫紙,仿佛能觸摸到另一個時空的自己,卻又感覺那麽虛幻。
......
話音未落,茶樓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兩人探頭望去,隻見一隊六扇門的差役正在追捕什麽人,為首的捕快身手矯健,幾下就製服了歹徒。當他轉身時,孫雨看清了他的臉。
左超一刀劈開木門,木屑紛飛,塵土飛揚中,他看到了蜷縮在角落的少女。女孩約莫十五六歲,雙眼緊閉,臉上布滿詭異的青紫色斑紋,那些斑紋還在微微蠕動,仿佛有生命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又一個。" 身後的衙役歎息,聲音中滿是無奈與悲哀。
左超蹲下身探了探女孩的鼻息:"還活著,快送醫館。" 他環顧這間破舊的屋子,牆上貼滿了靈韻戲班的戲單,戲單上的圖案色彩鮮豔,畫著各種精美的戲服和角色,仿佛在訴說著戲班的輝煌;床頭還放著一個精致的木偶,做工精美得不像民間之物,木偶的麵容栩栩如生,眼神卻透著一絲詭異,仿佛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頭兒,這已經是本月第七起了。" 年輕衙役小聲道,"都是看過靈韻戲班演出的姑娘..."
左超皺眉,所有受害者都曾觀看過靈韻戲班的演出,之後便陷入沉睡,臉上出現奇怪的斑紋,醫館束手無策,那些大夫們搖頭歎息,稱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病症,這讓他感到既困惑又憤怒,發誓一定要查出真相。
"去查查那個林班主。" 左超收起佩刀,眼神中透著堅定與懷疑,"我總覺得這事跟他脫不了幹係。"
走出巷子,左超忽然停下腳步。街對麵的茶樓窗口,一個藍衣女子正與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低聲交談。那兩人的麵容給他一種奇怪的熟悉感,仿佛在哪兒見過,可他絞盡腦汁,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那種熟悉感就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裏,讓他無法釋懷。
"頭兒?" 衙役疑惑地喚道。
左超搖搖頭:"沒事,走吧。" 他轉身的瞬間,餘光瞥見書生從包袱裏取出一幅畫,畫上似乎有個金色的小門標記,那標記一閃而過,卻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仿佛是一個重要的線索,指引著他去探尋真相。
當晚,左超在衙門翻看卷宗時,一陣困意襲來。朦朧中,他夢見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牆上掛滿了畫,每一幅畫都像是一個神秘的故事。其中一幅畫中的女子正是白天茶樓裏那個藍衣姑娘,她靜靜地看著他,眼神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忽然,畫中人的眼睛轉動了一下,直直看向他,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夢境,直擊他的內心,讓他在夢中都感到一陣寒意。
左超猛地驚醒,發現案幾上多了一張戲票 —— 靈韻戲班明晚的《南柯記》,票上還用朱砂畫了隻眼睛,那眼睛栩栩如生,仿佛在盯著他,充滿了挑釁與神秘,仿佛是幕後黑手在向他發出挑戰。
次日黃昏,左超獨自來到戲園。園內張燈結彩,看客如雲,歡聲笑語中卻暗藏著一絲緊張的氣氛。他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暗中觀察四周。戲園的裝飾華麗而詭異,燈籠上畫著各種精怪圖案,在燈光的映照下,仿佛隨時都會活過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怪的香氣,讓人感到有些頭暈目眩。
鑼鼓聲響,大幕拉開。舞台上,一個戴麵具的男子緩步走出,正是林班主。他的麵具隻遮住上半張臉,露出下麵帶著疤痕的嘴角,那疤痕猙獰可怖,仿佛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他的步伐緩慢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眾人的心上,讓人感到壓抑和恐懼。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林班主吟唱著,聲音如同砂紙摩擦,令人毛骨悚然,那聲音在戲園中回蕩,仿佛來自地獄的低語,讓人不寒而栗。他的聲音中似乎帶著一種魔力,讓整個戲園的氣氛都變得詭異起來。
左超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刀,身體緊繃,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他的眼神緊緊盯著林班主,不敢有絲毫懈怠。就在這時,他注意到前排坐著兩個熟悉的身影 —— 茶樓裏的書生和藍衣女子。兩人神色緊張,不時交頭接耳,似乎在討論著什麽重要的事情,他們的表情和動作讓左超感到一絲好奇,也讓他更加確定,這兩人與整個事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戲至中場,林班主突然指向觀眾席:"今夜有位貴客,六扇門的左捕頭!"
全場目光齊刷刷投向左超。他暗叫不好,剛要起身,卻發現四肢如灌了鉛般沉重,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他想要掙紮,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心中充滿了恐懼和憤怒。林班主緩步走下舞台,麵具後的眼睛閃著詭異的光,那光芒如同兩團鬼火,讓人不寒而栗。他每走一步,左超都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仿佛死神正在一步步逼近。
"左捕頭追查多日,可曾找到真相?" 林班主的聲音如同毒蛇般鑽入耳中,"或許真相就在你心裏,隻是你不願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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