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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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聲漸大,雨滴敲打在瓦片上的聲音如同某種密碼,節奏詭異而急促。陳生將畫卷重新包好,塞回藤箱最底層,手指觸碰油紙時微微發顫,仿佛在觸碰一個禁忌的秘密。他需要理清思緒,可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擠壓他的大腦,阻止他思考。
“公子,晚膳備好了。" 小丫鬟在門外輕聲喚道,聲音如同一縷細煙,輕輕飄進房間。
陳生應了一聲,卻遲遲未動。他的目光落在案幾上攤開的《論語》上,書頁邊緣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字跡清秀工整,顯然出自他手。可他對這些批注毫無印象,就像在讀別人的筆記,每一個字都熟悉又陌生,仿佛是另一個靈魂留下的痕跡。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紙張的觸感真實卻又虛幻,"我究竟是誰?"
晚膳時,陳生試探性地向掌櫃打聽靈韻戲班的事。掌櫃的臉色立刻變了,左右張望後壓低聲音,仿佛在談論一個禁忌的話題:"公子莫要打聽那戲班,晦氣得很。自打他們來京城,城南就接連出事,好些姑娘家看了他們的戲就一病不起,臉上長滿怪斑,醫館都束手無策。"
"官府不管嗎?" 陳生夾起一筷子青菜,卻食之無味。
"管啊,怎麽不管。" 掌櫃歎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奈,"六扇門那位左捕頭查了半月有餘,可那林班主神出鬼沒,戲班又得達官貴人青睞,沒有真憑實據,誰敢動他們?"
陳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掌櫃的話讓他想起白天看到的囚車,那個滿臉怪斑的犯人,還有圍觀者提到的 "靈韻戲班"。那些青紫色的斑紋如同噩夢般在他腦海中閃現,揮之不去。
"對了," 掌櫃突然想起什麽,眼神中閃過一絲好奇,"公子若是悶得慌,明兒個倒是有場好戲。城南李員外家嫁女,請了靈韻戲班去唱堂會,聽說排的是新戲《遊園驚夢》。"
陳生的筷子停在半空,一種莫名的衝動驅使他問道:"可知具體時辰?"
" 午時開鑼,一直唱到申時。"掌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公子當真要去?"
"隻是隨口一問。" 陳生勉強笑了笑,可心中的不安卻越發強烈,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催促他前往,去揭開某個隱藏的真相。
回到房中,陳生輾轉難眠。每當他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個眼角有疤的陰鷙男子在對他冷笑。更奇怪的是,那男子的麵容竟與掌櫃描述的林班主有幾分相似,仿佛兩人本就是同一人。
"難道這就是線索?" 陳生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裏衣。窗外,一輪殘月被烏雲遮蔽,整個京城籠罩在詭異的黑暗中,仿佛預示著一場風暴的來臨。
與此同時,皇宮畫院內,孫雨同樣無法入眠。她盯著白天那幅被汙損的畫作,明明已經揉成一團丟掉了,此刻卻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她的案幾上,仿佛被某種神秘力量複原。更可怕的是,畫中美人眼角的那滴 "血淚" 擴散開來,形成了一個模糊的門形輪廓,輪廓中央隱約可見一個金色的小標記,與陳生畫卷上的標記如出一轍。
"這不可能......" 孫雨的手指顫抖著觸碰那個標記,一陣刺痛從指尖傳來,如同被針紮了一般。她猛地縮回手,卻聽到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人踩在落葉上的聲音。
孫雨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透過窗紙看到一個黑影正站在她的院中。那人戴著麵具,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右頰處有一道明顯的疤痕,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孫雨的心跳幾乎停止。她認得那張麵具 —— 正是靈韻戲班林班主的麵具!黑影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緩緩抬頭。就在四目相對的瞬間,孫雨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無數破碎的畫麵在腦海中閃現:一間滿是畫作的房間、一場大火、一個男子絕望的呼喊... 還有那個金色的小門標記,在火光中熠熠生輝,仿佛是打開另一個世界的鑰匙。
"啊!" 孫雨跌坐在地,等她再爬起來看向窗外時,黑影已經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隻有地上幾片被踩碎的落葉,證明剛剛的一切並非幻覺。
次日清晨,孫雨以采買畫材為由出了宮。她必須找到昨天那個書生,直覺告訴她,那幅畫是解開謎團的關鍵。街市上人潮湧動,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可孫雨卻無心欣賞,在人群中搜尋著書生的身影。
轉過一個街角,她突然被人拉進一條僻靜的小巷。"別出聲。" 是那個書生,他神色緊張地環顧四周,眼中滿是警惕,"有人在跟蹤你。" 孫雨這才注意到,不遠處有個戴鬥笠的男子正假裝挑選貨物,目光卻不時瞟向這邊,眼神中透著一絲陰冷。
"六扇門的人。" 書生低聲道,"跟我來。" 兩人七拐八繞,最終來到一家偏僻的茶樓。二樓雅間裏,書生終於鬆了口氣,從包袱中取出那幅畫,畫麵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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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陳生,赴京趕考的舉子。" 他直視孫雨的眼睛,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姑娘認得這幅畫嗎?" 孫雨倒吸一口冷氣。畫中的她穿著古怪的衣服,站在一個滿是畫架的房間裏,牆上掛著的正是她昨晚看到的那扇金色小門的圖案,仿佛兩個世界在此刻重疊。
"這... 這是我,但又不是我。" 孫雨的聲音顫抖著,"我從未穿過這樣的衣服,也沒見過這樣的房間,可它又如此熟悉..." 陳生眼中閃過一絲激動:"我也有同樣的感覺。自從三天前醒來,我就覺得這個世界不對勁。所有人都說我是趕考的書生,可我對自己寫的文章毫無印象;行李中有這幅畫,卻不記得何時所得;最奇怪的是,我一見到姑娘,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仿佛我們早已相識。"
孫雨的心跳加速:"我也是。昨晚我看到林班主站在我院中,那一刻,許多破碎的記憶突然湧現......" "林班主?" 陳生的表情變得凝重,"就是靈韻戲班的班主?" 孫雨點點頭,將宮中聽來的傳聞告訴陳生:靈韻戲班每次演出後,都會有少女離奇患病,臉上長出怪斑,太醫們束手無策,隻能搖頭歎息。
"而且," 孫雨壓低聲音,目光中透著一絲恐懼,"我發現那些患病女子都有一個共同點 —— 她們都曾為宮中嬪妃畫過像。"
陳生眉頭緊鎖:"這太巧合了。我打聽到今日靈韻戲班要去李員外家唱堂會,不如......"
"我們混進去看看。" 孫雨接話道,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心有靈犀,決定共同揭開這個謎團。
就在他們商議細節時,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男子站在門口,腰間佩刀,目光如炬,渾身散發著一股威嚴的氣息。
"六扇門左超。" 男子冷冷道,"兩位談論靈韻戲班,可是知道些什麽?" 陳生和孫雨同時變了臉色,心中暗叫不好。左超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畫上,眼神突然變得複雜起來,仿佛想起了什麽往事。
"這畫..." 他上前一步,卻被陳生迅速收起。"隻是拙作,不值一看。" 陳生強作鎮定道,手心卻已滿是冷汗。
左超眯起眼睛:"是嗎?可我為何覺得畫中場景如此熟悉?"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威脅,"兩位若與近日怪病有關,最好如實交代,否則..."
"否則怎樣?" 孫雨突然站起身,直視左超的眼睛,"左捕頭無憑無據,就要拿人嗎?"
左超一愣,似乎沒想到這看似溫婉的女子如此強硬。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際,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走水了!靈韻戲班的棚子著火了!"
三人同時衝向窗邊。隻見不遠處濃煙滾滾,火光衝天,正是李員外府邸的方向。火勢凶猛,火苗如同毒蛇般吞噬著一切,濃煙中傳來人們的尖叫和呼喊。"不好!" 左超臉色大變,"今日李府嫁女,賓客雲集!" 說完便衝了出去,步伐矯健,盡顯捕快的幹練。
陳生和孫雨對視一眼,也緊跟其後。當他們趕到李府時,戲台已經燒得麵目全非,木梁倒塌,磚瓦飛濺,賓客四散奔逃,現場一片混亂。混亂中,陳生看到一個戴著麵具的身影站在火光中,正是林班主!他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高大,卻又充滿了詭異的氣息。
林班主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緩緩轉頭。即使隔著麵具,陳生也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目光,仿佛一把利刃,直插他的心髒。更可怕的是,林班主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右頰 —— 那裏有一道疤痕,與陳生夢中陰鷙男子的一模一樣,仿佛在向他宣告某種秘密。
"是他!" 孫雨也看到了,驚呼出聲,聲音中充滿了恐懼和震驚。林班主似乎笑了笑,那笑容透過麵具的縫隙隱約可見,帶著一絲嘲弄和挑釁。隨後,他轉身走入火中,消失不見,隻留下陳生和孫雨在原地,目瞪口呆。
左超組織人手滅火救人,忙得滿頭大汗。等火勢控製住後,他在廢墟中發現了幾具燒焦的屍體,其中一具戴著半張麵具,右頰處有明顯的疤痕。"是林班主?" 陳生問道,心中充滿了疑惑。
左超搖搖頭:"麵具是,但人不是。這人身材矮小,林班主比我還要高半個頭。"
孫雨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仿佛有一桶冰水從頭頂澆下:"也就是說,他還活著,而且......"
"而且這場火很可能是他放的。" 陳生接話道,目光凝重,"為了掩蓋什麽。"
左超若有所思地看著兩人:"你們似乎知道得不少。不如我們找個地方詳談?"
三人來到六扇門的一間密室。密室裏光線昏暗,氣氛壓抑,牆上掛著各種刑具,讓人不寒而栗。左超取出一疊案卷,放在桌上:"過去三個月,京城共有十七名女子患上怪病,臉上長滿青紫色斑紋,最終昏迷不醒。所有患者都看過靈韻戲班的演出,而且..."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孫雨身上,"她們都曾為宮中嬪妃畫過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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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雨心頭一震,隻覺一陣眩暈:"我也是宮廷畫師......"
"沒錯。" 左超直視她的眼睛,眼神中充滿了懷疑,"我查過,孫畫師入宮不過半年,而這怪病恰好始於半年前。更巧的是,所有患病畫師都曾與你共事。"
孫雨臉色煞白,感到一陣冤枉和委屈:"你懷疑我?"
"我隻是陳述事實。" 左超轉向陳生,"至於陳公子,你的身份也很可疑。據我所知,景和十六年的舉人名冊上根本沒有陳生這個名字。"
陳生心中一驚,卻不動聲色:"左捕頭調查得真仔細。不過,若我與這怪病有關,為何要主動調查靈韻戲班?"
左超沉默片刻,似乎在權衡利弊。隨後,他歎了口氣,語氣稍微緩和:"不瞞二位,我也覺得此事另有隱情。這些天我一直在追查靈韻戲班的底細,發現他們每次演出都會使用一種特殊的香料,味道奇特,卻又說不出是什麽。而且,所有患病女子的畫中都有一個共同點 —— 她們的眼角都有一道淡淡的痕跡,像是被淚水暈染過的痕跡。"
三人圍 一起,彼此之間的距離雖然很近,但卻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陳生凝視著眼前的兩人,心中那種熟悉的感覺愈發強烈,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然而,盡管這種感覺如此真切,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這種遺忘的感覺讓他心生不安,總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有些異樣,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與他作對。
他環顧四周,房間裏的擺設、家具,甚至連窗外的風景都顯得那麽陌生,似乎它們都在默默地提醒著他一些被遺忘的記憶。陳生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感官,這一切到底是真實的還是隻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坐在陳生麵前的兩人,也同樣感受到了這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氛圍。他們麵麵相覷,眼中流露出一絲迷茫和困惑。顯然,他們也和陳生一樣,被這種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的感覺所困擾。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三人之間的沉默愈發沉重,仿佛整個空間都被這種壓抑的氣氛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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