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鋪的門檻上積了一層薄霜，林默抬腳時差點滑了一跤。他扶著門框，對著清晨冷清的街道嘟囔：“周小姐，您這送客禮也太實在了。“ 晨光透過雲層，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影子頭部卻詭異地多出一截 —— 仿佛有人正貼著他的後背站立。
    櫃台上的算盤突然 “劈啪“ 作響，烏木珠子自己上下跳動，最後齊刷刷停在 “四十九“ 這個數字上。林默眯起眼睛，指尖輕輕掠過算珠，觸感冰涼刺骨，像是摸到了寒冬的井水。
    “四十九天？“ 他挑眉，從櫃台底下摸出個青銅羅盤，“您這利息算得比高利貸還狠啊。“ 羅盤的指針瘋狂旋轉，最後指向地窖方向，針尖滲出暗紅色的鏽跡。
    賬本無風自動，泛黃的紙頁 “嘩啦啦“ 翻到最新一頁。朱砂字跡如同活物般扭曲重組，最後定格為一行猙獰的血字：
    “陰當首利，今夜子時收訖“
    每個字的筆畫末端都拖出細長的血絲，像是有生命般微微顫動。
    地窖裏的動靜從日出時分就沒停過。林默蹲在暗門邊，耳朵貼著地板，聽見下麵傳來 “咚、咚、咚“ 的規律聲響，像是有人在用頭撞牆，又像是某種沉重的器物在敲擊地麵。
    “老爺子，“ 他屈指敲了敲桃木地板，“您這是在裏麵跳廣場舞呢？《最炫民族風》還是《小蘋果》？“
    回應他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的 “轟隆“，整個當鋪都跟著晃了晃。櫃台上的茶盞 “叮當“ 作響，杯中的水麵上浮現出細密的波紋，組成了一個模糊的 “餓“ 字。
    林默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個青花小瓷瓶，瓶身上用金漆畫著道符咒。他小心翼翼地拔開瓶塞，往門縫裏滴了兩滴琥珀色的液體：“特調雄黃酒，八二年的，夠意思吧？“
    地窖瞬間安靜下來。片刻後，門縫裏慢悠悠地塞出一張泛黃的宣紙，紙邊還沾著可疑的黑色汙漬。林默用鑷子夾起來，對著陽光細看 —— 紙上歪歪扭扭地寫著：
    “全屍一具，今夜要用“
    字跡深淺不一，像是有人用指甲蘸著血寫的。最詭異的是，每個字的筆畫都在微微蠕動，仿佛有生命一般。
    “得，“ 林默把紙條折成紙飛機，隨手一拋，“您這外賣點得比我還勤快。要不再給您捎份麻辣燙？微辣？“
    紙飛機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突然自燃，灰燼組成個箭頭，直指城西方向。
    正午時分的殯儀館門口停著輛黑色麵包車，車身沒有牌照，車窗玻璃上貼著深色膜。林默蹲在馬路對麵的花壇邊啃煎餅，眼睛始終沒離開那輛車的車牌位置 —— 那裏本該掛著車牌，此刻卻用粉筆畫著 **“冥 A4949“** 的字樣。
    “師傅，“ 他三兩口吃完煎餅，擦了擦手，走過去敲開車窗，“接單嗎？跑腿送個快遞。“
    駕駛座上的男人緩緩轉頭，口罩邊緣露出青灰色的皮膚，眼白部分完全變成了黑色：“什麽... 快遞...“
    聲音沙啞得不似人聲，每個字都帶著奇怪的拖音。
    “這個。“ 林默拍了拍腳邊的黑色裹屍袋，拉鏈發出刺耳的 “滋啦“ 聲，“新鮮到貨，包郵。地址寫陰間第一大道奈何橋頭，收件人鄭老爺子。“
    司機僵硬地點點頭，伸手就要接過裹屍袋。林默卻突然縮回手：“等等，您這車費怎麽算？冥幣還是人民幣？掃碼支付行不行？“
    司機的口罩突然滲出血跡，聲音變得尖銳：“生人... 勿近...“
    “好好好，“ 林默趕緊把裹屍袋塞進後備箱，“開個玩笑嘛，這麽嚴肅幹嘛。“
    車門 “砰“ 地關上時，他分明看見後座陰影裏還坐著三個模糊的人影，都戴著同樣的口罩。
    裹屍袋擺在當鋪後院的老槐樹下，林默正往上麵撒香灰。這棵百年老樹的樹幹上布滿了詭異的紋路，仔細看竟是一張張扭曲的人臉。夜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竊竊私語。
    “天地銀行，五路財神...“ 林默一邊撒灰一邊念叨，突然 “阿嚏“ 打了個噴嚏，“誰在罵我？“
    裹屍袋突然動了動，拉鏈自己緩緩下滑，露出裏麵青白色的屍體。這是個年輕男性，胸口紋著隻栩栩如生的蠍子，尾針正好指向心髒位置。脖頸處有道細長的金線勒痕，傷口邊緣已經發黑。
    “謔，“ 林默後退半步，從工具箱裏掏出橡膠手套戴上，“您這拆快遞的手法挺熟練啊？以前幹過殯葬業？“
    他用鑷子撐開屍體的嘴巴，一股腐臭味撲麵而來。忍著惡心往裏看，舌根底下果然壓著枚銅錢。鑷子夾出銅錢的瞬間，屍體突然劇烈抽搐，嚇得林默差點把鑷子扔出去。
    “乾隆通寶？“ 他將銅錢對著月光細看，錢幣上的字跡泛著詭異的紅光，“鄭主任，您這家底挺厚啊，死了都不忘帶零錢。這是準備在下麵坐搖搖車？“
    銅錢突然 “哢“ 地裂成兩半，裏麵掉出張對折的油紙。展開一看，竟是張微型地圖 —— 上麵詳細標注著鄭家祖墳的布局，每個墓穴位置都畫著不同的符號。
    子時的梆子剛響過第一聲，地窖門就自動打開了。林默拖著裹屍袋站在門口，聽見裏麵傳來沙啞的呼喚：
    “放在... 陣眼...“
    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直接響在腦子裏。地窖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隻有最深處隱約可見兩點紅光，像是某種生物的眼睛。
    “好嘞！“ 林默把袋子往地窖口一放，還貼心地調整了下位置，“五星好評別忘了啊！記得點讚關注！“
    他轉身要走，後衣領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住。地窖深處飄出一張泛黃的宣紙，慢悠悠地落在他麵前。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生辰八字，最下方蓋著個暗紅色的手印，指紋清晰可見 —— 但指節數量明顯多於常人。
    “契約？“ 林默眯起眼睛，掏出手機照明，“老爺子，您這手寫合同法律效力存疑啊。要不咱們走個電子簽約？刷臉認證？“
    紙上的血字突然蠕動起來，如同活物般重組排列，最後變成：
    “利息已清，舊債新算“
    每個字都在往下滴血，但血珠落到半空就蒸發不見了。
    淩晨三點，林默蹲在當鋪屋頂看星星。夜空中的北鬥七星格外明亮，勺柄正指向鄭家祖墳的方向。手機突然震動，陰德賬戶彈出提示：
    “陰當首利結算完成，當前餘額：27951“
    “四十九點功德？“ 他對著夜空翻了個白眼，順手把玩著那枚裂開的銅錢，“您這利息算得比網貸平台還黑。砍頭息都沒這麽狠吧？“
    身後傳來細微的布料摩擦聲。周雅茹的骷髏不知何時坐在了旁邊，白骨手指間纏著根金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它空洞的眼窩望著遠方，下頜骨 “哢哢“ 響了兩下。
    “還沒完？“ 林默歎了口氣，從兜裏掏出根棒棒糖叼著，“行吧，下次給您整個 VIP 分期付款？十二期免息那種？“
    骷髏突然抬起手，指節發出令人牙酸的 “咯吱“ 聲。順著它指的方向看去，東方天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照在當鋪的招牌上，“三濟典當行“ 五個字在陽光下閃爍著詭異的金光。
    林默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得，新的一天，新的債務。這日子過得比楊白勞還慘。“
    他轉身下樓時，沒注意到骷髏的下頜骨微微上揚，竟像是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三濟典當行?流水賬】
    （仿線裝書記錄格式）
    民國三十七年?子時
    陰當結算：
    收全屍一具（含鄭家血脈）
    付陰德四十九點
    新發現：
    鄭家祖墳秘圖（銅錢藏）
    地窖陰靈身份確認：鄭家先祖
    消耗：
    &nl（鎮屍用）
    乾隆通寶一枚（損毀）
    備注：
    陰當首利已清，新契約為期 49 天
    需準備遷墳事宜（選黃道吉日）
    —— 林默記
    異象補錄：
    寅時，裹屍袋自行封口
    卯時，地窖傳出誦經聲
    辰時，槐樹落葉組成 “債“ 字
    術語注解：
    陰當首利（靈異高利貸）：陰間當鋪的第一期利息結算
    全屍引魂（鬼魂 GPS）：用完整屍體指引怨靈方位的法術
    銅錢藏圖（迷你地圖）：將信息藏在銅錢內的秘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