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刺眼的光柱釘在林默臉上，手電筒後那雙彎成月牙的眼睛裏，盛滿了貓捉老鼠般的戲謔與殘忍。
    “既然醒了，就直接上手術台吧。”
    聲音輕柔，卻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順著脊椎骨一寸寸往下刮。
    阿四的褲襠瞬間又濕了一片，一股熱流順著大腿淌下，他嘴唇哆嗦著，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變故隻在電光火石之間。
    林默猛地一腳踹在阿四的屁股上，將他整個人送了出去，同時用一種近乎哭腔的調子喊道：“醫生！醫生你快看看他！他……他羊癲瘋犯了！還、還大小便失禁！我們正要送他去醫院啊！”
    阿四被踹得一個趔趄，直挺挺地朝著那個戴口罩的男人撲了過去，手腳還在本能地抽搐。
    那男人顯然沒料到這出，下意識地側身閃躲，想要避開這個渾身散發著騷臭味的“病人”。
    就是現在！
    黑貓如一道離弦的黑箭，無聲無息地撲出，鋒利的爪子在男人持手電筒的手背上劃出四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啊！”
    男人吃痛慘叫，手電筒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淩亂的光弧，最後“哐當”一聲砸在水泥地上。
    “走！”
    林默一把抓住小倩冰冷的手腕，另一隻手推開車門，用盡全身力氣將沉重的鐵門狠狠撞向那個剛穩住身形的男人。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骨頭錯位的細微“哢嚓”聲。
    三人連滾帶爬地衝出運屍車，刺鼻的血腥味和福爾馬林混合著金屬鐵鏽的氣息，如同實質的牆壁般撲麵而來。
    這裏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大，也還要恐怖。
    高高的穹頂上垂下無數生鏽的鐵鉤，一條巨大的自動化傳送履帶從黑暗中延伸出來，消失在另一端的陰影裏。履帶上還殘留著暗紅色的、早已幹涸的血跡。
    不遠處的手術台上，老張的身體依然靜靜地躺著，頭顱被打開，裏麵的藍色物質在微弱的光線下，像一窩受到驚擾的毒蛇，緩緩蠕動。
    “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受傷的男人捂著肩膀，發出憤怒的嘶吼。
    黑暗中，腳步聲從四麵八方響起，七八個同樣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身影從各個角落裏冒了出來，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迅速完成了包圍。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眼神冰冷，沒有絲毫人類該有的情緒波動。
    “掌櫃的……我們、我們被包餃子了……”阿四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音，他死死拽著林默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閉嘴！”林默低喝一聲，將小倩護在身後，眼睛快速掃過四周。
    退路被完全封死。
    這些“醫生”的站位很有講究，彼此之間間隔不超過三米，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
    “三位，別緊張。”為首的一個男人走了出來，他沒有戴口罩，露出一張斯文白淨的臉，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卻像在審視實驗台上的青蛙，“隻是一個小小的腦部升級手術，無痛的。你們應該感謝菁華，感謝我們賜予你們‘新生’。”
    “新生？”林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把腦子換成一坨蟲子，就叫新生？你們菁華的生物課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金絲眼鏡男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看來你們知道的不少。既然如此，就更不能留活口了。動手，抓活的，優先保證大腦完整。”
    話音剛落，離他們最近的兩個“醫生”猛地撲了上來，動作快得不像人類，手臂伸展的角度也透著一股非人的詭異。
    “小倩，閉眼！”
    林默暴喝一聲，同時從懷裏摸出那把已經崩了刃的銅錢劍，反手握住，迎了上去。
    【消耗陰德點：150點】
    【啟動破邪咒，臨時加持銅錢劍】
    林默眼前的血色提示一閃而過，一股暖流瞬間從掌心湧入劍身，原本暗淡的銅錢上泛起一層肉眼可見的金色光暈。
    “鐺！”
    銅錢劍與其中一人揮來的手術刀撞在一起，迸發出一串火星。
    林默隻覺得一股巨力從劍身傳來，震得他虎口發麻，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後退了兩步。
    對方的力量大得驚人！
    另一個“醫生”已經繞到他的側麵，一把鋒利的手術鉗閃著寒光，直刺小倩的脖頸。
    “喵！”
    黑貓在地上猛地一蹬，身體在空中蜷成一團，像個毛茸茸的黑色炮彈，精準地撞在那人的膝蓋上。
    那人一個不穩，身體向前傾倒，手術鉗“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幹得漂亮！”
    林默抓住這個空隙，不退反進，一腳踹在正麵那人的小腹上，借力轉身，銅錢劍順勢劃過偷襲者的手腕。
    “滋啦——”
    仿佛燒紅的烙鐵燙在生肉上，一股焦臭味彌漫開來。那“醫生”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傷口，藍色的黏液從傷口裏滲出，發出“嘶嘶”的腐蝕聲。
    “有效！”
    林默心中一動。陰德加持過的法器，對這些被腦蛭控製的宿主有奇效。
    但他的輕鬆沒有一會。
    被他踹中的那個“醫生”隻是晃了晃，就像沒事人一樣，再次撲了上來。其餘幾人也同時發動了攻擊，從不同角度襲來，配合默契得如同一個整體。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不是殺死林默，而是控製住他，活捉他們三人。
    “阿四！找掩護！保護小倩！”林默一邊狼狽地格擋，一邊大吼。
    阿四雖然嚇得腿軟，但求生的本能讓他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潛力。他一把拉起小倩，連滾帶爬地躲到一排巨大的不鏽鋼冷櫃後麵。
    “掌櫃的！這邊！這邊有條縫！”阿四的聲音從櫃子後麵傳來。
    林默虛晃一劍逼退眼前的敵人，扭頭看去，隻見兩排冷櫃之間，果然有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通道。
    他毫不猶豫，一個懶驢打滾，從兩個“醫生”的包夾中鑽了過去，閃身躲進通道。
    “追！”金絲眼鏡男的聲音冷酷無情。
    狹窄的通道限製了對方的人數優勢，林默背靠著冰冷的櫃壁，銅錢劍橫在胸前，暫時形成了一夫當關的局麵。
    “林默……”小倩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帶著一絲痛苦的**，“老張……我看到老張了……”
    “他已經死了，小倩。”林默頭也不回，眼睛死死盯著通道口的敵人。
    “不！”小倩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掐得他生疼，“他的魂魄……他的魂魄沒有去該去的地方！它被卡住了……就在……就在城隍廟！有人……有人在城隍廟的生死簿上，把他的名字……用朱砂劃掉了！”
    林默的心髒猛地一沉。
    篡改陰司生死簿？
    這是捅破天的大事！尋常鬼魅絕無此等能力，即便是道行高深的邪修，也斷然不敢如此觸怒陰司。
    “朱砂印……”小倩的通冥眼不受控製地閃爍著，視野裏一片血紅，“我看到了……朱砂印的旁邊，有一個很小的徽記……是菁華大學的校徽！”
    菁華！又是菁華！
    他們不僅在陽間用活人做實驗，培育邪物，甚至已經把手伸到了陰司地府！
    這一刻，林默終於明白了整件事的恐怖之處。這不是簡單的邪道害人，這是一個組織嚴密、甚至可能已經滲透了陰陽兩界的龐大計劃。
    老張的死，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更可怕謎團的開始。
    “轟！”
    一聲巨響，通道口的兩個“醫生”竟然合力抬起一個廢棄的鐵皮操作台，狠狠地朝著通道砸了過來。
    “臥槽！”
    林默瞳孔一縮，拉著小倩和阿四就往通道深處跑。
    鐵台“哐當”一聲卡在通道口，暫時堵住了追兵，也堵住了他們的退路。
    通道的盡頭，是一扇厚重的鐵門，上麵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大鎖。
    “死路！”阿四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別慌。”林默把銅錢劍塞回懷裏，從背包裏摸出最後三枚浸過黑狗血的銅錢，“今晚還沒結束呢。”
    他將一枚銅錢塞進鎖孔，口中念念有詞，另外兩枚夾在指間。
    “小倩，看清楚，門後是什麽？”
    小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經是一片空洞的灰白：“是……是屠宰場的排汙通道……很高，下麵是條暗河。”
    “夠了！”
    林默眼中精光一閃，低喝一聲：“破！”
    【消耗陰德點：50點】
    【解鎖咒·微型】
    隻聽“哢噠”一聲輕響，那把看起來堅不可摧的大鎖應聲彈開。
    林默一把拉開鐵門，一股更加濃鬱的腥臭和潮氣撲麵而來。
    門外是一個三米多高的平台，下麵是湍急翻滾的黑色河水，河麵上飄著各種屠宰場廢料，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跳！”
    林默沒有絲毫猶豫，第一個跳了下去。
    冰冷腥臭的河水瞬間淹沒了他，他強忍著惡心，冒出頭來，衝著還在猶豫的小倩和阿四招手。
    “快！他們要撞開路障了！”
    小倩和黑貓緊隨其後跳下，隻有阿四，站在平台上，看著下麵黑漆漆的河水，雙腿抖得像篩糠。
    “掌櫃的……我、我不會水啊！”
    “砰！”
    身後的鐵台被一股巨力撞開。
    “我教你！”林默罵了一句，從水裏摸出一塊不知是什麽動物的骨頭，用盡全力扔了上去，精準地砸在阿四的小腿上。
    阿四“嗷”的一聲慘叫，腳下一滑，尖叫著掉了下來，在水裏拚命撲騰。
    林默遊過去，一把揪住他的後衣領，像拖死狗一樣拖著他順流而下。
    金絲眼鏡男帶著人追到平台邊，看著在暗河裏越漂越遠的三人，並沒有下令追趕。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推了推眼鏡，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他拿出對講機，聲音恢複了平靜：“B計劃啟動。目標已接觸汙染物，帶有定位信標。通知城隍廟那邊的人，準備收網。”
    ……
    不知漂了多久，林默才拖著半死不活的阿四爬上了一處滿是淤泥的河岸。
    三個人，不，是三個人加一隻貓，渾身濕透，散發著難以言喻的臭味，狼狽得像是剛從下水道裏鑽出來的老鼠。
    阿四趴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
    小倩靠在一棵歪脖子樹上，臉色蒼白如紙，通冥眼過度使用讓她幾乎虛脫。
    黑貓抖了抖濕漉漉的毛，甩了林默一臉的臭水。
    林默從防水背包裏掏出一包牛肉幹，撕開，自己叼了一根，又塞了一根到阿四嘴裏。
    “嚼，能壓壓驚。”
    阿四機械地咀嚼著，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樣子要多慘有多慘。
    林默抬頭看了看遠處依稀可見的城市燈火，又回頭望了一眼那片無盡的黑暗。
    今晚，他們算是從鬼門關前打了個來回。
    可他知道，真正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他打開陰德係統，血色的界麵在眼前浮現。
    【陰德點收入：0點】
    【陰德點支出：150點（破邪咒），50點（解鎖咒）。總計：200點】
    【當前餘額：797點】
    “城隍廟……”林默嚼著牛肉幹，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異常清晰，“我們得去一趟，看看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
    三濟典當鋪流水賬（戊戌年三月初九 醜時）
    ■陰德點收支
    收入：0點
    支出：200點（破邪咒，解鎖咒）
    當前餘額：797點
    ■特殊事項記
    ?確認菁華醫院與邪教組織合作，進行活體腦蛭移植
    ?與腦蛭控製的‘醫生’正麵衝突，確認物理攻擊效果有限，符咒法器有奇效
    ?目標老張（張明）已遇害，魂魄疑似被拘於城隍廟，生死簿遭篡改
    ?發現菁華校徽朱砂印，對方勢力已染指陰司
    ■物品損耗
    ?黑狗血銅錢x3（已消耗）
    ?銅錢劍（靈氣暫失）
    ?解鎖咒x1
    ■人員狀態
    ?林默：體力透支，右手被震傷
    ?小倩：通冥眼嚴重過載，精神萎靡
    ?阿四：二次尿褲子，嚴重精神創傷，伴隨嘔吐
    ?黑貓：濕了毛，很不高興
    ■下步計劃
    ?立刻前往渝城城隍廟
    ?調查老張（張明）魂魄狀態
    ?查明篡改生死簿的黑手
    ?想辦法搞點錢，給阿四買條新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