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哥艱難地吐出最後幾個字，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癱在肮髒的車廂地板上。
    “僅供VIP客戶移植前……清洗用。”
    這句話，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錐，紮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裏，帶來一陣陣刺骨的寒意。
    車廂內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阿四張著嘴，半天沒能合上。他想象過這群人的貪婪與殘忍，卻沒料到，他們的惡，已經突破了人類的底線，抵達了一個匪夷所is所思的維度。拿活人的血，去“清洗”另一個活人摘下來的器官，這已經不是交易，而是某種邪惡的獻祭。
    林默臉上的那絲玩味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平靜得令人心悸。
    他拎起彪哥的衣領，將他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提到了自己麵前。
    “我給你兩個選擇。”林默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一，我把你交給警察。你進去之後，可以賭一把，看是你的嘴快，還是張院長和王主任讓你‘心髒病突發’的手段快。”
    彪哥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牙齒磕碰得咯咯作響。他比誰都清楚，一旦自己被捕，那些大人物為了自保，會毫不猶豫地讓他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
    “二……”林默拖長了聲音，像一個展示商品的推銷員，“我給你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忘掉今天發生的一切，忘掉你肮髒的‘生意’，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釣釣魚，養養花，安度餘生。”
    彪哥的眼中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我選二！我選二！大哥，大爺，我求求你，我什麽都沒看見，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願意當個好人！”
    “很好。”林默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露出了一個惡劣的微笑，“可惜，套餐是隨機的，你沒得選。”
    話音未落，他已在心中默念。
    【陰德係統】提示：是否支付陰德一千五百點，對目標“彪哥”啟動【記憶格式化及人生重啟】服務？該服務將徹底清除目標相關記憶，並植入全新身份背景，使其在二十四小時後**裏之外的某小鎮醒來，開始全新人生。
    “確認。”
    林默心中應下。
    彪哥的身體猛地一震，瞳孔瞬間渙散，眼中的恐懼、哀求、狡詐，在短短一秒內盡數褪去，變成了一片純粹的空洞與茫然。他鬆垮地倒在座椅上，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
    “這就……完事了？”阿四湊過來，戳了戳彪哥的臉，對方毫無反應。
    “完事了。明天早上，他會是青海湖邊一個想開客棧的文藝中年，名叫李狗蛋，畢生夢想是騎行去西藏。”林默隨口胡謅道。
    阿四聽得一愣一愣的：“掌櫃的，你這業務……還帶私人訂製的？”
    “一千五百陰德呢，豪華套餐，售後有保障。”林默拍了拍手，將彪哥像拖一條麻袋一樣拖下車，隨意地丟在後巷一個不起眼的垃圾桶旁。“走吧，趁熱打鐵，去醫院給那些VIP客戶送點‘驚喜’。”
    午夜的江城市立第一醫院，褪去了白日的喧囂，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巨大怪獸。住院部大樓的燈光稀稀拉拉，隻有急診室方向還透著一絲緊張的光亮。
    林默和阿四，帶著偽裝成普通背包客的Hei爺，如兩道鬼影，悄無聲息地滑入了醫院的陰影裏。
    “掌櫃的，我這心跳得比剛才還厲害。”阿四壓低聲音，緊緊跟在林默身後，“咱們這是非法入侵，被抓到可就不是賣腎那麽簡單了，得按間諜罪論處吧？”
    “放心。”林默從口袋裏摸出兩張黃色的符紙，隨手一抖，符紙無火自燃，化作兩縷青煙融入他們體內，“咱們現在是兩團行走的馬賽克，監控拍到了，保安也隻會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領著阿四，輕車熟路地繞過幾個巡邏的保安，來到一棟獨立的矮樓前。這裏就是醫院的後勤中心，血庫、藥房、檔案室都集中在此。
    中心血庫的大門是厚重的電子密碼鎖。
    “這……這我們進不去啊。”阿四看著那閃著紅光的密碼盤，一臉絕望。
    林默沒有回答，隻是從背包側袋裏掏出一個小巧的、類似化妝鏡的圓形東西。他將鏡麵對準密碼鎖，鏡麵上流光一閃，一排數字清晰地浮現出來：821105。
    “掌櫃的，你這……這是什麽法寶？”阿四的下巴又一次脫離了地心引力。
    “淘寶買的，紅外線指紋采集器，九塊九包郵。”林默麵不改色地輸入密碼，隻聽“嘀”的一聲輕響，厚重的鐵門應聲而開。
    一股混合著消毒水和絲絲血腥味的冷氣撲麵而來。
    血庫內部比他們想象的要大得多，一排排巨大的不鏽鋼冷藏櫃整齊排列，發出低沉的嗡鳴聲，像無數顆沉睡的心髒在搏動。牆壁上的溫度計顯示著恒定的4攝氏度。
    “彪哥說，在最裏麵的獨立冷藏室。”林默的目光掃過一排排標簽，迅速鎖定了目標。
    最深處的角落裏，果然有一扇更加厚重、需要二次驗證的門。門上是一個更複雜的按鍵式密碼鎖。
    “這個……這個總沒轍了吧？”阿四小聲嘀咕。
    林默掏出一個紫光手電筒，這是從地攤上買來驗鈔票的。他打開手電，紫色的光束照在密碼鍵盤上。在特殊的光線下，幾個磨損最嚴重、殘留著微弱油脂反光的按鍵，清晰地顯現了出來：1、3、6、8、0。
    “幹這行的，腦子都好不到哪去，密碼不是生日就是紀念日。”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他看著那幾個數字，略一思索，便按下了“830610”。
    “滴，驗證通過。”
    冷藏室的門緩緩打開，一股比外麵更加刺骨的寒氣湧出。
    這裏麵的空間不大，但存放的東西卻讓阿四的呼吸瞬間凝滯了。
    除了一個獨立的超低溫冰櫃，牆邊的架子上，還擺放著十幾個印著“人體器官運輸專用”字樣的白色保溫箱！
    每一個箱子上，都貼著一張標簽，上麵是代碼和日期。
    “我的媽呀……”阿四感覺自己的牙齒在打顫，“這……這裏就是他們的屠宰場中轉站！”
    林默的表情也變得異常凝重。他徑直走向那個超低溫冰櫃，拉開櫃門。
    裏麵沒有尋常的血袋，而是一袋袋包裝更加精美、呈現出淡金色的血漿。這些血漿袋上都沒有名字，隻有一個VIP開頭的編號。
    阿四顫抖著手，用紫光手電照了上去。
    幽幽的紫光下，一行觸目驚心的字跡，在血袋的標簽上緩緩浮現：
    【僅供VIP客戶移植前清洗用】
    “畜生！真他媽是畜生！”阿四再也忍不住，低聲咒罵起來，眼眶都紅了。他無法想象，是怎樣的魔鬼，才能想出並執行如此喪盡天良的流程。每一袋“清洗液”的背後，都是一條被榨幹的鮮活生命！
    林默沒有說話，他隻是默默地拿出那枚晶瑩的玉片，準備將這鐵證拓印下來。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被旁邊架子上的一個小型保溫箱吸引了。
    那個箱子比其他的都要小，標簽上寫著一個日期：明天。
    一股若有若無的、充滿了極致不甘與怨恨的氣息，正從箱子的縫隙中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這股氣息普通人感覺不到，但在林默的感知中，卻像是黑夜裏的烽火，無比清晰。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輕輕觸摸在那冰冷的箱體上。
    指尖與箱體接觸的瞬間，一股強大的信息流混合著滔天的怨念，轟然衝入他的腦海！
    刹那間，周圍的血庫消失了。
    刺眼的無影燈，冰冷的手術台，器械碰撞的清脆聲響。
    他的視角，變成了一個躺在手術台上的人。他能感覺到腹部傳來的空虛與麻木，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
    他看到一張戴著口罩的臉湊了過來，那雙眼睛，他認得，是科室主任***！
    ***的聲音，通過口罩傳出來，溫和得像一位慈祥的長輩：“李大根，別緊張，手術很成功，你右邊的那個壞腎已經拿掉了。”
    “李大根”的意識裏，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與感激。他想開口說謝謝，卻因為麻藥發不出聲音。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用那種悲天憫人的語氣說道：“不過，在手術中我們順便檢查了一下，發現你的左腎……情況也不太好，有早期衰竭的跡象。你必須留在醫院，繼續觀察治療，不然會有生命危險的。錢的事情你別擔心，我們醫院會盡量幫你申請減免。”
    希望，感激，信任……
    這是“李大根”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最後的情緒。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健康的左腎，早已被標記為下一個“商品”。他更不知道，所謂的“繼續治療”，隻是為了保證這件“商品”的新鮮度，直到找到合適的買家。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
    林默猛地抽回手，身體晃了一下，臉色蒼白如紙。他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掌櫃的？你怎麽了？！”阿四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你這臉色，白的跟牆一樣！看見什麽了？”
    背包裏的Hei爺也感覺到了主人的不對勁，探出腦袋，喉嚨裏發出擔憂的嗚咽聲。
    林默擺了擺手，撐著冰櫃站穩了身體。他緩緩抬起頭，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懶散和戲謔的眼睛裏，此刻隻剩下一種情緒。
    一種從地獄深淵裏升騰而起的，冰冷的怒火。
    “我沒事。”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重量。
    “我隻是……聽見這個腎在哭。”
    他不再遲疑，將玉片緊緊按在那個保溫箱上，低喝一聲：“收！”
    玉片光芒大作，不僅將箱體上殘留的怨念，更是將他剛剛看到的那段屬於李大根的絕望記憶，盡數吸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他轉身，目光穿透了層層牆壁，望向醫院住院部大樓的頂層VIP病房。
    那裏燈火通明，正有人在為自己即將獲得的“新生”而慶祝。
    林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
    “阿四，你聽。”
    “聽？聽什麽？不就是冰櫃的聲音嗎？”阿四一臉茫然。
    林默搖了搖頭，眼神幽深。
    “不，你仔細聽。”
    “聽這滿屋子的血，在催我們……該去收賬了。”
    ***
    三濟典當鋪流水賬（戊戌年三月十六日寅時中）
    ■陰德點收支
    收入：無。
    支出：一千五百點（支付【記憶格式化及人生重啟】服務，用於處理中介人“彪哥”）。
    當前餘額：九萬二千零七十點。
    ■當品入庫
    無。
    ■特殊事項記錄
    ?成功潛入市立第一醫院中心血庫。
    ?發現並拓印了關鍵物證：帶有“僅供VIP客戶移植前清洗用”紫外線標記的特製血漿。此證據鏈已完整。
    ?重大發現：林默通過接觸即將被移植的腎髒，觸發【通感】，回溯了器官原主“李大根”被騙取雙腎的臨終記憶。
    ?仇恨目標已不僅僅局限於程硯秋的個案，而是擴展至所有被此利益鏈殘害的無辜者。複仇的動機與決心已達頂點。
    ■人員狀態
    ?林默：因【通感】體驗了受害者的絕望，情緒由【冷靜布局】轉變為【凜冽殺意】，已將整個醫院高層列為清算目標。
    ?阿四：三觀在“人血洗潔精”的衝擊下徹底粉碎並重組，對“替天行道”的使命感爆棚，已進入“隨時準備動手”的亢奮狀態。
    ?黑貓（Hei爺）：在潛入行動中負責賣萌和精神支持，對主人突然的情緒波動表示關切。再次用蹭頭的方式申請追加一條烤魚作為精神損失費。請求已批準。
    ?程硯秋：（留守）狀態穩定，持續充當仇恨的“信號塔”。
    ■下步計劃
    ?證據已全部集齊，收網的時候到了。
    ?那間殺人透析室，將是最終的審判法庭。
    ?利用已掌握的證據和程硯秋這把“尖刀”，策劃一場讓所有惡人無處可逃的“鴻門宴”。
    ?是時候，讓張院長和王主任，親身體驗一下他們引以為傲的“一條龍服務”了。從“活體捐贈”到“VIP清洗”，全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