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鬼腎的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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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這滿屋子的血,在催我們……該去收賬了。”
    林默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重錘,砸在阿四的心口上。
    阿四看著林默,發現掌櫃的臉上,那種慣有的、看什麽都像看猴戲的懶散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近乎於實質的冰冷。那不是殺意,而是比殺意更可怕的東西,是一種將目標徹底抹除、不留一絲痕跡的絕對意誌。
    “掌櫃的……你……你剛才……”阿四的聲音有些發幹,他指了指那個還在冒著寒氣的小型保溫箱。
    “我看見了。”林默沒有回頭,目光依舊鎖定在住院部大樓的方向,“我看見了這個腎的主人,是怎麽‘自願’把它‘捐’出來的。”
    他沒有詳細描述那段混雜著欺騙、痛苦與絕望的記憶,但僅僅是這平淡的一句話,就讓阿杜腦中瞬間勾勒出了一幅人間地獄的圖景。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懷著對醫生的無限信任,躺在手術台上,然後,他的一切都被掏空了,連帶著生命與尊嚴。
    “畜生……這幫穿白大褂的畜生!”阿四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憤怒壓過了恐懼,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掌櫃的,我們報警!把這些東西全交給警察!讓他們把牢底坐穿!”
    “報警?”林默終於收回了目光,他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極度嘲諷的弧度,“然後呢?等他們找最好的律師,把‘人血清洗’辯成‘一種創新的生物相容性療法’?還是等某個大人物打個電話,讓這些證據莫名其妙地‘丟失’?阿四,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天真了?”
    阿四被問得啞口無言。是啊,能搭建起如此龐大、精密、橫跨數個領域的罪惡鏈條,其背後的保護傘,恐怕能遮住江城的天。常規的手段,對他們無效。
    林默走到那個保溫箱前,沒有絲毫猶豫,伸手將它抱了起來。箱體冰冷,卻仿佛有生命一般,微微震顫著,傳遞著無聲的哀嚎。
    “掌櫃的,你這是……”阿四瞪大了眼睛,“咱們……咱們要綁架一個腎?”
    “不是綁架。”林默的動作很輕,像是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是請一位證人。一個最特殊、也最公正的證人。它看到了全程,感受了所有的痛苦。今晚,它將作為原告,親自上庭。”
    他將保溫箱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運動背包裏,Hei爺識趣地挪了個位置,用自己的身體墊在箱子下麵,金色的瞳孔裏滿是凝重,仿佛知道自己正在守護著一個沉甸甸的冤魂。
    “走,我們該去布置法庭了。”林默拍了拍背包,轉身走向血庫大門。
    兩人再次借助符紙的力量,化作兩團行走的、模糊的空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後勤樓。一路上,他們甚至與一隊巡邏的保安擦肩而過,對方卻隻是揉了揉眼睛,嘀咕了一句“怎麽感覺剛才降溫了”,便繼續向前走去。
    淩晨三點的爛尾樓,比任何墳場都要死寂。
    當林默和阿四的身影出現在樓道口時,一直蜷縮在角落裏的程硯秋猛地抬起了頭。他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但那死水般的沉寂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即將噴發的、岩漿般的炙熱。
    他看到了林默懷中抱著的那個白色保溫箱。
    他雖然不知道裏麵是什麽,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東西和自己身上流淌的仇恨,源自一處。
    “證據,都齊了。”林默將保溫箱放在地上,又將那枚拓印了無數罪證的玉片放在箱子旁邊,“這是他們的作案工具,這是他們的交易記錄,這是……另一個受害者的遺骸。”
    程硯秋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個保溫箱上,他的嘴唇哆嗦著,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字:“怎麽……審判?”
    “就在你妹妹死去的地方。”林默的聲音平靜而殘酷,“那間透析室,是她生命終結的地方,也該是那些惡人贖罪的刑場。我要讓他們,在你妹妹倒下的那個位置,體驗她最後經曆的一切。”
    阿四聽得頭皮發麻,他忍不住插話:“掌櫃的,計劃是好,可怎麽把人弄過去?張院長、王主任,那都是人精裏的人精,警惕性高得嚇人,一個電話想把他們騙到那種地方,不可能吧?”
    “尋常的手段,當然不行。”林默胸有成竹,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油紙包,小心地展開,裏麵是一些褐色的、散發著淡淡草藥味的粉末,“所以,我們需要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理由。”
    “這是什麽?”阿四好奇地湊過去。
    “中藥顯影粉。”林默撚起一點粉末,“用特殊藥材炮製,隻對一種墨水有反應。一種用動物的血和膽汁混合製成的、古老的隱形墨水。”
    程硯秋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林默繼續解釋:“張文博,市立第一醫院的院長,道貌岸然,附庸風雅。他辦公室裏最珍貴的,不是那些名家字畫,而是一本他花大價錢淘來的、清代手抄孤本《黃帝內經》。他對外宣稱是用來研究古法養生,但我猜,他用那本書,是用來記賬的。”
    阿四的嘴巴張成了“O”型:“記賬?用隱形墨水記在古董書上?他怎麽不直接刻在龜殼上?這都什麽年代了!”
    “越是自作聰明的人,越喜歡用這種落後但自以為穩妥的手段。數字記錄可以被破解,可以被刪除,但白紙黑字,隻要不被發現,就永遠安全。”林默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這條罪惡的產業鏈,牽扯的利益太大了。張文博不可能沒有一本總賬,記錄著每一筆交易,每一個‘客戶’。而這本賬,就是懸在他和所有同夥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看向阿四和程硯秋,一字一句地公布了最終計劃。
    “我們潛入他的辦公室,找到那本賬簿,用玉片拓印下來。然後,把這份賬簿作為‘請柬’,邀請張院長和王主任,午夜時分,去透析室……開一個隻有他們參加的‘鴻門宴’。”
    計劃清晰、瘋狂,且可行。
    程硯秋沒有說話,隻是緩緩站起身,從牆角撿起一根鏽跡斑斑的鋼筋,在手心掂了掂。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
    市立第一醫院,行政樓,頂層。
    院長辦公室的門鎖,是德國進口的虹膜加指紋雙重驗證鎖,號稱銀行金庫級別。
    阿四看著那閃爍著幽幽藍光的識別器,感覺一陣牙酸:“掌櫃的,這個……淘寶應該沒得賣了吧?九塊九包郵肯定不行,九萬九估計都懸。”
    “確實沒得賣。”林默點點頭,然後從背包裏,把睡眼惺忪的Hei爺拎了出來,“但我們可以請一位專業的開鎖師傅。”
    “喵?”Hei爺一臉無辜地看著他,仿佛在問:這超綱了啊!
    林默指了指辦公室窗戶旁邊,一根連接著樓頂的粗大空調外機管道。
    “Hei爺,看見那根管子沒?順著爬上去,繞到窗戶後麵,把窗戶的插銷撥開。這個業務,你應該很熟練。”
    “喵嗚!”Hei爺的眼睛瞬間亮了,仿佛被委以重任,立刻來了精神。它輕蔑地瞥了一眼那個高科技門鎖,仿佛在嘲笑人類的愚蠢。
    下一秒,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Hei爺的爪子像帶鉤的吸盤,牢牢地扒在粗糙的牆麵上,幾個起落,就順著管道消失在夜色中。
    不到一分鍾,“啪嗒”一聲輕響,辦公室的窗戶從內側被推開了一條縫。
    阿四看得目瞪口呆:“掌櫃的,我算是明白了,你這典當鋪,招的夥計就沒一個是正經人。”
    林幕抱著胳膊,一臉欣慰:“專業對口,人盡其才。”
    院長辦公室裏,彌漫著一股名貴紅木和陳年墨香混合的味道。裝修風格沉穩大氣,每一件擺設都透著“權威”與“儒雅”的氣息。
    林默的目標很明確,他徑直走向那個由整塊金絲楠木打造的巨大書櫃。書櫃上了鎖,但對於林默來說,形同虛設。
    【陰德係統】提示:消耗陰德五十點,兌換【微型開鎖術】,已自動掌握。
    林默心中默念“確認”,隻感覺指尖微微一麻,仿佛多了無數看不見的觸手。他從Hei爺的貓項圈上取下一根裝飾用的細鐵絲,捅進鎖孔裏,輕輕一撥一轉。
    “哢噠。”
    價值數十萬的紅木書櫃,應聲而開。
    阿四在旁邊已經麻木了,他覺得自從跟了掌櫃的,自己這輩子積攢的驚訝,都在這一個晚上用完了。
    書櫃裏,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種醫學典籍和線裝古書。林默的目光掃過,最終停留在正中央,一個由絲綢包裹的檀木盒上。
    他打開盒子,一本頁麵泛黃、散發著歲月氣息的《黃帝內經》手抄本,靜靜地躺在裏麵。
    “就是它了。”
    林默將古書小心翼翼地捧出,平鋪在寬大的辦公桌上。他拿出那個油紙包,將裏麵的褐色粉末倒在一個硯台裏,又從張文博的私人茶具裏倒了些許上好的龍井茶湯,將粉末調和成粘稠的糊狀。
    “掌櫃的,你這是……要給古董做麵膜?”阿四小聲吐槽。
    林默沒理他,用一支幹淨的毛筆,蘸著那褐色的藥糊,輕輕地、均勻地刷在書頁上。
    奇跡發生了。
    隨著藥糊的浸潤,原本隻有黑色楷書字跡的泛黃紙頁上,一行行、一列列鮮紅如血的小字,如同鬼魅般緩緩浮現,交錯在原本的文字之間!
    那不是朱砂,而是一種更加刺眼的、仿佛凝固了無數哀嚎的暗紅色。
    阿四湊過去一看,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庚子年冬,城建李局,腎源,A級,男,24歲,成交價700W。】
    【辛醜年春,富商趙董,肝源,特優級,女,19歲,成交價1100W。】
    【……】
    【壬寅年秋,客戶編號VIP001,心源,完美級,男,17歲,學生……】
    密密麻麻的血色小字,構成了一本橫跨數年的死亡賬簿!每一個名字,每一個數字背後,都是一個被明碼標價、活生生摘取的器官,一條被徹底吞噬的無辜生命!
    最讓阿四感到遍體生寒的,是“客戶”那一欄裏,赫然出現了幾個他隻在本地新聞上見過的、如雷貫耳的名字!
    “我的老天鵝……”阿四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一輛壓路機來回碾了十幾遍,“這……這要是曝出去,江城得塌半邊天!”
    “所以,它不能曝出去。”林默的表情沒有絲毫波瀾,他隻是冷靜地拿出那枚溫潤的玉片,覆蓋在賬簿之上,“在它塌方之前,我們得先用它,把房子的支柱給砸了。”
    “收!”
    玉片光芒大盛,將那整本寫滿了罪惡的《黃死內經》連同那股衝天的怨氣,一並拓印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林默將古書原樣放回,關好書櫃,抹去了一切痕跡。仿佛他們從未出現過。
    他走到辦公桌前,拿起張文博的私人手機,用剛剛從賬簿上看到的密碼解了鎖。他沒有翻找任何東西,隻是打開了短信界麵,給一個備注為“王主任”的號碼,和另一個沒有備注、但通話記錄最頻繁的號碼,同時發送了一條信息。
    信息的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張照片和一句話。
    照片,是那本在藥糊下顯現出無數血色小字的《黃帝內經》。
    那句話是:
    “張院長,王主任,你們的賬本,我替你們算了一下,有點對不上。午夜十二點,負三樓,3號透析室,我們當麵核對。帶上錢,也帶上遺言。”
    發送完畢,他將手機放回原位,沒有刪除任何記錄。
    阿四看著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掌櫃的,這……這不是等於告訴他們,我們是誰嗎?他們肯定會帶人來的!”
    “對。”林默的嘴角,終於又勾起了那抹熟悉的、惡劣的微笑。
    “我就是想讓他們帶人來。”
    “人多,才熱鬧。”
    ***
    三濟典當鋪流水賬(戊戌年三月十六日卯時末)
    ■陰德點收支
    收入:無。
    支出:五十點(支付【微型開鎖術】服務,用於開啟院長辦公室書櫃)。
    當前餘額:九萬二千零二十點。
    ■當品入庫
    無。
    ■特殊事項記錄
    ?成功將關鍵證物“李大根之腎”帶離醫院,該證物蘊含強烈怨念,將作為最終審判的關鍵“原告”。
    ?製定“鴻門宴”計劃,決定以那間充滿罪惡的透析室為最終審判法庭。
    ?成功潛入院長張文博辦公室,利用“中藥顯影粉”破解了隱藏在古籍《黃帝內經》中的器官交易秘密賬簿。
    ?賬簿內容驚人,客戶名單涉及江城多位重要人物,此為可以引爆全城輿論的重磅證據。
    ?已將賬簿內容拓印,並以此為要挾,向院長張文博、主任***發出“死亡邀約”。
    ?最終審判的舞台已搭建完畢,所有演員即將登場。
    ■人員狀態
    ?林默:已從【凜冽殺意】模式切換回【惡劣的導演】模式,對即將上演的“大戲”充滿期待。
    ?阿四:世界觀已被反複擊碎重塑,現已進化為掌櫃的忠實捧哏和行動派,對“人多才熱鬧”表示深度認同。
    ?黑貓(Hei爺):完美執行高難度潛入開窗任務,業務能力獲得一致好評。事後在院長辦公室的名貴地毯上伸了個懶腰,並對紅木家具的磨爪口感表示滿意。
    ?程硯秋:(留守)的複仇之刃已擦亮,正在等待飲血時刻。
    ■下步計劃
    ?返回爛尾樓,與程硯秋匯合,布置最終審判現場。
    ?靜待午夜十二點的到來。
    ?確保“鴻門宴”的每一位“貴客”,都能享受到為他們量身定製的、終身難忘的“透析服務”。
    ?是時候讓那些作惡者,親耳聽一聽,那些被他們摘下的器官,在深夜裏發出的哭嚎了。